第一百四十一章   鴻門宴(五)

作者︰牛牛陽隊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庫大使沈某,炮軍百戶王某,步軍試百戶劉某,通倭?五哥,指揮使大人面前可不能胡言妄語,您要我出首他們通倭,證據何在?」

「要證據,這還不簡單,某听聞你等朱家灣血戰,繳獲不少倭寇旗幟兵器,且弄一些栽贓給他們便是,再者說了,府上還有精通倭語的學究在,實在不行,讓他偽作一份通倭文書給你帶著,去覲見指揮使大人也行!」聞听康林話語間似有退縮之意,胡五腳下的步伐索性停了下來,而後轉身回頭露出了獰猙的神色,在他看來,自家老爺肯用這個身份存疑的商人做事,已是此人祖墳冒青煙,上輩子積德行善了,現在此人非但不知感恩,相反居然還敢嘰嘰歪歪的,端的是不識抬舉!此刻的胡三管事已經打定主意,不管康林肯不肯為己所用,待到剩余價值榨干,就把這廝隨便弄個罪名扔到衛城大牢里吃老米,已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這,恐怕不太好吧!畢竟庫大使,百戶都是官身,小弟一個區區的商人,以民告官,恐怕有點不妥……」思索再三,康林還是決定放段,先穩住胡璉府的這個三管事再說,原因無它,蓋因此時的大當家發現,自己的四周不知何時竟然湊上來了幾個面色凶狠的僉事府家丁,估計只要自己嘴中再不說出點干貨來,他們就會一擁而上,好好請自己吃上一頓板刀面!

「有什麼不好,有什麼不妥,有僉事老爺為您撐腰,你怕個什麼,再說了,你不想當官兒了?須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想當官,可不就得納上投名狀?」波瀾不驚,韓五的語調依然顯得那麼的不急不緩,但眼中的殺氣卻已臻實質,一旦康林嘴里再蹦出個不字,他定會喝令旁邊的家丁上前拿下這廝,然後按上一個擅闖僉事府內院的罪名,當場砍殺了滅口。

「好吧,只要你們能夠保證我當上試百戶,這活我干了!」仿佛感受到了胡五言語之中蘊含的凜然殺氣,康林一時間技窮,只能暫時按下心中的不快,裝作怯懦的樣子,扭扭捏捏的答應了他的要求!不答應不行啊,自己以為是去見此間的主人,東海衛指揮僉事胡璉胡敬廷,因此沒有攜帶護衛隨行,卻不想被胡五這老陰比帶到了府中一處偏僻的地方,逼著攀誣沈三達,王如海,劉重旗三人,心中不爽是肯定的,然眼下形勢比人強,不答應很可能會有性命之憂,是以只能選擇暫時低頭,並與其虛與委蛇,盡量穩住這個翻臉如翻書般快的胡三胖子!但他心中未必沒有存著出門就不認的想法,可他卻沒料到人家老于江湖,吃的鹽比他吃的米還多,早就防著他說話不算話!「啪啪啪」一鼓掌,立即就有從人抬來了一張小幾,那上面不僅放著一摞白紙,還有成套的筆墨,原來是要他寫一封效忠書,一封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效忠書,他們想用這個來控制前者,以免他頭腦一時發熱,做出什麼不可控制的事來!心細如發的三管事為了避免康林說自己不會寫字,不肯在紙箋上落筆,甚至還給他準備了一個能文善書的老學究,看來,今天這個事,他康林不想干也得干;這個字,他康林不想簽也得簽!

「嘿嘿,早這樣爽快,不就好了嗎!來吧,我的賢弟,咱往這邊走,耽擱了這麼久的時間,老爺那邊該是要等著急了……」目睹府中老學究刷刷幾筆擬好文書,康林不情不願的簽下自己姓名後,胡五臉上的殺氣終于慢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最先看到的那種諂媚笑容,只是康林剛剛吃了他的悶虧,這會兒又如何敢再小覷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家伙!是以,他們二人一人在前引路,一人在後跟著,一時間除了木屐踩在地板,青磚上發出的咯吱響聲外,再無半點其他聲響,雙方之間的氣氛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尷尬中!

