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仙凡有別

作者︰板斧戰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列車登車的中轉車箱里,一只踏雪尋梅,就是從頭到尾一片烏,僅就四只爪爪雪白一團的黑貓,這貓就臥在鄭澤天面前的墊子上,正一個勁舌忝著爪子洗臉。

帶這貓一起來的,是兩個頭覆鐵面,內穿山紋甲,外罩烏紗袍,背負墨劍的戒律院執法真人,兩個真君一左一右,鐵面的雙目,還有兩枚打磨得明亮無比的黑色鏡片,反射著明光,若兩尊無常惡鬼,守護在貓身旁。

而陸琦豹耳兩個鐵道鎮守,也在鄭澤天身邊兩側,分別守著通往「頭等艙「和「經濟艙,的大門。

鄭澤天抬頭瞅瞅這個,瞧瞧那個,又低頭看看貓。

這好像……就是只貓吧……啥玩意兒?

你們出勤還帶寵物呢?還不忘給它拿個墊

子??」我等是墨竹山戒律院執法,可是你報的案?有什麼事,照實說。「」是,弟子鄭澤天,昨天婁觀城爆炸之時,弟子听到消息,有人混上列車,欲行不軌,因此自告奮勇前來阻止……」

鄭澤天就面無表情得,把和陸琦的說辭

又重復了一遍,至于人頭的事情,就略過沒提,大致說完之後,車廂里一片寂靜,四個真人也不看他,盡都把視線盯著那貓。

貓看看鄭澤天,舌忝舌忝爪子。

鄭澤天,「……我講完了。」

貓低下頭繼續洗臉。

兩個執法真人互相看看,」看來你說的是實話。」

誒,誒??這就信了??

然後陸琦笑嘻嘻站出來,從袖子里拎出個血淋淋的布口袋,」如師弟所說,婁觀城上車的可疑之人皆在此處了,請兩位師叔帶回去,查驗他們真身。」」多謝鎮守相助。」

執法真人接過那布口袋,想了想,手持口袋對貓說,」昨日爆炸之事,不是這些人做的。」

貓,「喵。」

于是真人點點頭,」好,看來此事可以結案了。」

鄭澤天,「??????」

感受到鄭澤天的眼神,那執法真人也生怕別人都當他們戒律院是搞笑來的,趕緊解釋了一句,」此狸是天外奇物,雖然不算什麼神獸,但能辨忠女干,斷因果,還能驅邪避惡,招財進寶……是韋院長養的,斷案時做個參考。」

「誒……」

天外怎麼盡出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黑貓洗完臉,過來拱拱鄭澤天的手,把臉上的口水在他手上擦干。

咦,髒死了,都是毛……」看來它還挺喜歡你的,鄭師弟是個有緣人啊,有興趣的話,等成就金丹境界,可以考慮來我戒律院當差,做個侍狸執法。」

執法真人清清嗓子,正色道,」鄭澤天,此番你協助我戒律院偵破婁觀城爆炸案,抓捕在逃嫌凶,還防患于未然,保障了鐵道的安全,立下大功。我等會上報此事,將你的功績登錄在婁觀塔中,下次你更新道牒或提取俸祿時,便可核算獎勵

了。」

另一人也開口道,「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鄭澤天看看貓,看看人頭,張張嘴,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陸琦掐指一算,「快巳時了。」

