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絕望的時候，看到任何一絲希望，都會把它當成是救命稻草。
對于西雁市來說，林默現在就是那一根救命稻草。
西雁市這邊的領導班子，早在幾個月前就按照噩夢災害指揮總部的要求進行準備，當然，這個災害指揮總部是由總局領導的機構, 協調各個部門應對噩夢危機。
作為一個三四線的小城市，西雁市並沒有從上面得到什麼傾斜性的資源，就連當地的安全局，也是由市局的一些人兼任，對噩夢的處理能力可想而知有多差。
夢魘分離工作從幾個月前他們就開始做了，但進展太慢，以至于，全市完成夢魘分離的比例，還不足三成。
本以為還能再拖一段時間, 誰想到，噩夢說來就來，指揮總部下發的預警時間只有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能干啥？
現在他們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員，一個個就感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傷亡和損失肯定會有，區別就是大，和非常大。
之前還能根據總局每天更新的污染區劃分進行精準調配，也就是將人，撤出可能會產生污染區的地方，集中到安全的區域。
這一招不光是西雁市在用，其他地方也在用。
但歸根結底，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噩夢真正降臨的時候，哪兒還有安全區？
就像是被潮水徹底淹沒的礁石，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落腳的地方。
一旦所有人被瞬間污染，那只要一睡覺, 就會產生大量的夢魘，到時候, 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最壞的情況，可能就是西雁市從此不復存在。
就在他們焦頭爛額的時候，剛好听說總局一位組長級的專家目前就在西雁市，這不是救命稻草又是什麼？當下是互相知會，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當然這件事還真不能怪小杜他們。
主要是他們在路上遇到了局長。
局長就問他們去哪兒了，官大一級壓死人，小杜他們沒法子，只能如實報告，局長知道了，那市長和書記也就知道了，所以才會有現在這個局面。
林默這會兒被這一群人圍著，哪兒能不知道他們要干什麼。
「行了，都安靜一點，明說吧，我只是路過西雁市，我那個朋友醒來之後，就得立刻趕回潛龍市，你們想干嘛，直接說，在這段時間里，我能幫的肯定幫。」
林默向來是直言直語，不喜歡藏著掖著。
西雁市這一幫子大大小小的領導跑過來要干什麼，他用腳指頭都能猜出來。
說實話，林默也理解他們的難處，可還是那句話。
個人力量，無法扭轉大形勢。
林默就算再厲害，能拯救一百人，一千人，甚至上萬人，但他能拯救幾百萬人，幾千萬人，乃至上億人？
不可能的。
超人也做不到。
所以他想看看西雁市這幫領導打算做什麼。
如果對方提出一些過分的，不切實際的要求，林默也只能告訴對方，愛莫能助。
「林專家，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你，我們實際上也是沒辦法了，現在這個情況，傷亡已經是不可避免，我們能做的，只能是盡可能多的救助市民，能救多少救多少。」
說話的是市長。
看得出來，對方也就五十歲不到，但頭發已經半數花白。
「你們有什麼計劃？」林默詢問。
「用隔離帶，隔出相對安全的區域，從市民中招募有能力的人，守衛家園。」市長說的這些，也是總局下放到地方諸多應對策略中的一個，具體怎麼選擇，都是由地方上的人來定。
「那需要我做什麼？」
「主持大局！」
「別跟我扯，說我能听懂的。」
「真沒開玩笑，就是讓你主持大局，說白了，就是幫我們兜著底，我們能力有限，經驗不足，遇到突發情況，真的應付不來。」
「行吧！」
林默答應了。
這種事還在他的能力之內，而且胖子也需要一段時間修養，起碼輸液得輸完，在這段時間里，協助西雁市進行這一場危機應對，倒也沒什麼。
林默本來打算把牙鬼也留在醫院。
這麼一來，有牙鬼守門，還有頭發，再加上胖子自己就很機靈，噩夢世界生存經驗也很豐富，所以不會出什麼問題。
這個事林默入夢和胖子說了一聲，本來是讓他老實在醫院里等著，結果胖子說他也要去。
「我是肉身需要休養，噩夢世界里的我，壯如獅虎，帶我去，一定能幫上忙。」胖子主動請纓。
林默一想也對。
和其他人相比，胖子也算是半個專家級人物。
在這種時候，多一個人多一份力。
林默答應了。
不過胖子得從噩夢世界里走過去，將頭發搓成繩，系在牙鬼脖子上，再讓胖子牽著，這麼一來也沒什麼夢魘敢攔著。
西雁市的隔離區並不遠，林默告訴胖子大概方向，就讓他自己往那邊走，林默則是跟著市長和局長他們，坐車過去。
路上警車開道，可以說是浩浩蕩蕩。
西雁市並不大，不堵車的情況下，從東到西貫穿，開車也就是二十多分鐘。
人口也有一兩百萬。
