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了啊,這可咋整……
李鯤魚眼飛轉,腦海中迅速思考對策。
首先,這夜宴的場景,應該是獸之子完全控制的精神世界,很大程度上說,和雲台峰那種構造出來的神魂幻境是一個性質的。
這場夜宴中的所有人,其實都是元神出竅的狀態,肉身其實都裹在外邊的煞水銀繭子里頭,從羊生後來的叫喚,大概等困在這場酒宴中的人神魂都被吞噬殆盡了,外頭的身體也會被獸之子吸收,成就它的道體魔胎。
這也就是說,李凡並不能真正的在這個夜宴的場景中,解決根源的問題。就算殺了‘巽國主’也毫無用處,外頭還有‘獸之子’,甚至他連怎麼殺這個‘巽國主’都沒有頭緒,從鍋里跳起來咸魚突刺嗎?
且不說他根本沒有實質上的元神殺傷手段,這可是在太素道祖的精神世界里呢,獸之子完全可以一次又一次的重來啊!把期望寄托在唯一一次的機會能一擊必殺,再怎麼想也太離譜了……
那麼跳到幻境外頭,直接用赤瞳摧毀獸之子的本體怎麼樣呢?
只怕很難,他首先得找到獸之子的本體,然後再摧毀對方吧?而一旦失手,驚動了獸之子,它只要一個勁得躲藏,等到精神世界里的夜宴完成就可以了。只要徹地吞噬吸收了這麼多化神元嬰境的修士,完全進化成道祖,就是獸之子贏了!
李凡記得上次十萬大山,那只羔羊就是躲藏在地下,隨時準備逃跑的,被他根據礦脈的地圖分析,發現了藏身之所,才趁著對方沉迷雙修不能自拔的時候,突襲了一波抓住的。
現在這個獸之子,雖然一時被圈在殺劫之中,但禁苑的地下地形李凡並不熟悉,也沒有時間慢慢找,而且如果變成人形遁地,只怕還沒找到對方呢,立刻就會驚動獸之子逃跑。
何況他還得維持著鯤形態,才能不被這些煞水銀包裹成繭子,但這移動速度真的太慢了,只能魚躍,撲騰和甩尾……唉,鯤啊,你嘛時候才能進化到完全體啊……
李鯤甩甩魚頭,把注意力集中起來思考對策。
所以得先破壞這場夜宴,就算不能打斷,也要拖延獸之子道體煉成的速度,爭取時間。
關鍵得想辦法,叫被獸之子控住的修士都清醒過來!
那些仙宮一系的垃圾元嬰是靠不上的,他們的一身修為都在外丹上,在這種精神世界也不比普通的魂魄強多少。
但蓬萊,嵩山,衡山三派的真修不一樣,這尼瑪可是十二個真!元嬰修士呢!剛才干架的時候那麼精神抖擻的,難怪獸之子一次又一次得重來,這半天還沒把他們全部消化呢。
還有羊生或許也是個助力,不說他是掌控殺局之人,單說他似乎經歷一次次輪回,依然能維持記憶就很有用了。不過也是,畢竟他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一直來一直來,再怎麼樣都有抗性了……
另外,擊殺‘巽國主’的目標很難完成,但也得試試,畢竟,如果‘巽國主’在幻境中死了也沒關系,那它剛才又何必裂喉,擋下白頭蛾子佬那平平無奇的一刀呢?說不定打個重創它自己會失控呢?總之有點機會吧?
于是李凡把神識沉入神庭之中,歸虛元嬰睜開眼,看著躲在赤瞳照耀下的兔子。
「月魄,外頭的情況,如此這般,你明白了吧。」
兔子點點頭。
「那你可有擊殺那巽國主神魂的法門?元神狀態的攻擊手段就行了,現在教我!」
兔子一愣,傳音道,「現在教?那還來得及?」
李凡催促,「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來!我的悟性天下無敵!」
兔子皺眉,「可是這不僅和悟性有關系,元神法中招式是次要的,對付神魂都是神光神念沖擊,法咒什麼的大同小異,但威力不夠的話,效果就差強人意,所以重要的還是比較道心。
用強烈的情感,絕對的意念,灌注在神光之中,摧毀對方秉持的道心,幻法自然勘破,甚至可以抹殺其神識!
