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章 追蹤

作者︰板斧戰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底下的侍從依然對頭頂的閃光和藏人視而不見,款款而談。

「假如你要求的是郭豹,就往東市尋訪,問問他今兒在哪個館子請人吃茶,投個名帖登門直接拜訪就是,不過你得換一身華裝,戴兩支金釵,光明正大的行事,否則這副樣子,恐怕連正門都進不去,就要被宿衛當細作拿了查辦。

假如你惹的是王狼,他日常在城北梨園野獵,每天傍晚從光華門馳馬入城,一路直沖西市里海池飲酒。身邊跟著鷹犬百騎,飛揚跋扈至極,宿衛也不敢攔著他們頂頭上司的公子,小心躲的慢了被馬給踏了。

假如你想找的是那個陸豺,呵呵,你還真是問對了人,一般人可不知他下落的。這兩個月他不知是得罪誰了,整日躲在城南大安坊中不出來,我也只是最近見過他一次罷了,說不準他已經遁出城去了,自己尋不著可不要怨我。」

陸豺,就是陸家的長子陸琦麼。四大公子,居然有這麼大能量,而且一直躲在長思城的貧民窟里都不敢回墨竹山吊喪。莫非陸師兄的死還有隱情……

李凡看著手里閃光的魔方,眯起眼,還有這個玩意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那戴著斗笠的女人靜了片刻,仿佛猶豫了一下道,「你說了豹豺狼,還有個虎呢?」

內侍笑了,「我就猜你是來找韋老虎的,怎麼,你也是他的風流債麼?

韋老虎可有名了,真的還需要我講麼?好,那就講一講,此人是前任的司隸校尉,司隸校尉統管京畿治安,巡察三垣地方的,舊號‘臥虎’,誠以舉綱而萬目理,提領而眾毛順。

司隸校尉位輕權重,但在此任上敢不給勛貴面子,放手整頓豪強門閥的可真不多,韋校尉就是一個一身正氣的真英雄,離國少有的好官,所以坊間尊稱他韋虎的。

韋家是因戰亂流落京畿的寒門,韋虎自幼家貧,每天從城西走到城東書院讀書,他敏而好學,學兼文武而且三教九流,交游甚廣。御史大夫賞識他,收為弟子提點,更推薦給廣陵世子,選為挽郎,相當于東宮親舉的名士,著意提拔的人才。

當年韋虎出任司隸校尉,大家以為他不過又是個親信侍從,替世子執掌京畿的,想不到他智勇雙全,手段不凡,拿捏黑白兩道,真敢整治那些以強凌弱的豪強惡霸,專門懲奸除惡,行俠仗義。有他鎮守長思城,連郭豹王狼都被吊起來抽過,底下又有哪個鬼魅豺狼敢興風作浪?

上至世家,下至寒門,沒有人不佩服他手段的。連帶著連廣陵世子的風評都甚好,讓大家有所期待呢。坊間都說韋老虎有朝一日必當出將入相,位列三公,執掌御史台,澄清離國宇內。

呵呵,不過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他已經不在城里了。世子和大夫都死了,哪里還有人能容得下韋虎這樣的經緯之才?不過上邊也听過他的名字,可惜他是個人杰,但前世子心月復標簽太重,用又不能用,殺又舍不得殺,所以外放邊五州參軍,丟去昆侖守山了。

我家主人曾說過,韋虎雖出身貧賤,氣凌霄漢。每以所談,未嘗一言屈媚,因而見尤。成事立功,必此人也。

姑娘既然是他的紅顏知己,今天的事情,我就全當沒有發生過,你走吧。」

那女人沉默了一下,拱手一拜,「多謝告知。」

那內侍搖搖頭避開,「可不敢當,我身為離國人,若是有一分報國之心,就該想法去為國效力,至少該勸主子把韋老虎保下來,但是我不敢。就只能看他這樣的英雄俊杰,都被逐出京畿去了,還有什麼面目受謝呢。」

李凡看著那戴斗笠的女子前腳走,而宦官也感嘆許久,後腳離開去追他主人了。

李凡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有再出手捉人。

因為一旦他捉了那宦官侍從,他的主人必然以為是那女子動了手腳,生出禍事來。

李凡不是擔心某個不認識的女子會被牽連,而是擔心某個他認識的女子會被牽連。

如果李凡沒有猜錯,這斗笠女子應該不是來問什麼‘虎’的,而是來問‘豺’。只不過這丫頭裝的夠好,養氣功夫十足,波瀾不驚的把那宦官糊弄過去了。

對,那斗笠女子大概便是陸荇,或者更準確的說,是陸荇在操縱的機關傀儡。

因為李凡剛才完全無法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蹤的氣息,甚至仔細看了一會兒,發現對方連心跳和呼吸都沒有,他自己也沒有那種難以抑制的身體沖動。那自然說明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他曾經在船上見過的那種,只有墨竹山天工弟子才能操作的機關傀儡無疑。

