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老人那帶著無窮壓迫感的修長身影閃電般地掠過半空，一只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長約兩米有余的生物連吭都沒吭一聲就被直接打爆了頭顱，宛若斷了線的風箏般從天上砸了下來，剛好落在墨檀的腳邊。
「不止一只！」
反應並不比賈德卡慢多少，在後者凌空躍起那一瞬就已經將七星扇的扇面斜向半空，直接彈飛了數枚尖銳的刃狀物，並在同一時間目光微凝，沉聲道︰「高階左右，環境優勢，威脅不大。」
蓬——！！！
下一瞬，灼熱的烈焰沖霄而起，只見剛落回地面的賈德卡已經高高擎起了他那柄幾乎從不離手的自爆拐棍，竟是憑借對高階魔法熔燼火輪的復合使用，直接將自己化為一支熊熊燃燒的火炬，照亮了雖有繁星點點，卻依然不夠明媚的夜空。
同時也照亮了那些‘怪物’丑陋到堪稱節能環保的相貌。
在火光的映襯下，墨檀看到了數十只長著滿是鬃毛的豬臉，脖頸以下滿是虯結光華的肌肉，筋絡暴露在空氣中，下肢嚴重萎縮且擁有一對肉翅的生物！
他敢賭咒發誓，這東西的存在百分百不符合自然規律，哪怕是無罪之界的自然規律！
那些外形與蝙蝠有七成相似，卻有著三到六對宛若昆蟲般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復眼，給人感覺極度扭曲怪誕的生物張開大嘴無聲地嘶吼著，制造著某種切實存在，但墨檀與賈德卡二人卻听不見的噪音，竟是險些將賈德卡身上那團明亮而灼熱的火焰震滅，很顯然，這些東西恐怕並不是很喜歡這種明亮而溫暖的環境。
「威脅不大的話，就麻煩你正面作戰了。」
比墨檀還要早半步模清那些怪物底細的賈德卡呵呵一笑，隨即便從長袍袖口中拿出了一條三角布，用低階水系魔法將其打濕後輕車熟路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後便抬腳踩碎了那瓶他幾秒鐘前剛剛丟到地面上的辣焦粉，聲音略顯沉悶地大聲道︰「我會盡可能策應你的。」
「謝了~」
墨檀莞爾一笑，非但沒有對明明有著全方位碾壓自己的史詩階力量，卻偏要用魔法戰斗的賈德卡表現出絲毫不滿，甚至還語氣輕快地道了個謝。
原因無它，既然賈德卡已經做出了‘自己會在關鍵時刻全力以赴’的承諾，那麼就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要求視‘法師’為畢生信仰的他再多做些什麼了。
誠然，如果賈德卡願意隨時貢獻出他那當之無愧的史詩階戰斗力，身為騎士領主的他恐怕用不了一分鐘就能將天上那些怪物盡數擊殺，但墨檀卻並不希望在情況尚在可控範圍之內的時候，讓賈德卡屢次打破他過去對自己的誓言。
老人的讓步是一種奉獻，而墨檀從未將這種奉獻視為理所應當，更不想踐踏他的信念，因為那樣的話，就等于否定了賈德卡‧迪塞爾的一生。
為了成為法師，他離開了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自己的父母與故鄉。
為了成為法師，他舍棄了自己得天獨厚、獨一無二的天賦。
為了成為法師，他與自己無比掛心的家族劃清界限。
為了成為法師，他飽受冷遇白眼，年輕時不知經歷過多少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這一切的犧牲，絕不是一句‘你肉搏比較厲害，為了大家的利益，別再矯情了好好玩騎士吧’可以抹平的。
同樣一件事，在不同人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一樣的。
有的人膝下有黃金，面對強權的壓迫，只玉碎，不瓦全。
有的人臭不要臉，下跪磕頭行雲流水毫無心理障礙。
