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
卡塞娜撓了撓她那頭火紅的長發，一臉茫然地看向露西艾︰「啥台階？嘛意思？」
後者並沒有搭理她，只是吸溜了一口考古家協會免費提供的茶水，然後瞥了正笑盈盈看著自己的墨檀一眼︰「看的很通透。」
「可能是因為我和斯嘉麗女士接觸的次數要稍微多一點，所以隱約能察覺到一些她的真實想法。」
墨檀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語氣謙遜而平和︰「很顯然，你們之前那個巧妙的計劃很和她口味。」
露西艾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我覺得是阿狗這個人比較和她口味。」
「是阿良。」
墨檀苦笑著糾正了一句。
「好吧，那就阿良。」
露西艾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然後給自己續了半杯溫熱的茶水，語氣很是漫不經心︰「總而言之，結果是好的。」
「但我還是會有點介意。」
「嗯，抱歉了，我沒想到你這人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實也挺雞賊的。」
「不極力反對就是雞賊嗎？」
「無所謂了，怎樣都好。」
露西艾對表情十分無奈的墨檀舉杯致意。
然後……
「喂喂喂！」
卡塞娜非常不爽地敲了敲桌子，沖自己的好基友大聲道︰「你倆這是在打什麼啞謎呢？」
季曉鴿則是隱蔽地用手肘撞了撞墨檀的肩膀，轉頭沖後者擠了擠眼楮，低聲道︰「感覺你和小茜很默契呀，很登對的樣子！」
墨檀干笑了一聲，隱蔽地往後挪了挪避開少女身上那清新而惑人的香氣︰「我覺得你看我跟誰都挺登對的。」
「不呀，你跟斯嘉麗族長就不登對。」
有翼美少女立刻開始極力否認自己的戀愛腦行為，反駁道︰「我覺得阿良跟她也不是很登對！倒是狗頭人模樣的科爾多瓦……」
「饒了科爾多瓦吧。」
墨檀長嘆了口氣，為險些躺槍的某人擋了發子彈。
而另一邊，露西艾則有些困惑地看著自己大哥，好奇道︰「啞謎？就是說你听不懂？」
卡塞娜點了點頭︰「昂。」
露西艾也點了點頭︰「大哥你好笨哦。」
卡塞娜︰「……」
「大概意思就是，默不但預判了我的陰謀，並猜到了那篇論內傷對玩家造成的深遠影響是我胡謅出來的一篇帖子，進而還連如果這次沒有出現阿狗墜機事故的前提下我會拱火讓你跟他‘切磋一下’這一點都算到了。」
之前就被米卡告知了陰謀敗露的露西艾一邊往茶水里扔堅果，一邊淡淡地說道︰「而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沒有搗亂，而是選擇了乖乖配合我，甚至還在事成後把那位族長的想法都逆推了出來，挺雞賊……嗯，挺通透的。」
同樣听到了這通分析的季曉鴿扁了扁嘴，小聲嘟囔道︰「雖然我也隱約猜到了，但比起小茜來還是差遠啦，這隊友當得也太不合格了。」
「又不是什麼好事。」
墨檀不禁苦笑了一聲，然後有些沒轍地看著滿臉風輕雲淡的露西艾︰「而且雖然我確實是猜到了，但還是很受傷啊。」
「完全是我的主意。」
露西艾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被她用堅果加工過的茶水，頭也不抬地說道︰「夜歌、牙牙、阿瓜他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牙牙更是在搞清楚事情後想第一時間回去叫你，是我強行阻止了他們。」
墨檀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目光︰「這算安慰嗎？」
「這不算嗎？」
露西艾反問。
「我倒不是介意你們瞞著我去謀劃些什麼事。」
墨檀微微搖頭，一邊盯著好友面板中那自己接連發了好幾條消息都沒有回復的阿良，一邊無奈道︰「只是覺得如果一開始就開誠布公的討論，我或許能幫忙把這個計劃完善的更好。」
「我相信你大約是有這個能力的。」
露西艾表示點頭贊同，卻又緊接著說道︰「但在當時我並不是特別了解你為人的情況下，這個險是必不可能去冒的，畢竟你對汪汪小隊的影響力太大，而且初步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超級好人，所以我覺得你不會出賣朋友，尤其是以一種並不體面的方式。」