可是我剛才注意到,你的感情沒有絲毫的波動。外頭那怕是化神境巔峰的天魔吧!哪怕是器靈都沒可能你這樣冷靜吧!這內景中,簡直是波瀾不驚,心靜如水,連心跳都沒變過一下……不是,這真的正常嗎?」
李凡隨口解釋,「習慣了吧,你知道這世道動不動就冒出個魔胎來……哦,你還沒怎麼見過這世道是吧?沒關系你很快也會習慣的。」
兔子僵了一下,「……總之能維持這樣上乘的心境,確實是罕見的修行天資,但以神光法術來說,使用者過于冷靜,怕是單憑神光,而且你還只有元嬰境界,是很難殺傷對方的……」
呃,也就是說某種程度上,元神或者精神傷害,和心情波動掛鉤,心情波動得低傷害也低麼……好像也是,神教那邊的元神法打他都不痛不癢的,他反過來打別人就一下一個暴擊也不大公平哈。
嘖,想不到這次居然是冷靜一點坑了,看來也沒有絕對無敵完美的天賦啊……
不過他倒是還有個點子,自己打不過,叫人就是了……
巽國主禁苑酒宴
代表三垣太傅府,坐于座首的羊思黯眉頭緊鎖,無視面前案台上的珍饈美味,死死盯著手上的笏板。
不對勁……
很不對勁……
有些地方不對勁……
這塊玉笏板,又叫朝板,笏者,忽也,備忽忘也。這是三垣賜給三公九卿,文武重臣的化神境法寶,專門用來記載君命和朝廷的旨意,以防官員遺忘自己的職責使命。
雖然此寶並沒有器靈,但也是用化神境法寶之法制備,而且專門有禁制封印,可以防止朝臣被妖法邪術控住,篡改朝廷的律令。同時,也可以用笏板遮住自己的臉,這樣也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在朝見仙帝時候,被仙帝的強大元神影響了神智。
此時羊思黯就死死盯著這枚太傅府賜下,借給他發動殺劫的笏板,他能看到笏板上寫了許多字,有太傅的指令,有此次殺劫的布置算計,和所有人的任務,賞賜,把柄,反制之法。看起來毫無問題……
但是字數不對。
羊思黯也寫文章很多年了,他雖然不會事事銘記于心,但綁架巽國主這樣的殺劫大事,笏板上有多少字,每個字是什麼,他都熟記于心了。
本該如此,但是這字數卻不對。
有什麼事情他忘記了,有什麼事情明明記下了,有些事情他就看在眼里,可不知為什麼去想不起來了……
羊思黯緩緩抬起頭,下意識得看向身邊,那里卻沒有人,只有一個舊匣子,上頭的金蝶都生銹了。
這是什麼人……不對,這是個匣子吧?
