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解轉世而已嘛,小手術,不費功夫的。
這些年李凡動不動就幫人超生,送人投胎,都可以毫不謙虛的自稱兵解轉世小能手了。
而且這次不比在北方草原,幾百里連個人影都瞧不到,李凡粗略神識一掃,便發現附近是人口稠密的平原地區,不乏郡城大鎮,而且不止活人多,死人更多,城外到處都是荒墳野冢,戰場遺址,尸骸遍野,墳丘如山,京官如林。烏鴉野狗穿梭于肉丘骨林之中,個個吃的體肥肚脹,好不快活。總之轉世的素材要啥樣的都有,絕對不會缺的,甚至還有的挑呢。
不過這啥地方啊還有這麼多人?
參照天相地脈一算,彈指之間,李凡便大致盤清了附近的方圓經緯。
此處最早以前是仙宮封給宗室的東方封國,後來宗室衰落,這些王侯陸續被除國轉封,土地被舊仙宮三垣收回,後來屬直隸司州地方,屬艮南道,下轄有尹、洛、瀍、澗四郡,北鄰艮州,東望震州,正是中原月復地,兵家必爭之所。
李凡這些年精力都放在外太空和虛星天了,也就偶爾瞥一眼婁觀道的邸報年會總結,看看地球人打成什麼鳥樣了。
如果他記得不錯,玄門神教在乾州兌州打得正歡,暫時還沒工夫插手到中原來,而三垣雖然被斬首了,但地方上還是有大量舊仙宮時代的門閥豪強修真家族盤踞,這些人有的投靠玄門,有的自己選代理人,有的干脆自己下場,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而且司州這種地理位置,正屬于各方逐鹿中原的主戰場,不止修仙者和各種妖魔鬼怪,凡間的門閥軍閥財閥仙閥豪強土著邪教江湖,各方勢力也犬牙交錯輪番登場。
這就是個絞肉機,無論卷死多少人,只要亂世不徹底終結,少不了野心家陸續登場,賭一把自己的天命。
李凡也沒來過這兒,一時也不熟悉附近的地利,不知道附近是誰的地盤,不過總歸窮奇現在這種樣子,都是人人喊打的妖魔,于是也不叫它在離城鎮太近的地方舊居,讓窮奇食腐墊了墊饑,就又操縱道體,化作罡風向遠離城鎮的郊野卷去。
其實說起來,上一次給窮奇兵解的時候確實有點失敗,當時太素學沒大成,又是重傷時候,隨便找了個半死不活的就奪舍,以至于成品並不太成功,獸性壓倒人性,又笨又懶,拜月都拜不了,戰斗力也拿不上台面,根本不好意思拿出來自稱四大凶獸神魂分身啊!
好吧,當時的李凡確實見識有限,學藝不精,可能這里那里犯了很多錯誤,變相限制了窮奇的潛力也不一定。但好在現在李凡已經煉成神功編寫大師了,經過他多年的深耕,太素法也好,墨山拳也罷,不敢說完美無缺,一般人也挑不出錯來。
干脆趁此機會給窮奇重練,自然,至少也得煉一個血神子那樣,可以悟道的分身來,才顯得他巨子推演的功法,也並不遜于神主嘛。
于是李凡就如孤魂野鬼一般,化作咧咧罡風,在鄉野間游蕩著,一邊心算,一邊感應附近兵解的機緣。
到底是中原月復心,地大物博,尋到深夜,還真讓他找到不少適合兵解的尸體。可問題是,也只是‘適合’罷了,這些人資質大都不好,鮮少有能入中品的,而且畢竟都已經是死人了,也不知道太素方面的資質怎麼樣,只能靠運氣了……
正當李凡叼了幾具尸體摞成一堆,準備準備要挑一具兵解之時,他突然心中一動,隱隱有所感應。
咦?這好像是……師徒之緣???
到了這種境界,李凡可以確定自己不會算錯的,實際上當初找到阿茂的時候就是這種感應。
雖然這個時候觸發收徒劇情實在有點莫名其妙的,但仔細想想也是,他開了那麼多道,傳了那麼多法,多觸發幾個師徒傳承的劇情有什麼好意外的。這地方天道就是這樣的,麻煩的要死,丫的片個河豚居然也能收徒……
當然,緣分歸緣分,有閑情逸致的時候可以隨手收個徒,有急事的時候,仙人也完全可以忽略這緣分,該轉世轉世該修煉修煉管他去死呢,不過玄門是最重師徒因果的,一般倒也不會錯過,畢竟這種事,有些人求還求不來呢。
李凡也無所謂,反正他走的是大眾化義務教育,教一個教一萬個都一樣,親收的徒弟也不差這一兩個了,忠厚老實的比如小九,那是叫干嘛就干嘛,真的好用。散養著懶得管的比如阿茂,就佔個名頭罷了。還有月復黑歹毒的比如澤天,丫的是本性不改,真能惹事,回去得管教他一頓……
罷了,總之去瞧瞧吧,實驗項目這麼多,若能多賺一個打工的也好啊。
于是李凡便化作罡風向著感應的方向找去,須臾之間就被他找到了。
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在疾馳逃命,而四個黑衣蒙面,身披斗篷的騎士正縱馬狂追。
「駕!駕!」
馬車夫瘋狂甩著馬鞭,然而那馬車厚重緩慢,似乎是為了長途旅行加的鐵皮車輪,還在車廂上蓋了厚厚的木板,封了車窗,以防止被月光照射,又哪里能跑得過輕裝的騎兵追擊?