墨檀沉默了半晌，罕見地辯論道︰「話雖如此，但畢竟事關重大，所以我並不認為讓阿良幫忙說服斯嘉麗女士是一種出賣，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事先把真相告訴他，包括能讓族長女士讓步的‘台階’，我想阿良一定會理解的。」
「或許吧，但我不了解你，更不了解那位阿良。」
露西艾這會兒已經利用大量堅果調出了口感無限接近于游戲外‘大麥茶’的茶水，漫不經心地說道︰「所以我選擇了自己眼中成功率最高的方式，至于對你所造成的傷害，我表示很抱……」
「我哪兒有受到什麼傷害。」
墨檀打斷了露西艾那百分之一百億不走心的道歉，搖頭道︰「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現在的結果其實也挺不錯的，身為玩家的阿良並不會受到什麼傷害，而斯嘉麗女士也跟我們達成了默契。」
露西艾沉默了片刻後，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墨檀一眼︰「不，你有受傷。」
「誒？」
墨檀一愣。
「或許有人不會在乎自己被身邊的人隱瞞些什麼事，但你並不像是那種人。」
露西艾一眨不眨地盯著墨檀那雙困惑的眸子，輕聲道︰「我隱約有察覺到，夜歌、賈德卡他們對我之前那個計劃的配合讓你感到了不舒服，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應該很討厭這種被邊緣化的感覺，無論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但出于某些理由，你不得不對這些事視而不見，其中的原因很可能是你自己就有……」
「小茜。」
卡塞娜站起身來，一把按住了露西艾的頭，沉聲道︰「打住。」
「哦。」
露西艾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說下去。
「這就是你除了我們幾個之外基本沒朋友的原因了。」
卡塞娜嘆了口氣，用力揉了揉露西艾的頭發，然後轉頭對墨檀歉然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這丫頭沒什麼惡意，就是性格方面有點微妙而且喜歡胡說八道，很多時候確實是挺欠揍的。」
墨檀立刻擺了擺手，莞爾道︰「我其實也認識性格類似的朋友，所以完全不覺得有關系。」
兩人相視一笑，非常有默契地跳過了剛才的話題。
原因很簡單，無論是墨檀還是卡塞娜，都不覺得露西艾剛剛那番沒能做到最後的分析有錯。
「跑題太嚴重啦，你們。」
米卡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地說道︰「反正大概意思就是，那位斯嘉麗族長並不是真看中了阿良的男色，只是想找個借口把那鑰石給咱們唄？」
同為男同胞的達布斯卻是黑著一張臉用力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我覺得那位女族長雖然確實想找個借口把鑰石借給咱們，但她也絕對是相中了阿良的男色。」
「嗨，你們想太多了真的。」
已經徹底搞明白了事情來龍去脈的晝嵐哈哈一笑，很是無所謂地說道︰「這游戲里NPC是不可能對玩家過分性騷擾的，我之前特意調查過這方面，雖然‘女性NPC騷擾男性玩家’的把關和懲戒力度沒有‘男性NPC騷擾女性玩家’那麼大，但也可謂是嚴防死守銅牆鐵壁了，就算那個族長有啥想法，也不可能成功付諸于行動的。」
季曉鴿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覺得阿良有點可憐誒，早知道就不听小茜的直接跟默講了……唔……」
她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打住了話頭。
「總之這次算是皆大歡喜啦。」
意外得到了參與第二階段任務機會的晝嵐喜形于色地拍了拍手，起身笑道︰「那麼時候也不早了，我這邊就先撤了，下階段的任務還請大家多多照顧哈。」
賈德卡笑了笑，指了指靠在墨檀腿邊睡得昏天黑的牙牙，也站了起來︰「大家都去休息吧，就算你們這些異界人不需要睡覺，也得照顧照顧牙牙和小塔蒂安娜不是。」