「哦,那我師父要出關了,能不能勞駕兩位真人順道帶我回青霆峰?」

執法真人點頭,「自無不可。」

鄭澤天看看陸琦,戒律院把自家的貓吹

噓得如此厲害,仿佛個貓青天一般,若是多

問兩句,不知此狸能不能識

破這位陸師兄的。

偽裝。

這家伙立刻注意到了,笑眯眯得問,

「師弟可還有什麼事?你幫了師兄好大的忙呢,我可得好好謝謝你,但說無妨。」

……不,還是算了,這個人太謹慎了,大概是防備自己只是馬前卒,背後還有別人指使,「這一次,雖然數起殺心,卻始終沒

有直接動手,反而還下手把所有線索都掐斷

了。

此番打草驚蛇,這姓陸的已有了防備,而且這來的兩個戒律院執法,都是豹耳鎮守用列車里的電報叫來的,應該不是巨子所謂的「作弊碼,。

能看守那種里車間的鎮守,真若動起手來的話,這車里的人加起來不夠他一個人殺

的。

于是鄭澤天認真得點頭,」陸師兄,我倉促上車,票買到墨山的,還能退錢不?還有今天頭等艙的套餐我還沒吃到呢,能給我打包一份帶走嗎?「

于是等到午時,宋大有出關的時候,就發現廳里多了一桌菜,也就是套餐上那些椒香雪花牛肉,青檸汁桂魚,蘆筍白玉炒元貝,杏鮑菇豬頸肉,時蔬什錦之類的,還有

兩條好大的鮮鯛,一條生切,一條白蒸,肉都是粉粉女敕女敕,晶瑩剔透,賣相倒還真不

錯。

「哎呦我去!甚麼情況啊這是!澤天你搶了飯館子啊!「」哦,弟子去婁觀城玩,踫巧幫戒律院

捉到些賊人,給了我些賞賜,這些是買回來孝敬師父的。您請用吧。」

鄭澤天謹慎頂著洞府門口,正好見到土螻瘋了似沖過來,眼明手快鎖住羊崽脖子,一個過肩摔撂倒,壓在羊背上鎖喉,不讓這畜生沖過去,給他才剛擺好的桌子都掀翻了。」甚麼??孝敬我的??唉這可真是.

*……

宋大有一時手足無措。

「師父不必客氣,都是徒弟該做的,而且我可不能吃葷腥。可別浪費了好菜,對

了,還有些上好米酒,您一定得嘗嘗。「

鄭澤天一邊解釋,一邊和土螻搏斗,最後連打帶踹才把這畜生制服,拉到洞府外頭拴好,給它割了一把草吃。

回來洞府中時宋大有也調整好情緒了,」澤天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以後不必如此。傳我正道,普教眾生是修行之士的責任。就算不整這些,我也會認真教你的。

我宋大有本就是個沒有資格修行的凡人,若不是師父青眼有加,絕不會有接觸到大道的機會,回想起來,當初尋仙訪道時,

我還以為師父看不上我,有好幾次差一點就

要放棄了,最後才知道都是師父的試煉,險些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期望啊。

唉,雖然我的資質不佳,悟性低劣,本門的真傳都學不到幾個,至今沒能突破劫數,但基礎功課我還算扎實,一定會好好教好你的!對了,不要耽誤了,我們快去請師祖的許可,傳你正法……」

鄭澤天趕忙道,「……那個,忘了稟報師父,我剛才出去轉悠的時候,好像得了青霆子師祖傳法了。」

一見鄭澤天把一大堆雷法遁法都拿出來,宋大有大喜。

「哦哦哦,原來師父早有準備麼!果然

事事都料算在先啊!澤天你的仙緣真是令人羨慕啊,切莫辜負了我們一番期望啊!」

宋大有大概少有這麼開心了,就和鄭澤

天一邊吃一邊聊,當場就在桌上翻開經卷,傳教他青霆峰雷法的精要。

什麼叫功底扎實,就是哪怕閉著眼,宋大有都能把這些經文秘笈倒背如流,哪里哪里細節,

哪處哪處關竅,真是如數家珍各種筆記算法口訣更是熟稔在胸。

什麼叫資質欠佳,法不靈就是資質欠佳。

是的,哪怕這麼努力了,這麼用功了,手不釋卷了,勤學苦練倒背如流了。

法不靈就是法不靈。

除了些基礎的雷法雷遁可以勉強靠著符使用出來,那些上等的秘笈遁光,雷訣心咒,宋大有無論如何,也是一個都施展不出來的。

其實都卡在金丹圓滿這麼多年,宋大有大概已經明白自己的上限了。

所謂仙凡之別,所謂資質因果,就是這麼殘酷一個人的極限,從出生的時候就注定了。

那層隱形的門檻,不是努努力,叫喚一下逆天改命,就可以突破的。

那又如何呢?

凡人就不能修仙嗎!凡人就不能改命嗎!

就算凡人怎麼也做不到,怎麼也法不靈,過過癮也可以吧!

現在依然可以代師傳道的嘛!

為人師者,只要能看到自己的弟子成材,也足夠了吧!