一開始街上沒人，但能看到幾乎所有家庭都亮著燈，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現在是晚上八九點。
而實際上，這會兒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
再往前，可以看到一條長長的隊伍。
得有五六公里。
可以听到有高音喇叭的聲音，維持秩序。
「這些都是準備進入隔離區的民眾，就算是人手不夠，我們也必須完成夢魘分離，不然，普通人在第一次進入噩夢世界時的死亡率超過九成。」
車上，市局局長說道。
他兼著本地安全局的局長，可以說在這個特殊時期，他的權利和影響力，比市長和書記都要大。
林默就問了一下他們是怎麼進行夢魘分離的。
「我們有一個行動小隊，十二個人，現在分為兩組，同時進行夢魘分離，實際上這段時間一直在進行，但進度很慢，而且前兩天，還出了事故，犧牲了一名隊員。」
市局局長一臉的痛心。
顯然那個行動小隊的每一個成員都是他的寶貝疙瘩，折損一個都和被挖了一塊肉一樣心疼。
林默點頭，現階段建立隔離區很重要，但進行夢魘分離也很重要。
大部分人能幾天不睡覺？
如果在困到極致，不得不睡覺，就會立刻產生夢魘。
不進行分離，將夢魘控制、放逐或者消滅，那麼這個夢魘就會攻擊周圍所有的人。
這還只是一只夢魘。
如果一下有十幾個人入夢，或者幾百人，幾千人，那個場面可不是區區一個行動小隊能應付的。
到時候就是一場恐怖的屠殺。
外面排隊的人市民拖家帶口，排著長長的隊伍。他們當中有耄耋老者，也有躺在嬰兒車里的小朋友。
男人，女人，無數個面孔，帶著對噩夢和未知的恐懼。
林默知道，在今天這個夜晚，全世界的人都是一樣，可怕的命運被強加到每一個人的身上，無論你多富有，無論你多貧窮，在這一刻，沒有任何不同。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當然這是無知者的想法，像林默就知道，精英階層早就通過各種渠道進行了安全的夢魘分離，這樣的夜晚對于他們來說，幾乎沒有什麼危險。
甚至不同地域的人，在今晚面臨的命運也不同。
一些核心城市，夢魘分離的速度和比例要更快，因為有更多的資源，更多的專家組成員，確保核心城市的安全。
不公平嗎？
廢話。
任何時候所謂公平都是相對的，一碗水容易端平，但想要同時端平一百個碗，一千個碗，那是不可能的。
公平這種東西，就像是和平，就像是美好。
自古至今都是人類向往的東西，追求的目標。
就是因為它們彌足珍貴，所以才可遇不可求，就算是遇到了，也會像花朵一樣，必然經歷盛開之後的凋零。
這才是人類社會的真相。
缺少美好的東西，才會向往，才會追求，而美好不常有。
可這個事情還得相對來說。
和華國之外的那些地方比，只能說，風景這邊獨好。
人間地獄，水深火熱都不能形容其他地方，就像是林默去過的白鷹國，那地方早就進入‘末日時代’了，還是他們主動進入的，你說奇怪不奇怪？
至少，像是西雁市這樣的地方，還有這麼一幫子人想盡辦法幫助市民。
警車開道，林默他們很快進入到了隔離區。
這里用特殊的鐵絲網將一個大約五六平方公里的區域圈了起來。
感覺用處不大，可有這個總比沒有強。
西雁市也不可能像一二線那種城市修建安全區，但人不能等死，所以能想到什麼辦法就用什麼辦法。
活人不能讓尿憋死。
隔離區就是讓人休息睡覺入夢的，所以這里的建築住宅都被征用了，就連路上鋪的都是帳篷，前面還有一個體育場，里面也是擺滿了床鋪。
基本上，全市的警力都安排在這里維持秩序。
入口處有一個建築，人們分批次進入，在里面進行夢魘分離。
林默在外面看了一會兒，發現速度非常慢。
按照這個節奏，日夜不停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干一個月都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分離完。
有人能熬一個月不睡覺？
顯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答應了要幫忙，林默就不能模魚，該出謀劃策的時候他不能退縮。
「先進去看看。」
林默帶頭走進去。
里面有幾個臨時處置室，排到的人需要單獨進入處置室內，然後服用特殊的藥物入夢，入夢之後，由在噩夢世界的行動隊員處理夢魘。
這一套流程之前在潛龍和吞鯨市先試行，積累了一定經驗之後，才向其他地方推廣。
效果不錯。
安全性也高。
但效率太低。
夢魘分離速度，完全和處置人員的能力直接掛鉤。
處置人員的能力強一些，就快，差，那自然就慢。
在現實世界是看不出什麼的，得入夢去看。
那邊西雁市的市長這個時候搖了搖頭，說他還沒有進行夢魘分離，就先不進去了。
看得出來，這位市長已經連續工作了幾天，狀態不太好，讓林默意外的是，對方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進行夢魘分離。
「沒事，我幫你。」
說完，林默閉目直接入夢。
對單個人進行夢魘分離，以林默的實力實在是大材小用，所以他完全沒有當回事，連處置室都不需要進去，外面就把事情辦了。