這並非單純地因為‘面子’與‘尊嚴’之類的東西，而是每個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而已，寧折不彎的人或許不會屈服，但卻願意為一點蠅頭小利出賣掉自己的手足親朋；毫無下限者可能會毫不猶豫地為大義犧牲自己的生命，這些內容並無原型或實例，只是隨便從各種品格性情中摘出後隨意組合的產物，卻很能代表智慧生物的多樣性。
每個人都是復雜的，所以我們無論把什麼怪東西混在一起，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會超過‘智慧生物’的界限，而對于賈德卡‧迪塞爾來說，對‘法師’的向往就是很多人完全無法理解的。
彼之一諾，已值萬金，又何苦再逼，聲聲大義，擾人清寧。
所以墨檀只需要遵循一個邏輯便好——賈德卡‧迪塞爾，是汪汪小隊的法師。
想再多，就不禮貌了。
更何況，在辣焦粉的輔助下已經非但能夠感知到火元素，甚至比尋常法師還來得敏銳的賈德卡，此時此刻早已今非昔比！
要知道，雖然賈德卡從法師學徒到低階法師用了十幾年，又在低階法師這個級別上停留了幾十年，看上去跟只要他喘氣就會不斷變強另一項天賦完全無法比擬，但現在回過頭來看，賈德卡從初階法師到高階火法巔峰這一過程，也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而已。
賈德卡是天生的天才騎士，但墨檀等人卻從沒有因為他在騎士方面得天獨厚的天賦而忽略了他在法師領域的努力。
作為騎士的賈德卡難以揣度，但作為法師的賈德卡也很強大！
爆炎龍！
旋火盾！
火神左手！
灼炎亂舞！
融解射線！
頃刻間，宛若一場突如其來的煙花秀般，大量高階魔法不要錢似的以老法師為中心爆發開來，頃刻間便讓那些對光與熱極為厭惡的怪物亂作一團，不僅如此，雖然對法師之眼的駕馭水平宛若一場災難，但在氣息捕捉方面非常敏銳的賈德卡甚至騰出後來為墨檀攔截了三輪遠程攻擊，也就是那些怪物直接從嘴里噴出的黑色尖牙。
沒錯，這些怪物的主要攻擊方式，就是從嘴里吐出尖牙，從嘴里吐出正常人听不到但卻具備物理攻擊力的音波，以及從嘴里吐出極具腐蝕性的口水。
威力方面，鋒銳的尖牙與能夠蝕金消骨的口水都有著高階水準，而無聲的嘶吼雖然無法對墨檀和賈德卡造成實質傷害，卻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對前者進行牽制，時不時令他的動作慢上半拍，姑且算是個中階水準的持續性廣域傷害。
再加上能夠飛行的它們在機動性方面也算是出類拔萃，綜合實力肯定夠得上高階門檻，就算跟墨檀和季曉鴿白天遭遇的那些貓科犬科傻傻分不清楚的怪物相比也並不遜色，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對于墨檀和賈德卡來說，這種程度的敵人雖然跟他們一樣（賈德卡算法師）是高階，但區區三十幾只的數量還不足以讓他們感到難纏。
倒是季曉鴿第一時間發了條消息過來，言簡意賅地問到︰‘我這邊的觀測裝置有檢查到附近有高強度元素波動，那邊什麼情況？小王八說你好像跟人打起來了。’
‘不是人，是一種會飛的，性質跟白天那些怪物有點像的敵人，問題不大，我和老賈應付得來。’
墨檀一邊用堪稱輕松愜意的姿態遞出素雪槍，將兩只身為剛好重合的怪物穿成了一串，一邊在消息欄中補充道︰‘對了，你方便的話去找一趟牙牙，讓她也別擔心。’
‘我剛才就通過傳聲機讓牙牙乖乖等我了，這會兒正在路上，你和老賈專心對付怪物，注意安全，回來再細說。’
季曉鴿飛快地回了條消息，言簡意賅，沒有半句多余的話。
很顯然，她很擔心墨檀因為看消息而在戰斗中吃虧，盡管後者自從入坑到現在都沒有犯過類似的錯誤，但季曉鴿還是希望把類似的隱患降低到零，所以再讓墨檀打消了後顧之憂後便干脆利落地表示對話暫時到此為止。