卡塞娜等人先是一愣，然後猛地回頭看去，發現自家的蜥蜴人小蘿莉已經蜷縮在克里斯蒂娜的盾牌上睡著不知多久了。
「散了散了~」
米卡立刻蹦了起來，一邊向外沖去一邊大聲吆喝道︰「最後一個走的關門啊！」
然後場面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混亂，也不知道為啥，明明只是關個門而已，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費勁兒，但大家就是很開心地開始一窩蜂地往外擠，包括拎著蜥蜴人小蘿莉的卡塞娜在內，眨個眼的功夫就跑沒影了。
十分鐘後
仔細地把大屋收拾了一遍，將那些果殼、零食、茶水、杯子都處理妥當，甚至還把地板和每張桌子都擦了一遍的墨檀輕舒了口氣，步履輕盈地推門而出。
靜謐的營地被天幕上那輪新月鍍上了一層銀霜，綴著星辰的微光照亮了墨檀，也照亮了負手站在他面前不遠處的有翼美少女。
因為其他同行這會兒大多都還在狗頭人和穴居人聚落附近的營地，而考古家協會那些工作人員也基本都被派離這里的原因，此時此刻墨檀面前的一切都宛若一幅畫卷般恬淡怡然。
當然，天上的新月與星光也好，靜謐的夜空與大地也罷，將這一切升華為‘畫卷’的，唯有不遠處那位負手而立的少女，而當她在察覺到聲響後轉過身來，對墨檀嫣然一笑的瞬間，整個世界都褪去了色彩。
褪去了……大概零點七三秒左右的色彩，然後墨檀才憑借著超人般的意志讓自己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干嘛呢？」
他用微笑掩飾著自己剛剛的窘狀，快步走到季曉鴿面前，打趣道︰「曬月亮？」
「我沒那麼文藝啦。」
季曉鴿沖墨檀做了個鬼臉，皺著鼻子說道︰「只是在等你，又不想進去陪你一起收拾。」
墨檀當時就是一愣︰「誒？」
「我不擅長做家務嘛。」
少女紅著臉移開了視線，仿佛在說什麼難以啟齒的事一般，用幾乎跟語宸見到陌生人時一樣低的蚊子聲嘟囔道︰「雖然不是不愛做，但處理廚余垃圾之外的打掃也好、收拾也好都經常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所以不是我不想去幫忙哦，只是覺得自己只會幫倒忙才……」
墨檀有些好笑地打斷了她︰「別再繼續自曝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嗚……」
少女縮了縮脖子，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悲鳴。
「所以，想跟我說什麼？」
墨檀在星光下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莞爾道︰「如果是想為之前配合露西艾的計劃瞞著我道歉，那就大可不必咯。」
「不是啦，我只是想為之前……誒？！」
季曉鴿下意識地說了一句，然後忽然發出了丟人的聲音，分外愕然地瞪大了眼楮︰「你怎麼知道的？！」
墨檀聳了聳肩，攤手道︰「就你這種把心情全都寫在臉上的性格，想不知道你在盤算些什麼其實挺難的。」
「嘁。」
少女撇了撇嘴，哼道︰「那又怎麼樣嘛，不需要我道歉是幾個意思？我可不覺得小茜說錯了哦，而且你當時也是一臉被人說中心事的表情，果然還是對我們幾個有事情瞞著你有些介意吧？」
「我可沒資格介意。」
鑒于明天就有可能要去執行這次大型區域任務的第二階段了，此時此刻的墨檀是絕對不能觸發騎士精神︰誠實的，再加上他現在確實沒什麼心情搞迂回，所以便直言不諱地笑道︰「因為我也有事瞞著你們。」
季曉鴿眨了眨眼︰「誒？」
「比如說，為什麼明明都是玩家，你、達布斯還有卡塞娜她們就能保持每天幾乎二十個小時左右的游戲時間，而我則連你們的一半都不到，而且每次都語焉不詳。」
墨檀破罐破摔地笑了笑，輕嘆道︰「我沒辦法說原因，以前沒有，以後估計也很難有，相比之下，我自然沒有立場去怪你們，所以……」
「所以就這樣好了！」
季曉鴿忽然拍手笑了起來，開心地說道︰「無論你的隱瞞之事是什麼，導致了什麼不好的後果，我都可以代表自己原諒你一次，怎麼樣？」
「啊？」
「就這麼定了！」
「不，你大可不……」
「嘿嘿，不過只有一次機會哦，而且還是你親口說要用掉才算數，好好珍惜吧！」
「呃……」
第九百零五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