宋大有大概早已相通了,哪怕眼前盡是

些自己鑽研很久,卻連學習資格都沒有的神功秘籍,還是好不藏私,一心一意,把多年的心得體會,每一卷每一法得精讀講解給弟子听。

鄭澤天也看得出,這師父這些年,確實是對雷法有深切的研究,只是苦于沒有施展的資質罷了。

可是凡胎麼……無解的啊…

其實從很久以前開始,修行就被仙宮的

門閥士族壟斷,本就不是窮人有資格考慮的

事情。

到後來有了三大派,宗門更不會浪費資源,還會專門挑選資質優越,品級頂上的道

種道子來培養,所謂的傳道,也只是打破壁壘,把仙道,從仙宮門閥手里,流傳到有資格的道子手中。

一開始,絕大多數凡胎的普通人,就沒有接觸仙途的機會。

但現在墨竹山卻不一樣了,

不僅是太素道,那個巨子搞出來的新東西太多了,而且是老的新的一起傳,太極天太素天天外天什麼東西都印刷出版了往外扔,更有數不盡的魔胎獸肉,靈果仙丹,虛玉寶石供應到市場上,幾乎只要能讀書識字的,只要能努努力賺到幾個錢的,無論仙凡,都有踏上正途的機會了。

可這樣新的矛盾也產生了,而且是更加

無法逾越的鴻溝,仙凡之別,擺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仙人和凡人,似乎從一出生就注定了。

有些道子,就是擁有資質,一學就會,一看就懂,一試就靈,你問為什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而絕大多數凡人,雖然托了巨子的福,能揭開仙道的面紗看一眼,卻是真的看得見,模不著,怎麼求都觸不到,這種入了門卻爬不上去的滋味,大概比從一開始就沒有機會入門,更加得痛苦吧?

用玄門的話說,是沒有那個悟性和緣法,用巨子的話說,是沒有那種權限和基因。

你問鄭澤天有什麼辦法。

鄭澤天可沒辦法,哪怕當年的羅祖也辦法。

畢竟他那個年代,凡胎蠢蛋從一開始就分流到黑蓮教那邊了。能加入羅教的,哪個不是三大派一級,驚世駭俗,天資絕倫的道子,就這樣,看天書還是一批一批得死呢

當然鄭澤天也不是那種掃興的小子,可不會刺激宋大有說,這些所謂雷法正傳,咒文秘的,其實也就那回事,只要看過一遍,他就都能學會了,余下的不過是因地制宜,唯手熟耳,挑幾個厲害的用也就足夠,

實在犯不著

每一道每一法都鑽研那麼深入的。

畢竟堂堂羅祖的轉世,今天請這一桌好菜,哪兒是為了貪圖青霆宗這點東西,不過是看這師父人還不錯,待他也誠心,既然兩人有緣,現在又沒有其他的能力幫宋大有突。

破凡胎,那至少助人家過了這道殞身殺劫,

或者至少得至少,逗他開開心罷了。

是啊,有好酒有好菜,還後繼有人還不夠嗎。模爬滾打一輩子,有個晚輩在身邊陪你喝酒听你吹逼,夫復何求呢?

這樣的日子或許鄭澤天不怎麼記得了,但這份謙卑微薄的願望,他是記得的。

所以鄭澤天適時的添酒,適時得贊嘆,適時得提問,始終扮演一個晚輩,沒有打斷酒桌邊,這個陷入回憶的平凡老男人,這輩。

子少數幾個開心的日子。

萬幸的是,這一頓一直吃過了酉時,宋大有也沒給魚刺卡了,或者給米酒嗆著。鄭澤天也是松了口氣。

不管怎麼樣,活過了「上一次,大限的死劫,「這一次,確實算是逆天改命了吧?