果然毫無懸念的,先一名騎士突然加速,趁著前頭官道拐彎,突然縱馬從左側抄過來,舉起手弩朝車夫連射三失。
那車夫倒也有些武藝在身,馬術也不錯,竟然一邊控制馬匹,不讓馬車失控,一邊跳到車架上矮身閃躲,避過了暗箭。
但追兵也是有經驗的,右邊一騎也悄無聲息得加速,騎士拔出鐮鉤似的彎刀,突得一擲,那彎刀刀柄上竟還連著鐵鎖,這一刀挑斷車夫的腳筋,把車夫小腿掛在鐵鉤上,那騎士又拉著鎖鏈一拽,一下子把車夫從馬車上拖下來!
那車夫倒也是硬漢,被 得拽下車來,磕了一臉血,竟然悶聲不吭,還忍著劇痛,把腿一纏,掙扎著拽著鎖鏈,試圖把追兵拽下來拼命。
可惜他到底勢單力薄,都還沒站起身,後頭跟著的兩騎黑衣騎士中,突然一人縱馬前突,拔刀就砍,一刀砍斷車夫半邊脖子把他當場 死了。
于是車夫的尸身倒地,被拖著就走,在官道上拖出一條血路!
而左邊一騎也縱馬又貼過來,騎士飛身躍上馬車,拉著韁繩把馬車停住。
很快右邊的騎士也補了一刀,把車夫腦袋砍了,掛在馬鞍上轉回來,三名騎士側馬圍著馬車轉了一圈立住。
「我等天兵軍軍士!前來迎接主母!」
上車的騎士喊了一聲,拔刀砍斷車廂門閂,側身在車邊,用刀尖把車廂門挑開。
果然,寒光一閃,開門的瞬間,就有一人披著斗篷伏在門後,把匕首從車廂里刺出來。
但那開門的騎士也早有準備,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握著匕首的胳膊,一把將車廂里的人拖出來,‘砰!’得摔在地上,同時單膝一磕,抵著背心把那人壓在腳下制住,順手就奪了匕首,把手臂折到身後按住。
可想不到只听卡吧一聲,那騎士竟然力氣太大,將對方手腕胳膊都折斷了,痛得那人「啊——!」的慘叫起來。
一听聲音不對,騎士急忙停手,才看清這斗篷底下,刺殺自己的竟是個小丫頭。騎士眉頭一皺,一邊小心翼翼按著那丫頭,一邊用刀尖把車廂門撥開,往里看了一眼,
「里頭還有一個。」
持彎刀的騎士跳下馬來上前一瞧,果然車廂里還有一個女孩,不過同這個敢出刀搏命的丫頭不同,車廂里那個縮成一團,嗚嗚嗚哭得梨花帶雨,已經嚇得呆傻了。
彎刀騎士看看里頭那個,又看看底下被折了手那個,
「管他呢,都帶回去。」
「不行,你們挑一個。」
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飄來,四人驚得直跳起來,抽刀持弩,就要反擊!
但在回頭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大氣都不敢出。
一頭插翅巨虎,無聲無息的臥在他們來時的官道上,啃著被丟在一旁的車夫尸體,一邊吞肉嗜血,一邊口吐人言。
那四匹肌肉壯實的軍馬,竟然只被虎眼掃過,便都膝蓋一軟,跪倒在地,決計是沒力氣逃跑了。
「挑一個,你一個,我一個。」
巨虎三口兩口就把車夫吃完了,然後慢悠悠立起來,踱步靠過來。
騎士們一時收聲,視線不約而同望向四人中,那個自始至終只策馬跟著,沒有出手的人。
那人深吸一口氣,咬著牙一指,「將軍的女兒,多少得有點膽色!就選她!」
他一指那被折斷臂膀,幾乎暈厥過去的女孩,騎士立時領命,把人扛起來就走,其他三人則跳下馬來,拔刀列陣,迎著巨虎,一步步後退,給隊友斷後。
李凡也沒搭理他們,他剛剛算過了,大概就是本地的軍閥支撐不住,想把女兒嫁給艮州天兵軍高家獲取外援,那軍閥的對頭當然不能讓他如願結盟,于是想法干擾,劫人阻止聯姻,不過這事兒沒成,半道就被這些天兵軍的斥候給抓回來了。
這兩個丫頭到底誰是軍閥的女兒其實無所謂,聯姻結盟的一個名義罷了,這年頭什麼協議盟約也做不得準的。倒是高家這些年看來勢力也不小了啊,這是已經整合了北方,開始把爪牙伸到河南了麼……
不過李凡也沒空管北方的事,張口一吸,把那車里的丫頭吞入虎口,呼得化作一陣怪風飛走。
幾個天兵軍士面面相覷,卻也不敢阻攔,只好‘你一個我一個’的這麼分了。
飛了一會兒,巨虎落到剛才準備兵解的尸坑里,把女孩扔到地上,巨虎往尸堆上一臥,摟著個死人頭在那兒舌忝,月光照在虎 上,在女孩身邊投射出大片的陰影,然後那陰影晃動了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黑影在女孩耳邊打了個響指,「別裝了,醒來。」
