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老子壁虎斷尾,舍的果斷……」
李凡縱追著數里,感覺到沒人用神識盯著,立刻散了劍落下林子,找了一個樹洞鑽進去,一堆樹葉往身上一鋪,貼上隱身符,往地上一趟,身形骨骼又縮回原來少年大小。
龍胎羽化丹藥力過去了,現在內景海都清空了,得稍微緩和一段時間,而且為了避免中丹毒,也不能立刻服用玄牝丹。
不過好在不管有心還是無意,之前李凡對莫海娘道體的研究,針對性的把自己的身體也強化了一下,這樣導致剛才借著藥力變身時,確實撐住了龍胎羽化丹的藥力,現在才不至于陷入完全僵癱休克,任人魚肉的窘境。
剛剛好藏起來,李凡就看見頭頂上,有十幾道豪光從天穹掠過,顯然至少都是金丹,甚至有元嬰境界的,直追著呂道蓮的遁光出海了。
之前李凡在呂家上空一會兒,就被一大堆神識掃得渾身酥麻,汗毛倒豎,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可以肯定不止十幾個元嬰在呂家門口蹲著,搞不好除了玄門的人,還有其他各派,甚至吃人大魔頭那樣的化神老怪在一旁看著呢。
現在這些人應該被他攪混水給搞暈了,任誰也想不到他真舍得丟一個劍丸出來引雷的。
這群打算黃雀在後的,十有八九是被打亂了節奏,只好分頭行動,有的去爭奪劍丸,有的去追呂道蓮,還有的圍攻呂家元嬰,搜尋剩下的鑄劍傳承去了。
至少一時半會兒,該沒人把目光落到他李凡身上來了吧。
這場殺劫感覺比之前還要凶險啊,那五色假面來打到底行不行啊?怎麼到現在都沒影子呢?
正胡思亂想著,一道鮮明的火光從李凡的眼角閃爍起來,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李凡扭過頭,從林間的陰影中回頭望去,只看見呂家的寶光雲頂,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火球,大半的家宅都被炸得粉碎,小半個山頭都給夷平了。
過了一會兒,轟——的聲浪和海濤似的氣浪席卷而來,吹的火林山的杉林整個蕩漾搖擺起來。風獸火獸驚慌驚叫著逃竄。整個山林都在爆炸聲和獸群的嘶鳴聲中搖晃。
李凡捂住頭避過第一波爆炸的沖擊,等震動稍稍停歇了一些又抬頭看去。
山巔呂家的家宅已經整個燃燒起來,天空上還有數不清的劍光寶光閃爍,顯然是玄門弟子正在大打出手。
他又爬起來朝海港的方向看去。好多樹木被剛才山頂的爆炸吹倒,正好開闊了視野,叫他看到港口的景象。
果不其然,那邊也同時動手了。
仙市那邊也是濃煙滾滾,呂家的大寶船劈里啪啦得燒成了火船。周圍其他的寶船紛紛月兌開鏈接,撞翻了周圍好多樓船避開火勢。海面上不時有水花四濺,大概是好多船家爭相跳海逃命吧?
可呂家是逃不出去的,他家的船被外邊大量船團困在港口,于是只有呂家的那六艘巨艦,孤零零得被丟在一塊熊熊燃燒。
煙雲滾滾,火光沖天,正與這邊被整個削掉山頂的雲宮遙相呼應。
寶劍甚至還未出世,呂家已經被滅門了。
這一夜,眼前這種極端的場面,好像有根針直刺李凡的頭皮。
這其實真不關他這‘帶頭大師兄’的事,兩邊能全不留情的同時動手,如此狠絕,顯然玄門那邊早就做好了準備。就等著奪劍殺人呢。而具體是開爐前後動手,還是分劍之時動手,早晚都是要動手的,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李凡只是掐好作為一個契機,提前引爆了現在的局面。
而李凡也發現自己的判斷誤區了。因為南宮家過于拉跨的實力,讓他完全忽略了這場奪劍游戲,還存在最關鍵的棋手。
統治這個世界的不是哪個化神的邪魔,不是南宮家,不是墨竹山,更不是呂家。
而是三大派。
是,呂家集合南海各派崛起,確實符合仙宮的期望,確實能給墨竹山造成麻煩,確實潛力巨大,非常棘手。
但玄門怎麼說呢?玄門會同意一個偷學了他們煉器鑄劍秘術的仇家,在南海崛起嗎?
不可能的好麼。
所以只要九大玄門的巨擘們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
網開一面,放你們呂家逃到南海求一線生路,還要跳,還要鑄劍,還要並派,還要崛起是吧?