不得不說，這份體貼雖然令人愉快，但卻著實是有些多余了，原因嘛……主要還是賈德卡跟季曉鴿不同，雖然同樣是理論上高攻低仿的遠程攻擊手，但卻並不需要墨檀分心保護，所以後者可以肆無忌憚地進行‘單核式收割’，在老法師地輔助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清理著那些怪物。
在賈德卡綿延不絕的火系魔法下，那些具備飛行能力的怪物被強行鎮壓到距離地面大概三米左右的高度，而在這種情況下，就算立于地面，墨檀的曉至少也有三種形態能夠輕易攻擊到那些敵人。
更何況，此時此刻完全沒有留手打算的墨檀並不會乖乖站在地上當靶子——
弧月一閃‧周斷！
將手中那桿貫穿了兩只怪物的長槍化為三尺青鋒，墨檀在旋身躲過一股充滿腐蝕性的刺鼻濁流後右足輕踏地面，輕巧地躍至約兩米高的半空，甩出了一道如月般皎潔，卻又厚重雄渾的劍光。
同一時間，三只距離墨檀最近的怪物同時身首異處，很顯然，盡管破敗品質的曉‧無情劍攻擊力有限，但蘊藏在里面的那道太阿劍意可不是鬧著玩的，賈德卡能利用爆氣的方式抵消那一劍的傷害，可不代表這些在高階中都不算出類拔萃的怪物也做得到。
緊接著——
炎煌刀‧掃
原本已經在空中旋轉三百六十度的墨檀竟是行雲流水地又精準地側旋了半圈，剎那間便將一只撞開同伴的殘軀，想要給墨檀來一發零距離口水的怪獸開了膛，然後狠狠一腳踏在其頭顱上又往上躥了半米，在某個瞬間恰巧與十余只丑陋的怪物處在了同一水平線。
然後便是數十道斬影劃破空氣，墨檀竟是憑借手中的紅蓮刀使出了一記怒紅蓮，或許是因為武器和技能在名字方面頗為相似的原因，墨檀在頃刻間掀出的刀芒竟然盡數被賦予了類似于騎士技‧虎槍的效果，攻擊範圍至少延長了三分之一，直接將兩只距離墨檀最近的怪物斬得血肉橫飛，還沒落地就失去了生機，而其余怪物也雨露均沾地平均每只分到了十余刀，表情看起來猙獰而痛苦。
只可惜，因為墨檀能感覺到對方的意識一片混亂，只有近乎溢滿而出的毀滅，所以並未手下留情，而是將手中的長刀化為戰戟，在自己從半空墜落前猛地掃出一擊，直接將整整三只被斬到失去平衡的怪物砸得骨斷筋折，轟然墜落。
而在墨檀重回地面後，賈德卡則第一時間發動了自己提前完成了設置的元素術式，在墨檀剛剛置身的半空中喚出一團爆炎，然後在這個級別不過中階的炎爆術內灌注了等同于最低要求三十倍左右的魔力……
轟！！！！！
……
「果然，我就知道這些東西的身體構造有問題。」
五分鐘後，鎧甲上滿是焦痕的墨檀半跪在地上，一邊用長恨刺對面前的怪物進行著簡易解剖，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別說魔核之類的東西了，這種生物就連髒器都不全，雖然不是沒有，但卻……跟只長了一半似的，有的甚至連心髒都只有尋常大小的四分之一不到。」
賈德卡緩步走到墨檀身後，因為法杖在最後時刻忽然失控爆炸的原因，身穿長袍卻同樣黑一塊焦一塊的他看上去也跟墨檀差不多，但老先生的語氣卻非常從容，甚至還有閑心扯題外話︰「所以說，你為什麼連煉金學都會一點？」
「啊？‘我’不會煉金學啊。」
墨檀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搖頭，實話實說。
賈德卡滿臉不信︰「不會？不會你能這麼輕松就把這東西開膛破肚，還能看出心髒之類的東西在什麼地方？」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也沒有騙你的資本，‘我’確實不懂煉金學。」
墨檀聳了聳肩，隨即又補充道︰「充其量也只是看過一些相關書籍而已，親自上手解剖什麼還是第一次。」
「行吧行吧，所以你的結論是？」
「我認為這些怪物的基因出了問題。」
「只因？」
「基因。」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