當然穩妥起見,還得找那個唱歌老難听的巨子確認一下。(1」師父,天黑了,我去拜月了。「

「哦,這麼努力也好,去吧去吧,老頭子喝醉了,嘴里嘮嘮叨叨的,不耽誤你修行

了。」

米酒也能喝醉?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是。」

于是鄭澤天收拾剩菜出門,給生著悶氣的土螻補了一餐,于是這羊崽又咩咩得甩著尾巴舌忝著手同他和好了。

鄭澤天一路沿著山道,登上青霆峰頂的雷場,回憶著「這一次,的見聞和選擇。復盤確認自己有沒有錯過的細節。

樹影向身後退去,

階梯由身下滑去,

夜風自耳邊拂過,

雷霆從遠處傳響

這麼順利麼。

這麼簡單麼。

這樣一次,就過關了麼。

這個存檔,可以就這樣過去了嗎。

鄭澤天停下腳步,抬起頭,出現在面前的尊天魔壇上,雷師之像,已在普灑世間的月光下,逐漸活了過來,青黑色鱗片逐漸顯出肉色,一起一伏得抽動,仿佛在舒展筋骨,伸著懶腰。

鄭澤天站在雷神的陰影里,沒有抬頭看向月亮。

冥冥之中,他有一種感覺,仿佛只要抬頭看一眼,去了虛星天,那這世上有些事,就無法挽回了。

是的,不對勁。

還有哪里不對勁。

的玄門雷法都使不出多少,那鐵道鎮守陸琦,到底有什麼必要殺他?有什麼必要,下那樣的狠手?全不顧忌同門之情嗎?

如果是要遮掩自己的事情,如果是要斬斷因果和線索,那像處理那豹耳妖怪鎮守似的,一招也就夠了吧?對陸琦這樣的人來說,「凡人,,不是「根本不值得浪費時間,麼?

好像天幕拉開,月光順著雷神的首級照下來,把復活的尊天魔降臨到人世間。

看著如騰龍般跳躍的光影,男孩的腦淘中,突然得,跳過宋大有的話。

「你師父我在禺山沙場縱橫,八個魔子埋伏都殺不了我,還有什麼場面沒見過的。,

可是,你這種本事,有什麼必要派八個魔子來埋伏?

如果真有必要……又怎麼會……輕易得放過你?

月光灑過頭頂,鄭澤天扭頭就往山下宋大有只是一個資質有限的凡胎,一個多年卡在金丹境的法師,連青霆峰這種過時跑,月光在背後追。

在這明暗變幻的瞬間,鄭澤天看到山腳下,被月色照耀的反光。

雖然只是光華一閃,但那一瞬間的星閃,還是讓鄭澤天看到了。

類似的東西他見過,對,宋大有的眼鏡,還有那些戒律院護法的面具,都有類似的鏡片,用來反射虛月月光的!

山下有人!

「神霄玉清碧空遁隱!」

啪得一道驚雷,藍光閃耀,鄭澤天遁身閃現,便如一道雷霆,轉瞬之間,打向那道星光消逝的位置。

果然,真的有人。

是個近乎透明的人形,伏身蹲在樹干上,隱藏在叢林里,正望著山巔青霆峰洞府的方向。

他身上有某種緊身的皮脂覆蓋,幾乎和周圍的草木融為一體,而且皮膚的顏色,還在隨著光線變化而緩緩變色,也不知修行的什麼功法,外露的氣息大概還不及一些鳥獸,若不是刻意搜查,靜立著不動的時候,根本難以察覺到此人的存在。

但是他剛才動了。

這人戴上了一個護目鏡,好遮擋住迎面照來的月光。

于是這個瞬間,他不僅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隱隱約約顯現出一絲身形輪廓,更沒注意到一道雷閃,打到自己腦後。

畢竟這里是青霆峰嘛,一天到晚都在打雷。

「砰!」

鄭澤天站在枝頭,一槍爆開透明人後腦,把腦花和碎骨掀到樹干上。

你還別說,這玩意其實還挺好用的,尤其是當肺里的道息都被遁術榨干,沒力自己用掌心雷的時候。

透明人從樹梢墜落,周身樹葉陰影似的光學偽裝一陣波動後消失,露出黑色膠皮似的衣裝。

是人麼?

「砰砰!」

鄭澤天又開了兩槍,打中眉心和心髒,確認這個人應該已經死了,便跳下樹檢查對方的尸身。

居然沒有臉?不對,剛才肯定是有「眼楮,的,現在也隱約能看出輪廓來,但好像這人一死,臉上的皮脂就如蠟塊般融開了,以至于口鼻五官都粘合在一起,只剩下扁平得一片白肉,根本分不清之前的面貌……

這真的是人麼……」嘀,嘀,嘀……」

這時鄭澤天听到什麼細微的聲響,然後他看到那黑衣人的胸口,有一盞紅燈,亮了三下。

再然後一道明光從對方胸腔前閃爍起來,仿佛皮囊下,有什麼雷光焦陽突得亮起來,把尸骸照成一個通透的燈籠。

該死,沒道息遁走了……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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