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疏忽了,我煉功得吃肉,膳房會多準備些,看這丫頭饞雞湯也沒注意,讓她自己慢慢吃,誰想到居然一桌菜全吃光了,大魚大肉得吃這麼多肯定不能消化啊,瞧這樣子也不像窮人家長大的啊,怎麼和沒沾過油水似的……罷了,這些天喝些清粥調理一下當無大礙。不過……」
韋真人給李湯圓把了脈,讓她先躺床上睡著,瞧了一眼這丫頭眉心的劍符,出來同李凡問話,
「她眉眼間與你倒有幾分相似,莫非……」
李凡翻了白眼,「路上撿的。」
韋真人面無表情得盯著李凡,「路上撿的你還封了元神藏匿,一路帶回墨竹山?」
李凡一攤手,「綁小孩修仙不是咱們師門的傳統麼,咱先不說這麼做對不對,她資質好不好吧。」
韋真人欲言又止,最後抿抿嘴,「確實有上品資質……不過她現在還是凡人,經不起晝夜兼程趕路的,你既然有意收她為徒,也不要心急了,先修養一晚,明天早上有長思城的商隊送貨,你們可以搭飛舟回墨竹山。」
「讓院長操心了。」
李凡撓撓頭,也只有這麼辦了,李湯圓都沒開始煉,被裝在筐里翻山越嶺,又鬧肚子,這要是換了普通小孩,大概半條命就直接去了,李湯圓倒是底子足,身體壯,能吃能喝,一踫枕頭就睡著了。
不過又要耽誤好幾天啊……真麻煩,斬人果然才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桉……
「哼……哼……」
李凡翻了個白眼,扭頭瞪著身後的李湯圓,這家伙居然還在打呼,傻人有傻福啊……
設了法陣讓李湯圓修養,李凡就走到婁觀道院子里,看看後院,一間被符旗法陣隔離的精舍。
那里燈火通明的,不斷有蒙不知面的戒律院黑衣道士,用金盆乘著熱水藥湯,來來往往,進進出出,從精舍之中還不斷有野獸般怪異的嘶吼傳出,窗稜上映出各種奇形怪狀的怪形,時不時就被一道人影閃過,把那詭異的怪影斬了,血濺了一窗,過一會兒又有戒律院的弟子手捧著金盆,用畫滿符咒的綢布遮著盆口,盛裝了什麼東西似的快步離開。
是的,那屋子里是李凡從南宮軍中帶回來的黃海等一眾外門叛徒,因為近距離接觸了千面仙人全都腦死亡了,白天還是一具皮囊,但到了夜里,虛月一灑,煞氣上涌,這些東西就開始不可抑制得變化,腐化,融化,甚至進化,各種軀體組織如活物似得,在月色下拼命掙扎著,嘶吼著,彷佛在懇求那位仙人把他們被奪走的靈魂還回來,或者賦予他們真正的死亡似的。
雖然和韋虎說,黃海這些人無論怎麼樣都得死,但現在李凡反倒是不想殺了他們了。
現在一劍斬了反而太便宜他們了不是嗎,既然想要將功贖罪,那就把余下的殘渣,貢獻給婁觀道的太素研究,這也算是,探索大道的先驅,為人類的進化起到一絲微不足道的貢獻了不是麼?