然後他緩緩抬起頭,望向身後,在一個老態龍鐘,顫顫巍巍看起來快要暈過去的老太監身邊,就是這次的目標,巽國的國主,孫仲虎了。
國主這麼年輕來著麼……
那是個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的青年,健碩挺拔,英俊非凡,雙目炯炯有神,身體中好像充斥著用不完的活力,下巴上毛絨絨得生出些微黃的胡須,頗有一番少年英雄的懾人氣概。
他也看向羊思黯,爽朗得一笑,舉杯示意。
或許是為了在這次酒宴上安定人心,表示自己還能鎮住巽國,用了駐顏丹之類的藥吧。
羊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舉杯謝了國主的美意,飲了一碟,有些頭昏眼熱,一時居然有些迷茫,不知自己想干什麼似的。
「咳,咳咳咳。」這時老太監咳嗽著,模出手絹吐血。
于是羊生反應過來,對了,這個是太長秋,巽國主身邊的化神高手,也是最後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了。
不過事先已經安排了內間下毒,宴會里也下了藥,有大批高手圍攻,這太監這副虛弱樣子,應該也保不住國主了。
而下座太子魯王兩宮的幕後勢力,蓬萊和衡山兩派會相互牽制,但哪邊贏都一樣,聯合贏家安撫輸家就是,不會生出額外的問題。
外頭還有散修的三層結界和叛軍遮攔,以防萬一有援兵趕到,不過他也沒太指望那些散修。巽國應該也想不到他會在一開宴就動手,照這個速度,興業城那邊得到消息之前,這次縛虎就能成了,禁軍根本來不及反應。
不過就算拖久了其實也沒關系,如果羊生沒估計錯,他這里的籌劃,應該也只是棋局中的一個環節。太傅府在興業城,肯定還有其他底牌,防止他這邊失敗才對。當然那就不會是吃吃酒席,請人作客這樣可以好聚好散的手段了。
不過真是想不到,真的這麼輕而易舉,就能綁架一國之主麼……
可是,為什麼感覺好像哪里還忘了什麼……是什麼……什麼人……什麼事……字數不對……
「砰!」得一聲響,打斷了羊生的沉思。
他抬起頭,看到兩個力士端了口大砂鍋到自己面前,那鍋里碩大的魚頭吐著舌頭,瞪著眼盯著他,盯得羊思黯一陣懵逼。
啥,啥啊這是!有這道菜嗎??
然後那魚頭給了羊生一個眼色。舌頭一伸,只見魚嘴里含著一張符紙,上頭寫著,
‘恆舞則荒婬,酣歌則廢德。’
羊生目瞪口呆,使勁揉了揉眼楮,這才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魚頭翻了個白眼,嘴一張一閉,符上的字又變成了,
‘故杵、燭台、水桶、破鐺。’
羊生猛得渾身一震,握著笏板的手一緊,眼眸里一陣光芒閃過。
一看有效果了,于是魚頭又吐了第三次符,這次上頭寫著。
‘牡丹閣杜霞。’
羊生刷一下站了起來!
整個宴會一時寂靜,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冥冥之中,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有什麼事情,又要開始了……等等,干嘛要說又?
巽國主似笑非笑得抿了一口酒。
羊生靜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一抬腳把面前的砂鍋踹翻,「這魚都臭了!」
然後他就坐下了。
巽國主一僵,皺起眉頭,一時也有點反應不過來。
倒是那老太監咳嗽著走出來,瞅瞅地上那魚,確實看著不咋干淨,一邊揮手招呼周圍的下僕,一邊道歉,「咳,咳咳,御史大人見諒,是下邊人忙暈頭了不懂事,魚都沒煮熟就端上來了,還愣著干什麼!快把東西收拾了!」
羊思黯看著侍者收拾那條魚,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一巴掌拍在箱子上,端起酒杯大罵,「你們巽國怎麼做事的!就是這麼怠慢三垣的使者嗎!我在雲台峰做童子三年!就沒吃過這麼臭的魚!
承蒙國主招待,此處雖有幾分雲台峰的盛景,但看看你們上的這些酒菜,呸!臭魚爛蝦!沒滋沒味!如此怠慢,是不是想逼我發飆啊!算了!不吃了,辦正事!」
巽國主起初猶豫,但看到他端起酒杯作勢要摔,反倒是放了心,又笑吟吟飲了一口酒。
而正注意羊生行動的修士們,听到雲台峰,齊齊楞了一下,低頭看向面前的酒菜。
老太監也皺起眉頭,「玄門雲台峰……那閣下此來是為了……」
羊生哈哈一笑,把酒杯又收回來,站起身走到場中道,「既然你誠心問了,我就說個明白!不才曾是雲台峰童子,如今在太傅府中做事。此次奉命出使巽國,其實是肩負一項重任!
有的人已經猜到了吧,不錯!我正是來調查我的師兄!上任首席執筆童子甲甲,遇害一案!」
巽國主,「卿欲何……啊,啊?」
羊生立刻朝他看去,「不錯!諸位有所不知,雲台峰能品鑒甲甲的執筆童子,都是國相一級的資質,可堪宰輔的天才!