好啊,那就去死吧。
于是只一個晚上,呂家就不復存在了。
咳咳,錯了,畢竟好幾代人建立的家業,山頂的雲宮和港口的六艘大船,都大的很,一個晚上可燒不掉,恐怕道火也要燒上十幾天,方能把呂家人的痕跡徹底夷為平地,不流痕跡。
如此慘烈壯觀的火景,是專門殺雞儆猴,教訓南海散修的,自然也沒有人敢去救。
南海各島各洲的商船,就離得遠遠的,坐視呂家火焰中燃燒,明哲保身,完全被打斷了脊梁,再無什麼團結聯合的話由。
而仙宮那邊也是一言不發。
畢竟,呂家在南海成事,對仙宮算是還不差的結果,但呂家覆滅,南海一盤散沙,也壞不到哪里去啊。何苦為了一個小小的散修家族,得罪同為三大勢力的九大玄門呢?
于是呂家的結局就這樣了。
但仙市卻依然沒散。
之後的三天里,呂家的行宮和大船就在劈里啪啦燒個不停。但依舊沒有多少人離開。
因為所有人都在找呂家煉的那爐劍。
玄門,仙宮,還有其他的南海大派,簡直掘地三尺一般搜尋著炎洲島的每一處土地,環繞島嶼附近百里的海底各處洞府深溝,都有修士潛下去尋找。島上呂家全族遭戮,連一條狗,咳咳,連一頭道寵都不放過,但呂道蓮好像逃出升天了。
不錯,呂氏孤兒呂道蓮,呂家只剩他一個了。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能從十幾個修士手底下逃走的,但以築基期的實力,絕對不可能一個人飛出南海。
因此十洲七嶼各家的船團都被禁止出海,玄門一定要抓到呂道蓮,這呂家最後遺孤的蹤跡。
李凡也在港口,看著被玄門吊在旗桿上示眾的,六具呂家元嬰修士的血衣感嘆。
九大玄門還算是名門正派了,沒有直接把人家元嬰真人的遺骸曝尸于野,就把他們斗劍敗北,被斬成兩段的血衣晾起來示眾。看那個劍痕,那個出血量,怕是死的也挺利索的,沒啥痛苦。
那錐子臉還真是頗有主角氣運,全家死光了,他一個居然也能從玄門的天羅地網中逃出去。
只有親眼見到滅門絕嗣的時候,你才知道三大派做事的風格到底有多狠絕。
李凡還听到周圍路人傳說,呂家的元嬰修士雖然肉身被斬了。但他們的元神元嬰,大概都被玄門用秘法縛了,拷問劍爐的所在。
前三天大概還能頂得住,但或早或晚,或是抓著了呂家最後一根獨苗,那六個元嬰遲早要開口,把自家煉的仙劍統統獻出來。
沒有人管管嗎?
沒有,玄門和仙宮已經談好了,南海出世十六把仙劍,玄門有其九,仙宮有其七。神教遠在西北,這次確實沒高手參與進來,于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看來和南宮家做閨蜜,真的是半點好運都沾不到,南宮家的船也來了,也有一百個金丹天兵呢,可真就看著呂家被滅門了呢……
南海諸島也只能默認服從,只期盼著兩群殺神早點抓著呂家的余孽,尋得了劍就走了吧,他們也好回到正常的海市貿易生活中去。
于是這些天,李凡也一直墨竹山弟子的打扮,在港口的六件血衣附近晃蕩,總算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清月,可尋著你了。」
「嗯?秦劍師!」李凡很意外得看著面前的老熟人,稽首道,「怎麼不是假面……五真人來南海取劍嗎?」
秦劍師依舊是那副樣子,把赤劍摟在懷里,穿的一聲皂袍,倒一點不掩飾他墨竹山的來頭,當然呂家都死了這麼多人了,還有誰有心思管墨竹山的事情。
「一言難盡啊,望舒真人呢?」秦劍師也抬頭掃了一眼旗桿上那些衣袍利落的切口,眯著眼面色凝重。
「真人她幫我煉制護身法寶去了。」
李凡被秦劍師帶著飛天,兩人化作虹光往炎洲島南飛了數里,落在海邊一處帆船上。
甲板上也有三個皂衣的元嬰真人正打坐修行。
兩個老頭一塊木頭。
嗯……
確實是木頭,準確說是木頭雕的老頭,雖然栩栩如生巧奪天工,但依然能看出關節,口鼻有明顯機關的接口。
「此子就是李清月了。」秦劍師介紹道,「這幾位是杜工師,劉陣師,陳符師。」
李凡依次稽首行禮。那三位真人也都點頭作答。
杜工師雖然第一次見到,李凡倒也听過傳聞了,這是墨竹山的天工機關宗師,陸家陸瑜陸荇在內,墨竹山許多機關學徒,都是他座下弟子。想不到這麼極端,直接全身都機關了,真是有夠‘不在其形’的……