恩,以後抓到違法亂紀的就這麼辦,也是廢物利用嘛。
為了避免干擾戒律院的研究,李凡飛出道觀到外頭拜月修行,他沒飛多遠,就在附近找到一處設置好的尊天墨法壇,回到墨竹山的地盤就是好啊,不僅可以大大方方得拜月,而且基礎設施都建設好了。
這法壇中的怪形魔神是個長著某種獾似的動物的腦袋,有四只眼楮,四肢手臂,各持刀劍斧叉,身披甲胃如人形立的戰將,背後托著月牙似的巨大彎刀,仔細一瞧好像是尾巴之類的東西。
也不知是哪位真人立的法壇。不過應該不是修士自己道體變化鑄造,直指閉關的洞府,而是屬于就地那種對標太素世界,誰都可以去采集煞氣的修行法壇。
此時法壇里沒有煞氣,應該沒有人在另一邊修行。李凡取了神龕前的黃冊瞧了一眼,那冊上寫著‘正宮天庫,副曜天刃,紫霞天缺,大利神罡’幾個字。
這些基礎的知識,在墨山蜈蚣天書的筆記批注中李凡曾學到過,前兩句正宮副曜,指的是婁觀道的十八飛星之算,星位計數之法,也就是說這座尊天魔法壇錨點對面的太素界,對應的大致星位在天庫宮天刃曜的星域區間,而後兩句也好理解,那邊的太素界沒有紫虛真,但適合神罡真采集修行。
當然李凡是無所謂啦,反正只要是太素界他就可以的。
于是眼一閉眼一睜,李凡就飛過虛淵來到了新世界。
這是一片沙漠,鋼鐵的沙漠,到處都是鐵砂鐵屑,狂風卷著鐵砂刮起來的時候,字面意義上的是鋼刀削面,鐵輪絞肉,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不過煞氣還是很充裕的,事實上也是太充裕了,把此地的鐵砂都沾染輻射成了墨色。這片太煞沙漠中應該是有尊天魔像的那種生物存在的,但瞽觀法暫時沒看到,應該是被墨竹山的修士清剿過一遍了。
于是李凡坐著鋼鐵的沙丘上,肉身一邊吸取煞氣補充心情,一邊入定,到神庭檢查歸虛元嬰的狀態。
之前被千面仙人拍拍肩膀就拍碎了,現在整個元嬰彷佛粘起來的摔碎的瓷偶,周身遍布皸裂的蛛紋。
但是千面仙人應該不是故意整他才打散修為的,因為李凡在檢查了一下後發現,歸虛真元的 椎骨並沒有碎裂,太煞劍胎也完好無損,只是外頭的‘肌肉表皮’碎落剝離了。而這一部分歸虛真元,有大部分都是為了推境界,迅速趕工轉化的。
難道千面仙人是在提醒他根基不牢嗎?這麼好心?
李凡不由得幻想了一下自己的影子站起來勾肩搭背得在耳邊說,「李怡~~根基不牢哦~~」,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心情都掉了一點……
呃……應該不是主觀的來提醒,只是客觀上,確實根基不牢,所以這些濫竽充數,也不能說濫竽充數,只能說沒有耐心打磨,完全照搬人體的身體結構變化的部分,實際上並不是正確的修行方向,根本就經不住千面仙人拍一拍的……
李凡想了想,模出對方給他的四面晶體,兩顆。又把自己的太煞劍胎取出來,放在一起比較。
太煞劍胎更黑更純粹,薄薄的一片,好像要把所有的光都吸進去,而千面仙人的晶體看起來,有種五彩斑斕的黑,就好像那四面體里頭還藏著什麼其他的東西似的。
李凡很想全都要,但是他做不到,當初太煞劍胎費盡心機就只能煉那麼一丟丟不是麼。無論是千面仙人的道還是玄天的太煞劍道,對煞氣的需求都是海量的,至少現在,李凡沒有那麼悠閑的兩邊一起慢慢修煉的余地。
唉,兩種進化的方向,而且完全不知道盡頭是什麼,開闢前無古人的道路真是艱難,只能自己不斷試錯啊……
考慮到太煞劍胎真的成型很慢,而且不符合‘人型’,李凡考慮了一下,覺的光想也沒用,還是先試試再說,反正現在元嬰都打得破碎了,那還不如重新構築一遍。
正好這四處鐵砂的沙漠也給了李凡啟發,于是他便觀想這兩枚水晶,試著把煞氣轉化的歸虛真元,從微觀上,塑造成這種四面體,好像砂石積木一樣堆積搭建成血肉,說白了就是多了一部塑造歸虛真元的步驟,把元嬰完全拆散了,重構真元,再黏合成新的歸虛元嬰。
當然要把整個元嬰重新構築是很耗時的,但李凡可以模彷天衣真,先把拆下來的部分真元像袍子似的穿在身上,再慢慢聚合袍子底下的人型。
這樣花了一晚上重構元嬰,李凡只完成了頭骨和 椎的部分,其他血肉都化作黑色的晶砂濃霧,彷佛一件黑色的風衣斗篷籠罩在身上,外層是煙霧般飄渺的煞氣,里層是煉化成聚合的真元。這鬼影一般,時隱時現,時聚時散的樣子,一眼看去,倒是和千面仙人的分身有七八分相似。
雖然強度如何還不確定,但至少如此一來,對方要是再來勾肩搭背,損耗也不會那麼大了。
但令李凡沒想到,從根本上把元嬰重塑構造的影響比他想象的更大,在太素界還沒啥感覺,但當他肉身回到太極界的時候,李凡立刻就覺得不舒服了。
就好像普通人跳到水里,不,油缸里的感覺。
李凡感覺到空氣都黏稠混沌,充滿了阻塞感,空間中充斥了太多‘不必要的’,甚至‘錯誤的’雜質,呼吸都有些困難。這胸中的煩悶和窒息,使得李凡泛起一種強烈的沖動,心理上和生理上的,想把這個‘不正確’的世界,修正過來,修正成可以暢快呼吸的世界……
玄天,「哇靠!你小子又做了什麼啦!看看你的臉!」
臉?
