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這人有個毛病。
他不喜歡別人盯著他。
如果有人盯著他，他一定瞪回去。
之後，有可能還會由此引發一場激烈的打斗。
不過這個時候被劉佳那大眼楮盯著，林默居然感覺心里有點發毛，主要是劉佳本身比較特殊，而且她的眼神也很特殊。
她的眼楮是真的大，眼瞳也是，達到普通人的兩倍。
和她對視，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劉佳盯著林默看了足足有一分鐘。
之後才收回目光……
「佳佳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林默主動問了一句。
劉佳點頭，說的確是想起一些東西。
「五年前，我拉你去大仙廟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同學。」
她突然說起這麼一件事。
林默納悶，就問劉佳是哪個同學。
他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莫文婷，我之前給你講過的。」
「哦！」
對于莫文婷，林默倒是有一些模糊的記憶，但感覺交集不多，也不是特別熟的樣子。不過見到劉佳之後，劉佳給他講了不少關于莫文婷的事情，林默這才有了一些印象。
「當時，她拉著你去了一個地方。」劉佳說。
林默一愣︰「有這事兒？」
劉佳點頭。
林默茫然，搖頭︰「我不記得了，她拉我去哪了？做了什麼？」
劉佳怒極反笑︰「你問我啊，我當時一下子找不到你了，四處找了好久，才發現你和她從另外一個廟堂里出來。」
「你當時沒問我？」林默也挺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 自己當初真是一個渣男？玩腳踏兩只船的游戲？
不能吧！
「問了，你就說莫文婷找你說了一會兒話, 但具體說了什麼，你沒講，我也不想再問，那時候, 我們之間的關系, 似乎出了問題。」
看劉佳臉色不善，林默就說你剛才想了半天，該不會就只是想起這檔子事吧。
感覺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事？我可不覺得是小事。」劉佳緊接著道︰「莫文婷從她老家奔喪回來之後就和變了一個人似的，她不睡覺, 無時無刻在竊竊私語, 就像是和某些東西在交談；她上課的時候會在課本上畫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那天在大仙廟，我看到她當時的樣子, 每一次想起來，都會覺得脊背冒汗。」
「她當時穿著單薄，非常的瘦，就像是那種長時間嗑藥的癮君子，但她的眼神很亮，也很可怕，像是你走在黝黑胡同里，突然跳出來的黑貓, 有一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感覺。她就站在樹蔭下面, 看著你，看著我, 像是一只鬼！」
仔細想想那種場景。
的確挺滲人的。
「那個時候我懂的不多, 現在想起來，覺得她一定對你做了什麼手腳, 因為你回來之後, 表現的也不太正常, 說不定, 你失憶，和莫文婷有關系, 你現在還覺得，這是小事？」
林默趕忙搖頭。
如果這麼說, 那的確不是小事。
接下來林默和劉佳開始討論和猜測，當時莫文婷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但討論和瞎猜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結果。
劉佳明顯把莫文婷當成了一個邪惡的陰謀者，就是那種滿腦子壞水的角色。所以她猜測出來的都非常的黑暗，例如給你洗腦，喂毒藥，做一些不為人知的詭異試驗。
林默這時候想到了一件事。
他們林家是隱門一脈的一支傳承，按照莫文婷當時的情況，十有八九是遭遇詭異噩夢事件。
你說一個不諳世事的普通高中女孩，遇到這麼可怕的事情, 肯定是不敢睡覺。
畢竟，噩夢事件的特性就是睡覺就會死。
雖然不是百分之百, 但對于普通人來說，死亡的概率非常大。
如果不睡覺，那精神狀態肯定不好, 當然看上去病懨懨的，和吸了那啥似的。
說不定，莫文婷是不知道從哪兒听說了林家的事情, 所以才跑來找自己。
可能是為了求助。
這是林默的猜測、
這會兒林默是想到啥說啥，結果說出來之後又後悔了。
劉佳果然不樂意了。
「你和我唱反調是吧？我說莫文婷是個壞人，你偏偏說她是個好人；我說她接近你是圖謀不軌，是包藏禍心，你偏偏說她是求助，說她沒有壞心眼。」
林默說他只是說出來一種可能性，既然是討論，當然是要把各種可能性都講出來才行。
推測合理不合理，討論一下不就知道了。
「行！」劉佳明顯被激起了斗志︰「那咱們就討論一下，那假設莫文婷和你說的一樣，是偶然遇到詭異事件，她不知所措，所以才來找你幫忙, 因為，你這個推測的前提是，她知道你們老林家不簡單。」
林默點頭。
他剛才的確是這麼說的。
「那我問你，她遇到這種事情, 不應該先告訴她父母嗎？至少，應該先報警，或者，去看醫生，不管怎麼看，也不可能先找你。就算是退一萬步，她家人不管她，警察也不受理，醫生也說她是精神問題，而且她還知道你們老林家不簡單，可她也應該去找你老爹，而不是找你。」
林默又點頭。
還別說，劉佳分析的挺有道理。
「所以，如果她真的以求助的名義接近你，也必然是另有目的。」劉佳給出了一個結論。