女孩微微睜開眼,一眼看到尸山上的老虎,「嘶……」得倒抽一口冷氣。
李凡在她面前招招手,「嗨,這邊,瞧得見唄。」
女孩一扭頭,只見一道不見面目的黑色影子,登時眼一翻,暈過去了。
好吧,是真的暈了……
李凡伸出手,模了模這女孩的頭,又給她把把脈。
綁小孩入伙也是墨竹山收徒的傳統了,這一次他餃回來這個,一吹就倒,身輕如燕,明顯是嬌生慣養的,估計她才是什麼將軍家的小姐,資質也確實還不錯,少說也有三品往上。而且剛才確確實實不是裝的,這丫頭是真的看了他一眼才暈,能看到不就是有緣嘍。
三品也不差了,這樣的以前墨竹山都找不出幾個來呢,帶回去隨便扔幾本玄門的練氣口訣,再放她到天虞山跟班,大概也能修煉到元嬰境界,後頭就得看悟性了。不過就這膽子,大概學不得《太素》。
倒是剛才敢堵在車門口,拿匕首刺人的那個,性子蠻烈,膽子挺大的,倒是挺有點墨者的個性呢。換掉了還蠻可惜的。
不錯,這一次叫別人先選,是因為李凡其實也有點吃不準這師徒之緣到底是哪個。
他剛才躲在暗處盤算,就發現這兩小孩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樣,而且命數莫測,契機糾纏,分明是被高人作法,暗中調換過了。
很明顯,這次劫親的事情沒有表面那麼簡單的,有人給兩人改命,想把人布置到高家少爺身邊去。
看的出來,是因為這門換命的秘法李凡還真瞧過,這是青棠宗的秘法,在《紫薇斗數》中記過一筆。
同為玄門,這青棠宗被稱為合歡妖女不是沒有理由的,她們不僅能上算到帝君藩王身邊,三生結緣的道侶,還真的能改天換命,魚目混珠,把別人的姻緣換到自己身上,強搶別人的氣運和緣分。
李凡雖然不會這種改命換緣的秘法,但他早已算術大成,《天合神算》也是翻爛的習題冊了,照方抓藥,自然能推演出個大概來,看出這兩個女孩的命格姻緣被替換了,似乎連師徒之緣也受到了影響,這才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個和他有緣。
當初那青棠宗的靜瑤稱如今天道混亂,此法已經難以成功,看來要麼就是那綠茶在撒謊,要麼就是青棠宗的傳人,這些年也對太素星相有所研究,又改良出新的算法了也不一定。
他沒有立即插手,也是知道青棠宗大概不會閑著沒事干,動用這種級別的秘法給兩個女孩改命。
而且哪怕不算也看的出來,高家這些年是做大了,青棠宗在高家暗中安插棋子,防止天兵軍失控,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大概背後還有王屋山上層的指示。不過這兩個丫頭,從此要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了……
「啊啊啊——!嘔嘔嘔!!」
李凡還在盤算,身邊的女孩突然慘叫起來,全身抽搐,接著激烈得嘔吐,幾乎把胃酸膽汁都噴盡,雙眼緊閉,七孔中涕淚橫流!
哇靠!敢當他的面!咒他弟子!
李凡飛身一撲,落入女孩神庭,果然見神庭中法道道,光影幢幢,陣法之中隱隱有個嬰兒似銀色光影,分明正是有人元神出竅,以秘法將元嬰降入這女孩軀殼!奪舍殺人!
這種老派元神法如何擋得住千面魔偶,李凡一頭裝入陣中,就將那法符印紛紛扯碎,不及那元嬰反應,已經沖到面前,一把將對方撕扯兩半!
可是空的!那嬰兒似的光影只是一層殼,里頭的元神已經瞬時回魂了。
嘖,嘴里含著丹嬰在作法麼,算你好運……
不過這丫頭撐不住了。
雖然身體沒外傷,雖然只是一瞬間,下咒的元嬰就被李凡趕跑了,少說也得養神養個三五年了。
但她一個普通人,神魂未固,神庭未開,哪里頂得住被元嬰真人開壇作法咒殺的?這會兒工夫已經被摧壞了三魂,驚飛了七魄,躺在地上咬緊牙關,口吐白沫,抽搐痙攣,出的氣多,進的氣少,救回來大概也是植物人了。
影子立在地上,看著以與己無緣的弟子。
好狠啊,好絕啊,奪你的緣,害你的命,真的一點後患都不留……
……不,看到了,就是有緣。
有緣,就是有仇。
「就她了,兵解。」
蹲在一旁看戲的窮奇听話得爬起來,現出本相,化作虎形的白色煞氣,如一團颶風,把地上的女孩籠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