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那玉蟾婆信上說什麼?她又在耍什麼花招?」
畢竟和談也是墨竹山自己提的,雖然費了一番周折,但在涂山君一哭二鬧三上吊得悲切懇求之下,姜柳青查明那回信上無毒無咒,還是謹慎起見,親自跑了一趟,把玉蟾婆那封信直接送到鄭澤天手里了。
「師姐,這個玉蟾婆……」
鄭澤天看看信,又看看柳青,
「她以前也是墨竹山弟子??她到底是人還是妖??」
姜柳青僵了一下,「這……這都是舊事了,很重要嗎?」
鄭澤天聳聳肩,把信折起來塞到懷里,
「與我倒是沒什麼關系的,但是想來那玉蟾婆之所以這麼難纏,听說本門弟子,連觀主巨子在內,都幾次三番拿她都捉不住,或許就是漏算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這算式的細節才出了偏差。
此番咱們興師動眾,把這套天雷大陣都擺出來了,萬一又因為她這變數,有個差池算誤的,這天雷引下來打不準,倒叫那獅魔有了勝算,大家伙的性命,可就有干系了。」
姜柳青怔了一下,但她也知道斗起陣算來,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事干一眾墨竹山南派弟子性命安危,實在茲事體大隱瞞不得的,便咬咬牙點頭道,
「好吧,師弟借一步說話。」
于是鄭澤天便跟著姜柳青到陣中,听她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耳語一番,把那玉蟾婆本是墨竹山弟子,修行《九十九般太極變化之法》變作妖身,潛入十萬大山為宗門臥底打探情報,但後來犯了情劫,背叛師門專與墨竹山作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姜柳青嘆氣,「這妖婆子作惡多端,背叛師門,同我墨竹山仇深似海,本門還屢屢在它手上吃虧,實在是不上台面的丑事,方才不願多聲張,師弟還想問什麼一並問了吧。」
鄭澤天想了想,「我翻遍《太素》,卻不見那《九十九般太極變化之法》,師姐可有此篇功秘笈原稿,能不能給我看一看?」
姜柳青身為南派的領袖,手里自然有此書的,立刻取出一卷錦帛秘書來,
「如今太素大道已現,巨子著成《太素》,早把那些多有弊病,前途無路,後患無窮的舊法都刪減了,自然看不到,我這里只留了份當初的原稿收藏。」
鄭澤天拿過來,只朝那字跡掃了一眼就明白了,「……這份原稿是誰人所著?」
姜柳青搖頭,「這我卻不知了,只知道是一位前輩高人,老山主的舊友,他借閱了墨山《太素四十九般變化之法》後推演此功,似乎本來是給自己化形的靈寵用的,還是我家小姐望舒問山主討來,給我們這些悟性資質不足的弟子修煉。」
鄭澤天也不用繼續多看了,沉吟片刻,又取出玉蟾婆的信看了一眼,
「玉蟾婆叫什麼?」
「啊?」
「師姐不是說她以前也是人麼?她本名叫什麼?」
「不就叫玉蟾……啊,本來好像是這個嬋吧……」
姜柳青想了想,在半空寫了個‘嬋’字,
「她是小姐入門以前,甚至觀主山主重建樓觀道和兩山十四峰時代,最早入門的一批老人了,好多事情,也是我小時候侍奉墨山前代的師兄們喝酒時旁听到的,現在也記不大清楚細節了。
何況當年墨竹山勢力弱小,只能算鄉野散修,弟子大都是從鄉間拐騙來的,哪兒有什麼名啊,姓的,稱呼起來都簡單喚她作小玉的。」
于是鄭澤天全都懂了,