好在此行的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在繞過兩進院落,一個荷花池後,胡康二人終于來到了東海衛實際二把手的書房外,望著兩旁肅立的家丁護衛,胡五低聲吩咐康林在門口等待,他自己則是收起平素里囂張跋扈的派頭,低眉順眼,輕手輕腳的走進書房,開始向自己的主人稟報起最新的情況來。

「賢弟,進來吧,待會兒老爺面前,你可莫要胡亂說話,他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不要東拉西扯的,知道嗎?」沒讓康林等候多久,胡五就出來了,此刻的僉事府三管事再不復在康林面前的老謀深算,凶狠跋扈,眼尖的前者分明看到這廝臉上出現了幾道紅印,那是被人狠扇耳光後留下的痕跡!這讓康林的心情莫名變得美好起來,然而礙于胡五的臉面,他又不能表現得太過興奮喜悅,是以只能用袖子里的手指狠掐自己的女敕肉,盡量不使自己直接笑出聲來,得罪了胡五這個位卑權重的僉事府三管事。

「好的,五哥!」仿佛覺察到康林的幸災樂禍,胡五狠狠盯了一眼前者,也沒說什麼,就讓開了道路,但心中卻是暗暗打定主意,待到事成之後定要將其滅口,而且要用最為酷烈的手段將其滅口,以免自己的糗事被其傳揚出去,弱了他堂堂僉事府三管事的威勢。

「小人域外野民康林,見過僉事大人!」

「康掌櫃,快快請起,快快請起,你我神交已久,可惜一直無緣相見,今日有幸,得見了閣下的尊容,果是英雄豪杰,果是英雄豪杰啊!來來來,上座,請上座,來人啊,趕緊上茶,記住,要上某珍藏的極品雪照茶!」

進門左右兩排各有五張黃花梨制成的官帽椅,官帽椅盡頭是個圓形的門框,門框內擺放著楠木制成的公案,大椅,公案旁有兩個盛放文書,器具的博古架,後面有一個繪著猛虎下山圖的巨大座屏……老實說,胡璉作為東海衛握有實權的正四品指揮僉事,簽押房的布置並不華貴堂皇,甚至從某種角度上看來,可以說是簡單至極,然而,就是這麼一間尋常的房間,卻在不經意間散發出了濃濃的威勢,讓人進來之後就謹言慎行,甚至連大氣都不敢亂喘!只因這里面有一個頭戴東坡巾,身披青色道袍,頜下留著三綹長須,面色儒雅的中年人默默坐著,胡璉雖不說話,但那股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威儀,卻讓很多人難以生出抵抗之心,當然,其中也包括了赤陽船隊大首領康林!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就當康林一撩袍服,準備大禮參拜的時候,端坐在案幾後的胡璉終于有了變化,這廝原本嚴肅的臉上竟露出了溫潤如玉的笑容,不僅就此免了康林的跪拜,還讓其坐到了自己左手邊的官帽椅上用茶敘話,仿佛就像是遇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這讓康林對其的好感油然而生,實話實說,相較于小人得志,狐假虎威的胡三管事,他的主人東海衛指揮僉事胡璉無論是待人,還是接客上,都顯得更為的有禮謙遜,實在是不太像在背後操控凶鯊海賊行事的大惡人,可從凶鯊四當家口中逼問出的背後高官又分明是自己面前的這位中年帥哥!要不是康林深信範胡子,鄭南生等老兵痞逼供的手段犀利,有效,今天還真就要被這個道貌岸然的明朝衛所高官一番言行欺騙了……

一念至此,康林強按下心中復雜的情緒,十分嫻熟的裝出一副唯唯喏喏的樣子,試圖以此麻痹胡璉等人,給自己創造月兌身機會,但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這位僉事老爺似乎對自己的情況了如直掌,不僅清楚點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還把朱家灣血戰的前後細節說得分毫不差!顯然,胡璉在東海衛乃至登州府都設有專司情報搜集,整理的人員,任何事情,只要他想知道,就都能在第一時間里知道!當然了,在此期間,他也沒忘了詢問康林為何在草市大量收購物資,糧草,軍械乃至船只?這讓康林原本舒緩下來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得緊張起來,可他這會兒卻是什麼也做不了,畢竟簽押房外面有武裝家丁巡守,而自己身上的短銃又在進屋時被人拿走,僅剩的暴雨梨花針更是因為沒有火折子點燃,也暫時成了擺設!此刻,只要人家胡僉事願意,說話的工夫就能將自己一行人全部拿下!

「其實,閣下是何身份,胡某並不是太過在意,只一件事,希望閣下能夠答應……」然而,穿戴齊整,面容儒雅英俊的僉事大人並沒有傳喚家丁親兵進來,將康林拿下治罪,相反,臉上一直帶著笑的這廝還輕輕舉起了手中蓋碗,示意康林莫要客氣,趕緊趁熱品味一下價比黃金的極品雪照茶滋味到底如何!而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明眼人都能看出,胡璉很重視身為走私商人的康林,希望能夠通過懷柔手段拉攏這個頗具財力,交游廣闊,且更兼擁有善戰部下的新晉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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