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偽君子和真小人

唐寧點頭,他自己懂得煉丹,深知此理︰「既如此,那我且尋尋看,日後待集齊這些材料,屆時再叨擾道友,只不知該往何處尋道友去?」

秦昭先道︰「我會再此住上一段時間,直至我徒兒蛻凡完成,這幾年內不會往他處去,唐道友尋得這些材料,只管來此找我便是。」

「既如此,在下告辭,他日再來尋道友。」

「來都來了,何必著急走呢!既是蕭老弟舊識,今日且留宿于此,你我痛飲一番,我這正好有從齊韻島帶來的佳釀,不知唐道友好此中物否?」秦昭先勸留道。

他雖是散修,自在逍遙,卻也頗好交通人物,結納善緣,今見唐寧年紀輕輕,便有築基中期修為,且一出手便是犀甲蟻後這等稀罕之物,不禁高看其一眼。

「多謝秦道友美意,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實不相瞞,我頗口饞此物,只是身處新港,一向少遇佳釀。今能一品齊昀島美酒,足慰平生。」唐寧道

秦昭先哈哈一笑︰「正可謂酒逢知己千杯少,兩位請。」

三人到了另一居室內,依次落座,秦昭先手一翻取出一壇子酒,掀開蓋子,濃郁清香之味瞬間彌漫整個屋室,使人不飲自醉。

「此名檀麝酒,有檀木蘭麝之香,故此得名,在齊韻島上微有聲名,出自于當地綠星商會之手,論品質屬二階中品靈酒,正適我等修士。」秦昭先將酒盛滿,三人舉杯一飲而盡。

酒入腸肚,如浪花翻涌,一浪接著一浪,激蕩著靈海穴中靈氣翻涌,全身只覺血氣涌動,口中卻滿嘴幽香,唐寧吐氣道︰「果是難得的好酒。」

「此酒一壇十斤,價值二千靈石,似我這般修為,一頓頂多也就能喝個三斤左右。」

唐寧道︰「可惜這般好酒要到那極遠之地才能買得,若是新港能造出這般佳釀,縱是二千靈石一壇也值得。」

「這般制酒之法都是各勢力珍藏之貨,向來不會傳授外人。即便將方子交給你,憑新港之地的資源也煉制不了,此酒不僅加入了各種二階藥草,連二階妖獸血肉也融入其間,只有那些大島嶼上的勢力有渠道能弄到這些東西。」

「二階妖獸?」唐寧聞言微微一驚︰「他們上哪弄那麼多二階妖獸。」

秦昭先道︰「清海海底深處有頗多妖獸潛匿,牧北草原更是有大量妖獸存在,把妖獸從牧北運來也用不了多少時日,然後利用它們繁殖,圈禁飼養成靈獸,一頭數百斤的二階靈獸足可煉制上千壇靈酒。」

「修行界四大傳統行業,丹藥、符、煉器、陣法,都說是暴利,以我觀之,實際上遠遠比不上靈酒、靈食的利潤。更別提那些控制著賭坊、傳送陣、青樓、商鋪的勢力,真正的日進斗金,他們一天的利潤高達百萬靈石。」

唐寧道︰「秦道友既久歷四方,不妨說說那外間都有什麼新奇之物,好讓我這井底之蛙開開眼界。」

秦昭先道︰「所謂書不達言、言不達意。外邊的世界不親眼見識其繁華,只听人言是難以想象的,就是說上三天三夜也難以盡述。這麼說吧!目今新港魔宗崛起,與玄門也進行過幾次大戰,和青州內陸那些大宗門的戰爭比起來,新港間的戰斗就好似猴子種群手持著石子、木棒爭奪領地。」

唐寧道︰「這是自然,在那些大修士眼中我等不就是如同螻蟻嗎?」

「唐道友誤會了,我所言的並非指修為的高低,而是戰爭的本質。你們更像是散修個人間的互毆,論的是個人能力的強弱,而他們則是兩只軍隊在戰斗。」

「此話何意,望道友詳言之。」

秦昭先道︰「他們擁有十分強大的靈械,受過專業的戰爭訓練,包括各兵種之間配合,他們之間的戰斗絕非個人的強弱決定,而是整體裝備的優良程度。他們掌握的靈械亦是五花八門,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海里游的,各式各樣,甚至有專門針對某種目標打擊而特制的靈械。」

「舉個例子,如果乾易宗和尸傀宗再度發起戰爭,戰爭的勝負其實與底下弟子沒有關系,主要是金丹修士間的戰斗。一旦一方金丹修士敗北,隕落,那麼其宗門自然潰敗。」

「可青州內陸那些大宗門戰爭並非如此,哪怕是一群築基修士對陣上金丹修士,依然可以將其誅殺。蓋因他們裝備的靈械精良,能夠對金丹修士造成傷害,在這種情況下,個人的修為強弱就算不得什麼了。」