「哦,原來是小玉啊。唉,我就知道沒這麼多偶然巧合的……
而且這種名字里帶個‘嬋’的,那多半後頭還跟著個‘娟’呢……
呵呵,難怪誰算都算不準……」
「師弟?」
「多謝師姐告知這些師門隱秘,我心中已經大致有數了。」
姜柳青疑問,「那這信和今天的戰事……」
鄭澤天掐指算了算,嘆了口氣,「只怕是有點凶險了,搞不好要翻車。」
「啊!?」姜柳青大驚,「那妖婆子到底什麼來頭!連這天雷大陣都收不得她?!」
鄭澤天盤算了一陣,突然開口,
「它倒還好辦,主要是……師姐,最近可有我的包裹?從墨竹山送來的?」
姜柳青可沒他思維跳躍這麼快,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包裹?這,為了籌備大事,是送了不少東西來要塞,或許有吧……」
「那應該還有時間彌補,我這就回一趟成山,煩請師姐在陣中坐鎮,如果那獅子跳起來我還趕不回來,就下令發雷吧。」
姜柳青哪里肯依,「這怎麼行!師弟你可是主陣之人,怎麼可以擅離!你要尋什麼東西,我幫你去取就是了!」
鄭澤天卻搖頭道,「茲事體大,天機難測,我得親自彌補此事的疏漏以保萬全。
倒是大陣這里已經布置完了,三十六 皆有真人鎮守,剩下的不過是搖旗發令,斗起來師姐只管揮旗引雷,朝山隨處打就是了。」
「就,就朝山打?」
「嗯,」鄭澤天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山岳,「我十絕大陣輪番轟了這麼久,竟都不能打斷山脊,壞陷岩軀,只怕這些年來那九頭獅魔,早已經潛入地脈,同這浮玉山化為一體,這浮玉山就是獅魔幻化的本軀了。
這次用雷火 接引天雷直轟它經脈,如果真的再霹不死它,恐怕真要在人世間,煉化出一個前所未見的絕世大妖出來。
到時候除非有九大玄門掌教一級的道君出手,否則絕無人可制它了。因此此番萬萬不能有絲毫差錯。」
听他說得懇切,姜柳青也明白了,「好,那我在此守著,師弟你快去快回。」
鄭澤天也不再拖沓,干脆得又駕雲飛空,直往成山遁去。
但他飛到半路,卻把訣一掐,隱去身形,落下雲頭,飛到浮玉山與成山交界之地,落在一處山嶺里現出身形。
「墨竹山鄭澤天到了,諸位羅教的朋友請現身吧。」
從林中竟一齊走出五名元嬰境真人來。他們個個都披著歸虛道衣,底下穿著墨竹山黑袍,襯里還有人皮不死衣,面上戴著戒律院面具,一點不露真容,不過其中有個光頭鄭澤天見過,一眼認出來。
「這位朋友與我有一面之緣,袁大哥不是找你去了,怎麼他沒有和你們在一起麼?」
那光頭也不答話,倒是另一個看起來身形有些瘦弱的男人走出來,
「袁天梟那叛徒已經死了。」
鄭澤天搖搖頭,
「朋友不必在我面前耍這種動搖人心的小把戲,青姐手上的金鐲分明下了同心咒,道侶身死她又怎會渾然不知。
玉嬋費盡心機引我出陣來,不就是防備我提前發動,好給那九頭獅子一個渡劫的機會麼,我既然應邀來了,也算還了她的人情。
諸位若真想要留住我,不妨說些不為人知的隱秘來听,或許我听得樂呵真給你們機會。否則一旦動起手來,我怕你們一人一招都接不住便倒了。大老遠跑一趟就這,憑得沒勁了。」
那瘦弱男人呵呵笑道,
「好小子,你很狂啊,不愧是應運而生的太素道子。倒也不給這具道身臉上抹黑。」
鄭澤天看看他,
「不過你為什麼不干脆殺了他?袁天梟沒什麼腦子,哪里是你們這麼多人的對手。留著他萬一暴露身份,節外生枝,豈不是個破綻?怎麼羅教中人現在辦事都這麼心慈手軟,婆婆媽媽了?」
瘦弱男子眯起眼,