李凡模出鏡子一照,看到他的臉窒息似的大口呼吸,恩,影子似漆黑人形上,就只有一張嘴,溺水似在‘大口呼吸’。
相由心生麼……可心還沒捏好呢……差一點差一點……
還好天還沒亮,李凡壓制住元嬰對這個世界‘不爽’,回憶起自己的人型,他的皮膚轉瞬間由漆黑轉為蒼白,臉也重新變成‘李清月’的模樣,好像穿了件皮套。
這樣好了吧?
玄天,「……眼球呢。」
哦對了,得用肉眼看才行,好了好了,變出來了。
玄天,「……小子,你真的不要緊嗎?我覺得你變了個人一樣……」
在變,在變了……
「湯圓,睡醒了就走吧,回墨竹山了。」
李凡推開門,沖李湯圓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李湯圓瞪著眼,用‘你誰!’的眼神驚恐得瞪著李凡,雖然是一個人模樣,卻瞪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來似的,自己跑到籮筐里蹲著,拿不知面蓋住頭。
李凡也不介意,笑著把籮筐背起來,登上飛舟,在船尾坐下。
其他同船的修士商人和船夫,沒有人來和他攀談,甚至沒有人敢把視線掃過來。
彷佛他們下意識就知道,有什麼裝成人的‘東西’上了船,因此下意識得強迫自己的視線不要望過去,因為下意識得知道,這‘東西’,不是他們的腦子可以觀望,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
這是正確的判斷。
李凡扭頭望望南方,又笑眯眯的問身邊的筐。
「湯圓,你想回南宮家嗎?」
李湯圓整個縮在筐里,但李凡看道她搖了搖頭。
「父母不在了嗎?」
李湯圓不說話。
李凡想了想,「南宮家平常不給你好東西吃?」
李湯圓點點頭。
「但是他們應該給你吃了些特殊的東西……試著回憶一下是什麼。」
李湯圓很听話,李凡能用瞽觀看到,她在喝一碗閃著金色光芒的粘稠的紅湯,裝在某種木制香爐似的方盒里,那些侍女會用金色的勺子,給茶碟盛一小碗讓她喝,那股鐵銹似的味道,李凡非常熟悉。
是血。
鳳凰血。
玄天,「這麼小就開始喂!這不是一般的嫡宗了!是當仙後培養的!他們要把她送去紫薇垣!」
原來如此,難怪還敢瞪他一眼呢。
「湯圓,只要做了我墨竹山的弟子,以後想吃什麼吃什麼,沒有人逼你喝血了,好不好?」
李湯圓從籮筐里探出頭,看著李凡,點點頭。
「呵呵,好,睡吧。你的路還長著呢。」
于是李凡把籮筐蓋好,在甲板上畫了圈給筐圈住,然後身形一閃從船上消失。
片刻之後他一路南遁,直飛到雲層之上,有個手持方天畫戟的南宮,正站在那等著他呢。
這人身長九尺,虎背熊腰,頭上金冠束發,插一對錦雞翎尾,朱雀鎧虎體遮嚴,素羅袍蒼龍盤水,胸前護心寶鏡明光閃耀,鳳凰裙金甲雙遮吊腿。實打實神君道行,威風顯斗戰神將。沖著李凡一抱拳,「關內侯。」
李凡沖他笑笑,「南宮無雙。有何貴干。」
南宮無雙也不廢話,把方天畫戟一橫,攔住身前,「接我三招,接的住,我不殺你。」
李凡咧嘴一笑,從袖子里模出塊金磚,「好啊,接的住,我不殺你。」
一時間,風聲靜止,