說完，她挑釁似的看著林默，那意思是說你如果不服氣，可以反駁，咱們辯辯。
林默沒反駁。
因為他真的覺得劉佳分析的挺對。
看到林默這麼快就認慫，劉佳有些意猶未盡。
「你失去的記憶，如果一直都想不起來，那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你可以等林淵回來問問他，也可以主動去找答案。」
「而且，我可以幫你。」
劉佳這意思，明顯是不打算繼續在鬼城這地方待了。
按她說的，林默一直都想不起曾經失去的那一部分記憶，這肯定是出問題了，而就她所知道的，這和林默死而復生不一樣。
即便是忘了一些東西，但在受到某種刺激和引導後，還是能想起來的。
就像是她。
可林默一點都想不起來。
這里面問題很大啊。
「鬼閣這邊，鬼鐘消失，我們找過，但找不到，這已經超出了咱們的能力範圍了，繼續留在這里，已經沒有意義。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找林淵回來。」
按照劉佳的說法，林淵肯定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劉佳屬于那種只要做出決定，就會立刻去執行的那種人。
說完，她起身往外走。
不過還沒下樓梯，整個鬼閣突然震動起來。
沉悶的響聲從腳下傳來。
還能听到木頭斷裂的聲音。
劉佳停了下來。
林默也停了下來。
除了木頭斷裂的聲音和震動感之外，還能听到幾聲詭異的嘶吼。
幾分鐘後，劇烈的震動逐漸平息。
林默問剛才是怎麼回事。
「鬼閣里的鬼在鬧事，沒有鬼鐘的話，有點壓制不住它們了。」
劉佳神色擔憂。
她自然比林默更了解這個鬼閣。
「我也是一路上來的，實話實說，這鬼閣里的鬼雖然有不少，但也未必有多厲害啊。」林默看劉佳發愁，忍不住說了一句。
劉佳也不廢話，拉著林默七拐八繞，到了一個貼滿符紙的門前。
這門透著森森寒意。
「這種門，你見過沒？」劉佳問。
林默點頭。
他的確見過，從一層到八層，幾乎每一層都有類似這麼一個地方。
劉佳繼續道︰「你看到的那些鬼只是鬼閣內冰山一角，真正強大的厲鬼，都被關在這些符紙門後面，每一層都有。鬼閣實際上是一個牢獄，鬼鐘真正安撫的，是符紙門後面的那些鬼。」
冰山一角。
真正恐怖的鬼。
林默听完之後還真的挺想看看這門後面有什麼鬼。
這會兒劉佳嘆了口氣。
「算了，我暫時沒法子跟你出去了，我要是走了，鬼閣就真的完了。」
說完，劉佳左右溜達，來回渡步。
能看得出來，她還是很糾結。
最後站定。
「就這麼著吧，林默，你把官印給我。」劉佳伸手。
林默將腰間的官印解下來遞了過去。
劉佳接過來說︰「有這東西，我還能撐一段時間，這個事兒，只能找他解決。不過你先不用操心這個了，你得先去找莫文婷。」
林默就說大小姐啊，都這個節骨眼了，得分個輕重緩急啊，我應該先去找林淵解決危機啊。
「你知道去哪兒找嗎？」劉佳問。
林默搖頭。
「這不就對了，我都不知道去哪兒找，鬼城里的人也不知道，所以，林淵找不到的，只能是等他自己回來。」
劉佳這話，听著像是隨波逐流，听天由命。
林默說這不合適吧。
「只能這麼辦，他要是回來，鬼閣能保住，他要是回不來，那我也只能是盡力而為，這地方真塌了，那我只能跑路。」
劉佳是清醒的，也是現實的。
知道什麼該堅持，什麼該放棄，屬于人間清醒，根本不用林默操心。
而且，她好像也不听林默的。
林默想說啥，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走吧，趕緊去找莫文婷，看看她死了沒，如果死了就算了，還活著的話，一定弄清楚當年是怎麼回事，說不定，你能從她身上找回你的記憶。」
劉佳居然開始趕人了。
搞得林默都有些不習慣。
想了想，問︰「那你有官印的前提下，能在這里撐多久？」
劉佳顯然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
「幾天吧，當然也有可能一天都撐不下去，看情況嘍。」
很隨性。
但這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看似隨性，實際上，劉佳已經把很多事情都考慮在內了。
林默又問︰「那，你有危險嗎？」
劉佳眼楮一亮。
「還行，知道關心我，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如果真有危險，我會跑的。」
林默點了點頭︰「那就好，那我，走？」
「走，走，趕緊去。」劉佳擺擺手，又看了一眼沒怎麼動的林默︰「啥意思，還讓我送？我現在很忙的。」
「那我走了！」林默想了想又道︰「如果找到莫文婷，查出什麼東西的話，我就來找你。」
「行。」劉佳回答的挺干脆。
林默往樓梯口走，回頭看了看，沖著劉佳揮了揮手，後者也擺了擺手。
繼續走，再回頭。
「你要不想走，就留下來陪我，怎麼這麼墨跡！」劉佳罵了一句。
林默一笑，下了樓梯。
下樓的路，林默知道，所以挺順利。
說實話，林默依舊沒有想起過往關于劉佳的任何片段。
這屬于，熟悉的陌生人？
也不對，對林默來說，這就是陌生人。
但相處這半天感覺還不錯，實際上，他在假裝跟上對方的節奏，主要也不想讓劉佳心里難受。
不過話說回來，他和劉佳還是挺有默契的。
而且，屬于榫卯相配的那種。
特別契合。
「說不定，當年我和她的關系真的非常好。」
林默在鬼閣外面，回頭看了一眼，邁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