「關你屁事!有那麼多心思小心小心自己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鄭澤天微笑,
「朋友,你對我意見好像很大嘛,不知怎麼稱呼?」
對方冷笑不答,五人也隱隱散開,手足都罩在道衣袍下,似乎隨時就要動手。
天邊雷雲滾滾,連遠在山外的森林中,風雨也越發大了,陰雲遮蔽天穹,咧咧寒風中,鄭澤天卻突然咧嘴笑了,
「哦,原來如此,是你啊。難怪不殺他,明白了,你是不是,姓徐?」
仿佛晴空霹靂,那瘦子不由一僵,竟然沒有立刻動手,周圍四人也不由側頭看他。
那光頭更急催道,「四叔,還不動手!?」
瘦子卻一陣驚疑,「你怎麼猜到的……好算術,想不到我費盡心機假死都瞞不過你……」
「果然是你!」
鄭澤天望著那瘦子,笑容愈發歡快,
這家伙不就是徐肆嘍,呵,禍害活千年,兵解轉世成功了啊。
「這幾個都是你親戚?嗯,親戚也好,血濃于水,用起來放心。
呵呵,不過你竟然也成家立業了,很好很好……」
那瘦子徐肆不由一個冷戰,隨即暴怒,
「你說話就說話!看著我笑個屁啊!瑪德好惡心啊!」
鄭澤天嘆了口氣,卷起袖子,
「還真是老樣子,爛嘴巴臭脾氣,那就先打一頓再問好了。」
「墨山拳啊啊啊!」
這個瞬間,突然一道身影臨空而落!原來場中一直還有第六人!身裹道衣隱藏在雲中!此時突襲殺出,一腳踹向鄭澤天背心!
然而這霸道無匹,灌注全力的一腳,卻一腳把鄭澤天踢成滿天碎葉!原來這竟然也是個分身假影!
「飛葉玄舞!」徐肆大驚,「碧霞道!小心!每一片葉子都是他本體所化!」
「亂風割!」
光頭大吼一聲,大袖一卷,打出一道咆哮如蟒的風刀龍卷,直掃向滿天落葉!
「呵呵呵呵呵!」
鄭澤天也在亂葉中聚形,把袖子倒甩,散落滿天的枯黃碎葉也被道息狂風匯聚,如黃龍出袖,同亂風割罡氣龍卷對拼,竟然瞬時破了此招!
雙方同境界道息對轟,幾乎毫無懸念得,落葉碾壓罡風,把那光頭打得「啊啊啊啊!」一聲倒飛出天際,全身都給葉片罡息絞得支離破碎!血流滿身!如遭凌遲!
「枯木玄功!玄門嫡傳!近身!別給他機會掐訣作法!」
「看罡拳!」
「墨山拳!死!」
徐肆還在大驚個沒完,身邊其他羅教弟子已經一擁而上!
一時間掌力奔騰!道風彌漫!刮得漫天落葉紛飛!他們嘴里在喊著罡拳墨山拳,卻個個使出高深的內家拳掌,功力絕頂,夾雜道力煞氣圍毆上來!
而鄭澤濤也笑眯眯的閃躍起舞,一如穿花蝴蝶,在滿天碎葉中穿梭挪移,閃轉變化,只三拳兩掌,便把這幾人打倒在地。
「枯花破葉手!你果然是王屋山的人!」
徐肆依舊不出手,還在原地大驚。
「小徐啊,你這些晚輩火候還太女敕,就算用羅教秘法給他們傳功灌頂,硬拉到元嬰境界作幫手,這不是自己辛苦得來的東西,終究也發揮不出威力來的。」
「哼!果然是北方的老相識麼……」
徐肆一看那幾人雖然還沒死,但只中了一招,便都給破了不死法衣,打得重傷不起,實力差距太大了,干脆也不裝了,把面具一摘,露出張青年的面孔來,
「閣下本領果然高強,百般手段都奈何你不得,我徐亮不是你的對手,要殺要剮悉听尊便!」
鄭澤天一愣,不禁落到地上,「徐亮?」
「焚髓手!」
見對方露出破綻,徐肆的影子忽得從滿地落葉堆中撲出來,一掌抓向鄭澤天小月復。
「飛花飄葉!」
鄭澤天怒喝一身,一旋身化作亂葉龍卷,以澎湃真氣撕碎鬼影,轟飛徐肆,枯葉化作一只大掌,一把將眾人拍進土層里按住,掀起澎湃的塵埃,巨大的沖擊幾乎把整片森林都沖倒。
「原來徐亮也是你的分身……」