當然說背後的操縱者是陸荇,也只是李凡的一種推測,還有個不是證據的證據,因為他在這麼揣測的時候,魔方又閃光了。

郭豹是郭家的二郎。陸豺是陸師兄的長子陸琦。斗笠女子是陸荇操縱的傀儡。

當李凡這麼猜測的時候,黑魔方就會有一格閃爍出白光。那這魔方的用法,他也隱隱約約模到一點門路了,只是還不是很確定。

不過現在也沒有很多推測試驗的功夫,因為司南又又又開始左右搖擺,出現機緣叉路上的分歧了!

兩條分歧,一是跟著那內侍往北去,追他牛車里的主人。另一條自然是跟著斗笠女子往南。

李凡想了想,那內侍說的挺明白了,他和他的主人有急事,那自然是為了郭豹那一路選世子的事情,可能就是按照長思城的事情在從中斡旋。而斗笠女子,如果和他推測的不錯,確是陸荇的話,那必然是往城內大安坊,找陸豺去了。

李凡考慮了一下,很快做了決定,往南,跟著疑似陸荇的女子。

畢竟往北的機緣不用猜,還不就是李宥那檔子破事。反正他李凡又不稀罕什麼國主的,他主要是受不了被人暗地里算計的事,只是想出口氣。真的被人硬舉到王位上了,大不了再撂挑子逃跑嘛。

倒是陸師兄的事情,李凡還一直記得呢,剛入山門就沒了四條龍,自己也差點被那個陳寄奴飛劍斬了。真是此仇不報,心里不爽。

而且陸豺這個人細細想來也很有意思,他一個練氣期的,居然能憑著智謀,在長思城居然能混出這麼大名頭,頗有種黑暗中的王者,暗夜里的教父那種意思了。

但教父的爹被人殺了,不說尋仇吊喪,甚至家業都不要了,居然一直躲在貧民窟里頭音訊全無,肯定是知道了什麼內幕,甚至連自己仇家是誰都知道了,或者說不定,陸師兄還是被這個厲害兒子的事情給牽連的呢。

不管是什麼情況,只要跟著陸荇找到了陸豺,就能查清楚陸師兄之死背後的真相。

魔方又閃了一下,把陸荇,陸豺,這閃爍的兩格隱約鏈接了起來,仿佛在肯定李凡的猜想。

這下李凡心里也有了底氣,于是跟著司南往南追蹤陸荇的蹤跡。

果然是陸荇,幾乎全不停留,一路直沖城南門的大安坊。

一路上李凡也發現了,城西城東的街坊完全不一樣。城東進坊就有差役乃至宿衛值守,登記腰牌,嚴查嚴防,只有坐著牛馬車,騎著高頭大馬的貴人可以直接通行。而這會兒他也在長思城轉悠了一個白天,天色漸晚,城中許多街坊都開始封門閉戶,不許進出了。

但當李凡追蹤陸荇的傀儡,傍晚時分抵達西南一隅時,雖然有之前那個本地人的提醒,他還是被眼前的情景震得呆了一下。

哪還有什麼街坊,更別說巡邏守門的差役,基本上連坊門坊牆都拆沒了。坊間的街道都被各種鋪子商行窩棚給連成了一片。哪里還分得清這是哪個坊,純粹就是個大窩棚。

畢竟兩百四十萬人口,一百零八坊的大都市,居然有百萬以上的人,只能蝸居擁擠在其中十幾個坊的位置,坊間就沒有單門獨戶的別墅,都是往上私改了四五樓,再往下偷挖了兩三層,過道里都打地鋪住得滿滿當當的,到處都是人。這是什麼樣的一副光景,有過合租擠地鐵經歷的,大概都能想象的出來吧。

反正就是和九龍城寨那種城中村之類的地方一樣,完完全全的法外之地貧民窟。也難怪陸琦躲在這里這麼久,楞是沒人能找著他。

李凡也不用人教了,先換了草鞋裝扮再進去。而且身上干脆穿了三身人皮道衣,免得冷不丁有人背後捅一刀,割他的腎搶他的包。

畢竟來來往往的都是草鞋,有江湖人,有商販,有地痞流氓,有乞丐。而且各種奇形怪狀的人都有,有時候李凡都分不清,對面這些是真的妖魔鬼怪,或是臉上戴著面具,還是煉功走火入魔,亦或是生來投的怪胎。

然後也毫不意外的,李凡又又又把人跟丟了。

跟蹤還真是個技術活,尤其這人山人海的,要是帶著‘不知面’別人看不見,簡直要被踩腳踩到死。李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轉過來轉過去的,一會兒功夫就尋不見陸荇的人影了。她還是用的傀儡,在這麼個百萬人口,上下加起來疊了七八層的城窟里頭,要找一個假人實在是大海撈針。

而且司南這個時候也不靠譜了,不,是太過靠譜了。簡直已經進化成陀螺了,那是轉個不停,踏馬的怎麼到處都是機緣啊!

