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家丁圍坐在一起,大口大口的吃著肉食,喝著美酒。
不多時,便都喝的暈暈乎乎,借著酒勁兒撒起了酒瘋。
「他媽的,你是不是瞪老子了?」
一個家丁忽的站起來,眼楮死死的瞪著不遠處一張桌子上的客人,大吼道。
那客人身上的衣衫頗為華貴,一看就是有錢人,他被那名家丁的吼叫給嚇到了,急忙連連搖頭否認。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他媽的狗東西還不承認?」
說著,這個家丁猛地抽出了刀,噹的一聲砍在了桌子上。
刀身雪亮,閃爍這金屬的寒光,讓人不敢直視。
客人滿臉畏懼,慌張的起身,帶倒了椅子,哆哆嗦嗦的說道。
「軍爺,軍爺,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
家丁卻是滿臉橫肉抖了一下,逼上前來開口說道。
「不敢?」
「老子看你敢的很!」
「敢瞪老子,弟兄們,我懷疑此人是漢軍奸細,拿下他,帶回營中好好審一審!」
事情的真相已經很明顯了,這個客人究竟是不是奸細根本不重要。
這群家丁之所以要為難他,明顯是看上了這個客人的錢!
誰叫他這一身華貴的衣衫,在這小酒肆中,實在是太顯眼了呢!
幾個家丁一擁而上,將客人踹到在地,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客人身邊倒是有幾個保鏢,但這些保鏢看著家丁身上的盔甲和手上的鋼刀,沒有一人敢動手阻攔。
四周的客人都是低著頭,不敢有多余的動作,怕自己遭了無妄之災。
客人被毆打的慘叫不斷,腦袋破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流的滿臉都是。
不停的慘叫著,身上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根。
一個家丁俯去,從這個客人懷中模出錢袋,掂了掂,塞入了自己懷中。
「啊呸!」
不屑的吐了一口口水,開口說道。
「他媽的,這次老子饒過你,別再讓老子在淮安城內看到你!」
說罷,幾個家丁勾肩搭背的便走了,非但沒有付酒錢,反而是酒肆老板給了他們錢。
用的理由是,他們吃酒辛苦了,不能白來一趟!
幾個家丁十分滿意的離開了,臨走時表示,以後還要來光顧這家酒肆。
老板面露苦笑,心痛的想要滴血。
地上只剩下那個客人還在哼哼唧唧的慘叫。
酒肆老板面露苦澀的收拾殘局,打掃酒肆,為這個無故被毆打的客人找來郎中醫治。
「無法無天,無法無天了啊!」
客人發出一聲聲哀嚎,情緒崩潰。
四周的客人開口小聲議論道。
「這大明朝還有天理嗎?這些丘八怎麼能這般的無法無天?」
「唉,大明皇帝還要靠這些丘八來擋住漢軍,保住他大明的江山呢,這個時候,誰會出來約束這些丘八啊!」
「咱們百姓命苦啊!」
「听說北邊的漢軍軍紀嚴明,不騷擾百姓,不搶劫民財,吃飯買東西都是給錢的,是真的嗎?」
「怎麼可能,這年頭的兵爺,不隨意殺人就不錯了,怎麼可能還給錢?」
「唉……」
酒肆中傳出一陣唉聲嘆氣。
淮安城內的百姓只祈禱戰事能快些結束,否則遭罪的還是他們這些普通百姓。
這樣的一幕,在整個淮安城中隨處可見。
不過這些明軍雖然無法無天,但敢于殺人卻是不多。
也幸虧如此,淮安城的百姓才只是縮在家中躲避,沒有引起淮安百姓大規模的逃亡。
……
吳秀才是淮安本地人,他家境清貧,科舉考了十來年,才在三十歲的時候,考中秀才。
平時靠給私塾的孩子啟蒙,給有錢人家抄書,寫對子謀生。
因為他識字,還有一個秀才功名,所以,生活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吃喝不愁。
妻子長的很漂亮,還給他孕育了一兒一女。
吳秀才可以說是家庭圓滿,在這個時代,絕對是天上的生活了。
只是,他的生活從幾日前,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和妻子帶著一雙可愛的兒女,在街上逛街,準備給妻子買幾件首飾,幾身新衣。
只是,他們卻十分倒霉的踫上了巡街的明軍。
為首的百戶官看上了他的妻子,想要拖到一旁的小巷中奸/污。
吳秀才拼死抵抗,被踹到在地,不多時便被打的鼻青臉腫了起來。
由于是在鬧市,沒一會兒,四周便聚集了好些圍觀看熱鬧的人群。
那名百戶官怕事情鬧大不好收場,這才作罷,帶著自己手底下的兵丁大搖大擺的離去。
吳秀才帶著自己的妻子兒女回了家,將門鎖上,夫妻二人抱在一起,滿是後怕的抱頭痛哭不止。
一雙兒女也是哭的嗓子都要啞了!
只是,事情哪有那麼容易過去,僅僅只是三天後,衙門的保長便找上了門來,對著吳秀才宣布了一個噩耗。
「大軍征戰,要有民夫隨軍,府衙給咱們坊下了二百個名額,吳秀才……」
「唉,老頭子也沒辦法,上面點了名要你去的!」
「明日記得去街頭集合,萬萬不能遲到,否則官府怪罪下來,誰都逃不掉!」
按理來說,征調民夫也是征不到吳秀才這種秀才腦袋上的,但是上面點了吳秀才的名,誰也沒有辦法。
「惡賊害我,惡賊害我!」
「朝廷不公!朝廷不公啊!」
吳秀才仰天長嘆,痛苦和恐懼交雜,情緒險些崩潰。
保長離開了,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成了一團。
但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飯,吳秀才的名字已經上了征調民夫的名單上,誰也沒辦法改變了。
他若是不去,官府絕對是要捉拿他的!
「嗚嗚嗚……」
「夫君,夫君!」
「你要是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不活了啊!」
「爹,爹你不要走!」
「不要走啊!」
「……」
不光是吳秀才一家,整個淮安城內,只要是被強征了民夫家庭,都是悲哭聲不斷。
淮安城內,哭聲震天。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雲霄……
杜甫的兵車行中那令人動容的一幕,在整個淮安,整個兩淮變成了現實!
明軍衛所加練軍家北地逃到南方的邊軍,總計不下五十萬!
這五十萬大軍,需要多少民夫來為大軍押運糧草,維持後勤呢?
不可計數!
真正的不可計數!
吳秀才家的悲劇,只是一個縮影。
不知道多少人家,被強征民夫的官府,給逼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