鄭澤天心中一算就明白了,徐肆這家伙,當初被自己教的徒弟暗算,剩下個袁天梟還是個沒心眼的智障,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居然就在墨竹山成家立業,暗中隱藏起來。‘徐亮’大概就是他這一世使用的身份了。
而且鄭澤天一眼便看清,這些被他打倒的羅教修士中,剛才躲在暗中第一腳偷襲的,就是之前幾次見過那個仙衣閣的伙計。看來婁觀城仙衣閣背後的掌櫃,這些年負責暗中連絡支援南北羅教弟子的主事之人,就是徐肆,徐亮本人了。
「徐亮……哼,你在競技場給我安排了那麼多花樣,居然還不死心,你以為憑幾個廢物能攔住我?而且你身上還有傷吧,呵呵,是假死的時候被人打的吧?就這種實力還要幫玉嬋出頭,你還真是好義氣呢。」
徐亮一句話都不說,就閉目等死。
鄭澤天想了想,屈指一彈,射出數片枯葉釘在徐亮心口。
鄭澤天把手一招,原來徐亮的心口,竟然邁著一根根靈絲,是被銀針牽引,插入心髒之中,這會兒仙絲被枯葉斬斷,落入鄭澤天手中,被他隨手一牽,便從細絲的另一端,冥冥虛空之中,拉出一個包袱來。
鄭澤天掃了一眼,全是公司的炸彈,而且都啟動了倒計時,顯然若是多耽擱一會兒,一個不小心被徐亮找到機會暗算,又或者直接殺了徐亮,心跳停止,這炸彈陷阱都會立即啟動。
「呵,你這麼招待我可真夠客氣啊。」
鄭澤天趕緊把炸彈全暫停了。
徐亮猛得睜眼,神色劇變,「你,你是怎麼!」
鄭澤天翻了個白眼,
「怎麼看出來你耍的把戲?你猜猜把暗器藏在虛淵的招式,是誰教給你的?」
徐亮大驚!怒瞪著鄭澤天,「是哪個叛徒透露大哥的絕招給你的!該死!該死!!」
鄭澤天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我說,為啥你不猜我也是羅教中人呢?」
「哈哈哈!」徐亮冷笑,「我可不記得本教中人,有人精通王屋山枯木玄功的!閣下不必枉費心機套話了!大事不成,唯死而已!」
「唉……」
鄭澤天也不由扶額,真有些頭疼。
他好不容易兵解轉世,當然盡可能隱藏身份,總不能現在就自己大聲自報家門,萬一把那些隱世閉關的老怪道祖都嚇得紛紛出世來尋仇可怎麼得了。可偏偏他手下這些蠢材又拗又傻,現在只好循循善誘道,
「真的沒有?你想想,你再想想。還有誰精通羅教玄門諸般玄功的。」
徐亮一時也有些迷糊了,對方真要是玄門,直接殺了他搜魂不就是了,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啊!是,是有一人!
徐亮顫聲道,「百,百般功夫!」
好嘛,徐小四可以哦,果然激靈啊。
鄭澤天微笑,「繁花似錦。」
「你,你你是繁花!」
見對方沒有否認,徐亮渾身顫抖!
「你是大,大,大大……大哥的姘頭!!」
「放你娘的屁!姘你姥姥個頭!!」
鄭澤天的微笑都死在臉上,一腳踹在徐亮臉上。
「四叔!」「放開四叔!」「我和你拼了!」
「都他媽閉嘴!」徐亮扭頭怒吼,「有沒有規矩!叫大嫂!」
然後徐亮一轉頭,頂著鞋印滿臉笑容,
「大嫂好!是,是我啊!我是小四,是小四啊。是我錯了!什麼姘頭,老大哪兒有那麼多姘頭!你看我胡說些什麼呢,呸呸呸!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叫大嫂!」
雖然那些小弟也不明白怎麼回事,但還是跟著叫了。
「……大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