「我久居齊國,與水雲宗關系尚可,知曉他們宗門唯一拿的出手的靈械不過十張二階玄乾弩,想來乾易宗也差不多。靠這點裝備在大戰時根本起不到什麼動作,一般只用來守衛宗門。」

「假使水雲宗有一百張二階玄乾弩,十張三階破空弩,一百副二階戰甲,十副三階戰甲,你覺得個人的修為還能起到什麼作用嗎?」

唐寧默然無語,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秦昭先飄零多年,見多識廣,滔滔不絕的說著外間所見所聞。

酒過三巡,唐寧問道︰「以秦道友身份,為何對那金家那幾名小輩出手?」

「因我這徒兒之姊被他們擄去,其父又遭金家下人打死,我知曉其姊關押在朝天觀,于是將她放出。沒想其姊早遭那鳳宣樓執事迫害自盡身亡,我便為她報仇,殺了幾名金家小輩。金令元找到我,相斗一場,他自知不敵,便與我和解。」

「原來如此。」唐寧點頭道,心下卻暗想,金玄陽這個小子,也是命該如此,惹到了他身上。真應了那句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蕭墨白道︰「自秦川一別,于今已數十載,當初幸得道友相助,方逃出竇家抓捕,听聞竇家滅族,乃唐道友之力,不知確否?」

唐寧道︰「當初我密受宗門之命,接近竇家,是為獲取他們勾結魔宗的證據,而竇家同樣想拉我下水,故與他們頗多交往。」

蕭墨白道︰「竇家滅族後,呂家迅速接替了竇家位置,望西川依舊聞名四方,仍有不少女子受其迫害,被逼作為爐鼎。我曾想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將呂家大鬧一番,後來還是作罷。」

「今四方擾攘,豪強稱霸,為禍一方此非朝夕可除,誅了竇家還有呂家,殺了呂家又有王家,唐道友你可想過這是為何嗎?」

唐寧道︰「天下熙熙攘攘,無非利來利往。說到底不過是利益作祟,望西川靠著靈酒與爐鼎噱頭,一年進賬不下十萬,這等收益驅使之下,自然不少人趨之若鶩,哪怕是鋌而走險亦在所不惜。」

「更何況其收益遠高過風險,甚至可以說沒有什麼風險。竇家之所以滅族的根本原因還是在于勾結魔宗,若非如此,宗門也不會對他們動手。」

「實不相瞞,這些年我念及竇家常有悔意,當初我背悔諾言將竇家趕盡殺絕,以為除此一惡,再無女子受其迫害,哪知曉呂家接手,一如昨夕。」

「不說竇家呂家,其他修行家族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呢!雖然沒有那麼殘暴,逼迫成為爐鼎。卻還不是一樣擄掠良婦,逼良為娼嗎?說到底天下烏鴉一般黑罷了。」

秦昭先道︰「像這類事情在那些大島嶼上數之不勝,雖然殘暴不仁,卻也蘊含一定道理,乃是世間弱肉強食的本質。虎吃狼,狼吃羊,羊吃草,本就是強食弱,修行界也是如此。」

「說實話,魔宗也好,玄門也罷,我一向厭惡,包括執天下牛耳的四大玄門,實際上都是一些唯利是圖,道貌岸然的修士,嘴上講著禮義廉恥,背地里干的卻是小人勾當,不過是抱團欺壓底下散修而已。」

「這與個人品行無關,乃是其生存的要領,關乎到整個宗門的延續,誰到了那個位置都不得不如此辦。」

「不過話說回來,當今天下能有這般繁榮昌盛,與玄門的統治月兌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說是玄門的統治造就了這般盛世,其主要是四大玄門的功勞。」

「雖然我時常說他們是卑鄙無恥的小人,佔據了天下最好的資源,持續壓榨著天下散修的利益。」

「但不得不承認他們維護了修行界最基本的秩序,制定了鐵的規則,正因如此,才能得以發展這麼多年,否則天下早就一團戰火,干戈不休。」

「若拿魔宗與玄門相較,二者選其一,我還是站在玄門一方的。」

「以我觀之,玄門是偽君子,魔宗是真小人,兩者雖都不屬于仗義之士,但偽君子終究是君子,真小人到底是小人。」

「與玄門打交道,只要不侵犯他們核心利益,還是能夠溝通的,這麼多年來,新港三玄門很少听聞發生殺人越貨,巧取豪奪的行為。」

「可魔宗卻是燒殺擄掠,肆意而為,對于他們來說,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對他們有用的人,這種人他們禮敬有加。一種是對他們沒用的人,這種人他們視之如草芥。」

「拿以尸傀宗而論,才佔據秦川、隴右之地不過二十年,發生了多少劫掠殺人越貨事件?對于那些修行家族,他們不遺余力幫助其發展,因為對他們有用。」

「而對于散修呢!肆意殺搶,毫不約束,對于一般凡人就更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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