而劉陣師和陳符師兩個,則一看就知道是婁觀道那一脈的,也就是說長得其貌不揚,就是山羊胡子老道士那種,平平無奇的觀宇里的修士,看著如凡人一般,顯然和觀主說的那樣,都是守著人身本心,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外貌道體作任何更改變化。
非要區分的話,劉陣師是方臉,個子高些,陳符師是長臉,有一點駝背。
李凡一看這來的幾個,劍,工,陣,符的稱呼,也是心里有數了,「莫非這次,墨竹山不爭飛劍了?」
秦劍師點點頭,「不錯,離國那邊出了些亂子,我派的真人都得去應付,薩守真他們五個也去相助,一時都月兌不開身了。
所以這次就我們幾個過來,純粹是看看他們呂家到底怎麼鑄劍的,學習參考一下。只可惜晚來一步啊。」
「離國?出什麼亂子了?居然連搶飛劍這麼重要的事情都耽擱了?」
「咳咳,搶飛劍也沒那麼重要,何況玄門來了那麼多人,不搶也罷……」秦劍師搖頭道。
方臉的劉陣師則開口,「秦真人不必諱言,這次確實是我們的弟子惹出了禍事來。把正事給耽擱了。」
劉陣師也不藏著掖著,就把事情講了一下。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離國前御史大夫文瑾辭官,歸鄉途中路過一間村鎮,居然遭人刺殺,好叫刺客沒有得手,柴刀擲過來一擊不中,然後逃跑不成,被一群偶然路過的‘義士’仗義除賊,當場砍殺了。
那文瑾是十二國都素有名望的名士,離國文壇魁首,清流領袖,之前那個周生就是他科舉的同年,交情深厚。在朝野間,也是遍布門生故吏。本人算起來,更是元嬰大圓滿的修行之士。哪怕辭官了,依然聲威權重。而且身邊還有好多門客,隨行護衛,勢力甚大。
這種官司最好審了,誰對誰錯一目了然嘛。
于是地方官府當即拍板,將那刺客的尸身五馬分尸,千刀萬剮,以儆效尤。還按律去連誅這大膽妄為,叛逆犯上的反賊三族。而知府大人親自跑去文大夫家門前請罪,表示治理地方不嚴,才驚擾了大人,這里送上黃金五百兩給大人賠罪。
然後知府的師爺一查發現不對。
這刺客復姓公孫,單名一個錫字,今年二十有六,公孫家世代以種地為生,有個早年離家尋仙訪道,最近剛獲悉去世的父親公孫函,看道藏法,居然是墨竹山的弟子。
于是師爺大喊,刀下留人!可惜晚了。
公孫一家三族二十八口都被斬了個干淨,只剩下公孫錫一個才能走路的女孩兒,喚作公孫玉娘的。只因刀斧手一時心軟沒下得去手,就撿了條命。
于是這消息傳到婁觀塔,竹山就炸鍋了。
「劉真人。小子有一事不明。」李凡面無表情得一拱手,「什麼叫‘是我們的弟子惹出的禍事’?什麼叫‘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什麼叫‘耽誤了正事’?到底哪邊才是正事呢!秦真人!我們回竹山吧!」
劉陣師嘆了口氣,「你們都急什麼呢,我還沒說完呢……」
陳符師斜了他一眼,「你從頭開始說我听著都急死了。小子也別跳腳了,這幾天工夫,你來我往的,已經做過好幾輪了,卻有一些死傷,所以很難說清對錯了,但現在宗門既然出面解決,那就沒什麼大事了。」
李凡冷著臉問,「敢問真人,此事竹山打算如何解決?」
陳符師理所當然得道,「還能怎麼解決,請文大夫兵解唄。」
李凡噎了一下,猶豫著又入座,「這……倒也算合理。」
劉陣師又嘆了口氣,「那姓文的首級,哪個師兄去取不行,何必叫觀主親自出馬,率領好多精銳盡出呢?本門的劍爐也出劍在即,萬一有個閃失……」
杜工師搖搖頭,「我等煉劍失敗四次了,空耗山門好多珍寶,可依舊搞不清哪里出錯,這次我信心也不大。守著也無用,還是來南海取取經,看看別人家的秘法才是正事。」
秦劍師也安慰他道,「不用擔心,劍爐有姚玄洲親自看護著,不要緊的。」
陳符師連連點頭,「是啊,還是姚監院分得清輕重緩急。多虧有他主動請纓,親自坐鎮,我們才能安心來南海觀劍啊……」
李凡,「……啊,這還真是令人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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