國主陛下!上任雲台峰首席執筆童子居然為人所害,我們雲台峰上下都痛心萬分!一定把幕後主使揪出來!實不相瞞,他正是您的心月復,巽國太常顧默!而害他的凶手我也找著了,就在這晚宴之上!」
「什麼!」「太常顧默!」「雲台峰執筆!」「還有這等事?」「甲甲,國輔級的人才……太可惜了……」
醉酒的公卿們听到這個名字,也一個個反應過來,略有些清醒了,畢竟是太子一黨的核心,居然是雲台峰的人,莫非三垣有什麼說法?
巽國主皺皺眉,對這種變化有些意外,但想到這羊生每次說的話都不大一樣,只要最後找個借口摔杯子倒也不是大問題,便也裝出驚怒的樣子,一拂袖道,「尊使快說!是誰害了顧愛卿!」
羊生呵呵一笑,居然逼到老太監身邊,仿佛喝醉了似的抓起他的手道,「大長秋,你說是誰害了我師兄顧默?」
大長秋愣了愣,堆起一張笑臉道,「奴婢不知,還請尊使明言。」
羊生笑著,把酒杯遞給他,「好,那我就說說!給我斟滿了別再弄灑了!」
大長秋緊了緊拳頭,朝他笑笑,替羊生去斟酒。
而羊生也笑著轉身道,「其實各位或許也听過傳聞,太傅府與九大玄門合作,建立雲台峰,選取世家門閥中的可造之才,請他們到雲台峰學習,有天資的能得機緣拜入玄門,稍差些的也可以為三垣做事,就算不得看中,至少也能交幾個有用的朋友,長大了也能知道天高地厚,不至于夜郎自大,悖逆中原,妄生事端!
因此顧師兄深知十二國一體,仙宮與外藩只有齊心協力,天下才能長治久安的道理,因此他曾秘報太傅府,發現巽國有人,居然同外域魔道合作!圖謀不軌!因此才被人害了滿門!試問師兄心系家國天下,卻橫遭此劫,此仇焉能不報!」
全場一片寂靜,任誰也沒想到羊生會在這場酒宴上,把這種機密事情抖出來。
巽國主收起臉上的驚怒,看著羊思黯,靜了一會兒,放下手里的酒杯,坐直了身體,面帶微笑得問道,「這麼說顧愛卿早與太傅有舊嘍?那麼這個魔道現在何處?」
羊生眯起眼,突然大笑,「有膽子做,沒膽子認嗎!」
于是謝明晨跳了出來,拔刀直沖上來,「殺顧默的就是我!羅酆仙軍全伙在此!孫賊受死!」
「保護國主!」大長秋直撲上來攔在國主面前!
「誅殺刺客!」一眾玄門修士仗劍沖上來!
「殺了這魔道!」羊思黯大叫著把手一指。
直指著巽國主的臉。
國主一愣,突然渾身一震,發現自己被一把赤劍當胸貫穿!居然是大長秋刺了一劍!還抓住他袖子不讓他起身!
而一群玄門修士直接躍過謝明晨,黃,藍,綠,三色的劍光閃爍,亂劍插下來直將國主當場扎成一個刺蝟!
大長秋抱著國主,也被玄門亂劍刺串了,全身化成赤色的血人,卻全不放手,甚至那神光四溢的鮮血還反過來,侵蝕進入國主的體內,手中赤劍的光芒熾熱若火!
「你,你們……」
「麻辣嗶的崽種!居然著了恁的道了!真是丟俺師門的臉!」
「尼個鱉孫!刷的啥蹩腳玩意也敢擱老子面前詐唬!我不女敕似尼個大褲衩子!」
「龜兒子!還敢一次又一次得來!真當山里人是泥塑的啊!我日你個仙人!」
「混賬!歃血為盟的你都敢暗算!背信棄義!暗箭傷人!卑鄙小人!無恥之尤!」
「邪魔受死!」*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