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輕輕的被推開。好似開門的人生怕撞到門內的人,或許是習慣,又或許是某種期待。
花火扶著門嘆了一口氣,訓練越來越辛苦,已經隔了很久沒有回來打掃過了。空明的月光從花火的身邊爭先恐後的撲進客廳,看著自己的影子盡頭突然多了一個影子。
那一刻,花火瞳孔緊縮,幾乎是瞬間抬起了頭。白色的眼楮內猛地涌現一絲蔚藍,屋內的空氣瞬間被撕裂開。
撕拉一聲,刺耳的衣物破裂聲響起。
赤羽慎呆呆的看著花火,昏暗的客廳內,花火背對著月光眼楮涌動著奇異的蔚藍。而花火也看清了是赤羽慎,不由一驚。
「你!」剛說了一個字,花火就再也說出口任何話了。像是被某種力量扼住了喉嚨,花火指著赤羽慎,「你!你!你!」
看著花火漲紅的臉,赤羽慎眼楮笑得眯成了一對月牙,輕聲說道。
「我回來了。」
想象中的飛撲進懷並沒有發生,花火轉身將身後的門關緊,最後一絲月光也被無情的趕出門外。赤羽慎看著花火的面容逐漸陰沉,心中咯 一聲暗道不妙。
果然,下一秒花火猛地提速,一個飛撲將赤羽慎撲倒在柔軟的地毯上。罄的一聲,一個銳利的苦無釘在赤羽慎的耳邊,高速振動發出嗡嗡的聲音。
看著近在眼前的花火,吐息若蘭打在自己的臉上,赤羽慎不禁瞥了一眼那吹毛斷發的苦無,顫顫巍巍的說道。
「苦無挺貴的哈!」
此時的赤羽慎完全不敢動彈,望著面色略顯陰沉的花火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沫。眾所周知能與深海巨獸五五開的男人,也打不過老婆。
「回答錯誤!」花火咬著牙,憤憤的抽出另一根苦無釘在了赤羽慎的另一側耳邊。「你那麼愛錢就娶我,等我繼承了日向,多少錢都是你的!」
「說好三個月,我從年前等到年後,三個月之後又是三個月!」
「你是不是還要走,還要我等多久!三個月還是三年!還是三十年?」
「你個魂淡!」
說完,花火三年來緊繃著的情緒徹底爆發,豆大的淚滴如同斷線的珍珠一滴滴飄落而下。情緒不受控制下,花火哽咽著卻不敢哭出聲。
她記得赤羽慎曾在那片灰色的世界說過他有苦衷,害怕自己的任性為赤羽慎帶來麻煩。太過溫柔的人生氣是不大容易的,無論被傷害還是傷害別人,都會讓她在心里大病一場。
看著花火的極力忍耐的模樣,赤羽慎心疼無比。忽然間他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對抗克蘇魯拯救人類?
他不敢想象,若是下次回來見不到花火的場景。
由于心中太過壓抑,即使花火臉上梨花帶雨,卻是連吸了三口氣,再也哭不出聲來。赤羽慎眼楮微微有些濕潤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花火對自己的感情。
難過到極致的哭泣,都是無聲的。
赤羽慎並不知道如何表達感情,甚至有些笨拙,會抖機靈,會說些莫名奇妙的話。卻總是不知道如何說出自己真實的感受,或許也害怕說出口。
從小到大,赤羽慎幾乎沒有得到過他想要的任何東西。那些同齡人唾手可得的,是他可望不可及的。
總是要不停的跌倒,爬起,跌倒。
漸漸的他習慣露出那抹淺淺的笑容掩蓋一切情緒,似乎挫折與痛苦從未光臨過一般。習慣了面具,慢慢的就再也摘不掉了。
花火曾說過,他們兩人都不正常,都是小怪物。
那一刻,赤羽慎是開心,因為他遇到了另一個奇奇怪怪的人。他記得花火曾無數次問過自己,那些人為什麼哭,為什麼笑。
兩個人極度別扭的人不知何時起,都已經將對方視作了真實存在的貴重之物。
嚓一聲,兩枚苦無都被花火取走。淚已經流干,花火眼神麻木準備起身從赤羽慎身上離開。看著花火緩慢起身的身影,赤羽慎感覺心里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一點點抽離。
幾乎是瞬間,赤羽慎手比腦快,一把拉住了即將起身的花火,手臂猛地一用力頓時將一臉懵的花火拉了回來。
昏暗的客廳,花火冷不丁的被赤羽慎拉回。猝不及防下,頓時被赤羽慎抱住。兩人就這樣相擁在地毯之上,感受著赤羽慎散發著的體溫,花火莫名有些心慌。
「你放開我。」花火小聲的說道,語氣卻是越來越弱。
「不放。」赤羽慎抿著嘴,堅定的說道。
「遲早要放的。」花火說道,「這一次你還是會走,我不會攔你,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好過陪我在這村子里老死。」
聞言,赤羽慎一愣,他想起了自己與花火曾在日向駐地里的那個朝陽的小山坡上對花火說的那些話。
「這里是花火的故鄉,有村子,有重要的人,即使人們都在不可避免的衰老,失去活力喪失理想。但我還是想留在這里,如果花火一輩子都要困在這個村子里,請讓我陪你一起老去。」
現在自己說過的話,卻是被無情的戳穿。赤羽慎頓時有些難受,事實確實如此,他無法留在木葉。
耳邊仍舊響起花火說的那些話,似乎那些日子就在昨天。
「死亡很可怕的哦,」
「赤羽君不會覺得很可惜嗎?和我這樣的人一起死去,真是讓你失望了呢,我不是那種堅強的人。」
三年前兩人對這個世界都持悲觀態度,約定相互救贖,相互支撐著活下去。而自己一走卻是三年,留花火一人獨活三年。
即使赤羽慎已經掌控了死亡之力,對于死亡也不再懼怕。卻仍舊會因為花火的安危,而感到恐懼。
「我沒關系的,」花火擦了擦眼淚,笑著對赤羽慎說道,「不管等多少年,三年還是三十年,我都會等下去的,這是我的宿命。」
「不。」赤羽慎坐起身,抱著花火一字一句的說道,「跟我走吧,我不會留你一人了。」
「我還是留在村子更安全,」花火搖著頭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具體在做什麼,但是我喜歡的人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我會成為你的累贅的。」
「不會的。」赤羽慎笑道,「有我在,死亡只會與你親近。」
「若我還是死了呢?」花火認真的問道。
聞言,赤羽慎愣了愣,似乎很難回答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片刻後,赤羽慎皺著眉,很認真的說道。
「我會把淨土毀了,與你一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