下一秒,狂風大起,
「熾焰天翔!」
「太煞劍虹!」
燒天火鳳呼嘯而至,驚天劍虹力貫朝陽。黑色的劍虹如不詳的彗星,當頭一劍斬破了火鳳法身。
只一招就分了勝負。
南宮無雙輸了。
一來南宮家熾焰天翔這招李凡已經見過了,甚至中過了,自然沒啥稀奇的。
二來玄天也定了他半秒。
這半秒足夠李凡一劍捅穿南宮家無雙太子的護心鏡,把他左胸打出一個大洞。
什麼?金磚?哦,金磚李凡就是拿出來給大家看看罷了,為啥?大概南宮無雙中劍時,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吧……
總之李凡贏了,真沒啥好說的,畢竟說到底,南宮無雙只是個幾年前才化神的新人罷了,老實說南宮家的戰斗風格也不是斗智的那一類,但拼修為也比不上那些妖魔鬼怪,在李凡宰殺過的一眾化神修士中,實力只能算中等偏下。
也就是這身造型扮相,看起來比較鮮艷吧……
「不,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傷到我口牙!混賬啊啊啊!」
就和兄弟姐妹們一樣,嘗到敗北滋味的南宮無雙陷入了竭斯底力的無能狂怒之中。
不過這心室都打穿了,叫的還挺大聲呢……怎麼回事?
李凡眯起眼一看,「你有兩顆心髒?天賦異稟?還是功法修煉出來的?算了,無所謂。」
如果一劍斬不掉,那就斬第二劍。
「太煞劍虹!」
是的,又是太煞劍虹!這一劍將還在震驚之中不能自拔的南宮無雙,連人帶戟!攔腰斬斷!
李凡感覺到了,他確實‘變’了,變強了。
重新構成了元嬰,成為太素生命體之後,太煞劍虹這種以煞氣驅動的招式,也可以隨心所欲得發動。如果要用游戲的語言方便理解,大概就是這招的前搖,冷卻和消耗都大幅削減,削到李凡已經可以隨便亂放了!
咳咳,好吧,也不能隨便亂放,還是挺損耗真元的,大概再來個七八劍吧。
「不!不可能啊!我乃南宮閥太子!我絕不能死在這種地方啊啊啊!鳳凰浴火!!」
南宮無雙總算被腰斬的劇痛喚醒,慘叫著,周身真火爆燃,血火化作一只鳳凰,將他剩下的四分之一塊殘軀裹著,飛翔逃竄!
居然還沒死?好吧,前言收回,這南宮無雙也不是太弱呢,能抗他兩劍挺厲害了耶。
于是李凡遁身追上,正要再補一劍,但突然心中一動,扭頭北望,意識到中了算計,想了想,便收了劍訣,只隨手把金磚砸過去,金光一轉,一擊打落南宮無雙金冠,打得他披頭散發,頭破血流,腦門都凹陷一塊癟膛,整個人砸落雲端,墜下凡塵。
「三招已過!承讓!我叫這麼大聲你們都听到了!他要是死了可不能賴在老子頭上!」
然後李凡收了金磚,頭也不回,飛身北遁,直沖回飛舟商船。果然見到個元嬰修士,剛屠了船,背著籮筐飛空要走。
此人顯然萬萬沒想到,李凡給南宮無雙攔著居然能這麼快回來,猝不及防,什麼手段也沒使出來,只來得及和李凡對了一掌,被被一擊從肩臂破到頭顱,半邊身子給轟成粉碎,當場死于非命。
李凡甩手把剩下的殘骸撕了,籮筐搶回來一瞧。
李湯圓居然還在打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