李凡實在是無語,只好憑著感覺亂轉。他也發現了,有時候機緣這種東西,也不是說你看得就是好事,這種玄而又玄的事情,看不見的時候眼不見心不煩,全看到了反而又叫人過于在意,總惦記著前方到底又有啥東西在等著自己。

就好像一地圖的問號感嘆號,總想著不全清光了就吃虧了。但正經也不見得就有多少好獎勵,假如又肝又沒回報,刷圖刷的就很不爽……

哦,機緣!

不爽歸不爽有機緣還是要刷,看到勺子轉停了,李凡立刻朝著巷子里頭沖過去。

巷子另一頭是河道,是護城河引入城中的水渠,貫穿外城城郭南北的永安渠,往下的台階直走到河渠邊,好像是住民平常打水洗衣服的地方。

司南指的是巷子里河畔的一堵青磚牆,李凡左轉轉,右轉轉,不是指上邊不是指下邊,也不是指著河渠對岸,而就是指這巷子里這堵牆。

「莫非有什麼機關?」

李凡湊近了那磚牆研究,尋找有沒有從哪里往哪里數第幾塊磚,敲一敲就可以打開密道的機關。

嘿,還真讓他找到了。不過不是機關,而是一朵花,在牆磚的縫隙里頭,有一朵五瓣小花,黃花黃蕊,看著金燦燦的,有點像桃李,但好像又不是……

‘昆侖之丘有木焉,其狀如棠,黃華赤實,其味如李而無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

哦,放在水渠邊,還食之御水不溺,可不是安排好的麼……恩?等等,沙棠?

李凡想起來了,袁天梟的那個狐狸精,是不是也叫沙棠來著?

莫非居然給他左轉右轉的,居然又岔路岔到黑蓮教的機緣上去了?而且你們不是黑蓮教嘛,怎麼蓮花不整整個什麼沙棠來了……

李凡拾起那朵小花,司南果然掉頭又指向水渠了,頓時就一陣腦殼疼。

這任務是不是越接越多了啊,感覺繞來繞去的做都做不完了。墨竹山南北派,離國爭權奪位,虎豹豺狼,李宥李怡,陸琦陸荇,現在還有羅教黑蓮教。

媽耶,人間道的勾心斗角未免也太可怕了吧!好懷念在十萬大山無憂無慮刷妖怪掉寶的快樂時光啊!

雖然長吁短嘆,李凡還是把沙棠花拿在手里,掐了個避水訣尋著司南的指引走下水渠。

因為就在他拿起沙棠花的瞬間,魔方又開始閃爍了。而且沙棠花的方格閃爍著,和代表陸琦,李宥的那些方格,也連成了一線。也就是說迄今為止他接觸到的這些情報的碎片,都是存在著某種內在的聯系了。

看來這魔方的用處,某種程度上或許和那三只貓差不多。只不過不是用來‘測謊’,而是昭示某種‘真相’和‘聯系’。

也就是讓魔方閃光的這些人和事,並非是各自獨立的偶然事件,而是管中窺豹一般,李凡在信息不全的情況下,從同一件事情看到的不同側面。

現在魔方上的格子在一個個點亮,也許當全部的魔方顏色都亮起來,所有的問題自然可以迎刃而解,看到整個魔方的全貌了。

事情到了這種時候,李凡也有點好奇最後是個什麼發展了。雖然他其實普通魔方都不大會玩來的,更別提還是黑一色的……

總之跟著勺子的指引,李凡一手司南一手魔方兩手劍匣兩手鐵 ,現在又多出一只手來掐避水訣,一手來捏沙棠花,比怪形還怪形得張著八臂走入水中。在深夜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永安渠渠底,順著河道走了有三五里。

然後水簾一拉,豁然開朗。

李凡的面前,出現了一座村莊。

恩,村莊。

簡直瘋了,永安渠底下,居然有一座村莊,而且李凡遠遠的,還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沙棠樹把村落給圍住了,連著山丘上的村落,開了一片鮮紅的沙棠花。對了,黃華赤實,那應該是結果子了……

李凡向村落走進,卻放緩了腳步。

不對……還是花……

樹梢上,枝干上,花枝上,插滿了人頭,鮮血似雲霞,把漫山的黃花都染成了赤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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