入夢之後，林默睜開眼。
其他人不像他可以這麼快入夢，可能還得借助藥物。
林默得等一會兒。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身後喊道︰「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
聲音嚴厲，帶著質問。
林默轉身一看，是個穿著制服的年輕人，對方還戴著一個紅色的袖標。
看樣子是西雁市安全局行動隊的成員。
對方身後站著一個黑影，是個厲鬼形態的夢魘。
一道道黑色的絲線連著年輕人，感覺有點藕斷絲連的意思。
顯然這個年輕的行動隊員可以操控身後的厲鬼，屬于對方的一種能力。林默見多識廣，以前見過類似的情況，像是這種屬于偶發現象，最開始那個厲鬼應該是想要殺死這個年輕人，但半中間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失敗了。
結果導致年輕人和厲鬼成了共生體。
類似這種情況，需要那個人有足夠的意志力，客服和控制厲鬼帶來的負面影響，或者強行壓制厲鬼，將厲鬼當成工具，又或者和厲鬼達成某種協議，讓對方幫忙處置問題。
不過這種情況完全是拼運氣，就和中彩票一樣，畢竟大部分情況，被厲鬼攻擊，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這會兒剛好西雁市局局長也入夢進來，那年輕人看到局長來了，急忙過來敬禮。
「局長好！」
「小王啊，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總局林專家，林專家，這是我們西雁市分局行動隊的隊長，王大龍！」
對面那年輕人一听林默是總局專家，一下子肅然起敬，趕忙敬禮，走了過來。
不遠處是幾個處置室，透過鐵柵欄，可以看到里面正有行動隊員進行夢魘分離工作。因為是臨時弄出來的處置室，只是用普通房間，在窗戶加裝鐵柵欄進行防護。
說白了，這種處置室能攔得住一般的夢魘，例如力量不強的殺人狂類夢魘，如果遇到鬼和其他類型的夢魘，那就未必能防得住了。
此刻一個處置室內，一個女人剛剛出現，應該是剛入夢的市民。
女人穿的挺時髦，不過此刻卻是一臉的驚恐。
處置室內，有三個隊員。
一人持槍，一人拿著一面防爆盾，還有一個拿著一把刀。
「1786號，請原地站立不要動，等待工作人員進行安全檢查。」里面持槍的隊員開口說道。
1786這個編號，應該是對市民的編號，按照總局的要求，進行夢魘分離是需要記錄的，記錄夢魘具體情況，這是為了防止出現高級別夢魘時，方便追根溯源。
處置室內的女人果然不敢亂動，但她現在很恐懼，渾身抖個不停。
她感覺身後有點冷。
想回頭看。
「別回頭，蹲下。」有隊員看到女人身後站著一個鬼影，立刻開口喊道。
女人嚇的急忙蹲下。
她身後的鬼影立刻就要動手。
這個時候，槍響了。
呯！
子彈洞穿那個鬼影的身體。
一股股黑氣從鬼影傷口里涌出來。
「繼續開槍。」旁邊拿著防爆盾的隊員吼道。
呯呯呯！
一連三槍。
鬼影身上槍眼多了幾個，從里面冒出來的黑氣更多。
拿刀的隊員這個時候上去就砍。
鬼影腦袋被斬落，掉在地上，變成一灘帶著惡臭的血水，身軀也開始腐爛。
「解決了！」
處置室內三個隊員都松了口氣。
對這個結果，外面的隊長王大龍，還有市局局長顯然都很滿意，三個隊員配合，成功的幫助一個市民完成了夢魘分離。
林默雖然覺得這個法子冒險成分大一點，但這個時候也沒說什麼。
這幾個隊員能安全，一來是有總局配發下來的裝備，可以傷害到夢魘的槍械和刀具，除此之外，就是運氣好，遇到的都是D級以下的夢魘，比較弱，如果遇到C級的，情況可能就不一樣了。
正好這個時候，市長進來了。
對方是頭一次進入噩夢世界，所以也會對應的產生夢魘。
「劉市長？」王大龍有些吃驚，但他更吃驚的是，市長居然沒有按照規矩進入處置室，這在外面，如果出了事，誰也控制不住。
而且這個時候，在場的人都看到市長身後，有一張詭異的臉探頭出來，惡狠狠的盯著他們。
市長頭一次進入噩夢世界，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卻看到林默朝他走過來。
突然伸手，從他身後拽過去一個人。
一切發生的太快，大家都沒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來，林默已經是掐著一個恐怖尸體的脖子，問它想死還是想活。
這場面，大家都看呆了。
「你長的真難看，給你三秒鐘考慮，想死還是想活，想活，就點點頭，听不懂當我沒說。」林默說完，還真的倒數三二一。
數到二的時候，那個尸體就猛點頭。
「想活？挺好的，明智的選擇，來，有什麼才藝展示一下。」
林默這個時候松開了對方脖子。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看清尸體的模樣，渾身蒼白無血，上身赤果，皮膚是那種死白色，能看到血管，但血管呈現的是黑色。
仿佛血管里流淌著的是黑色的血液。
看得出來，尸體似乎有些怯場，林默則是給對方比劃什麼是才藝。
最後尸體似乎听明白了，然後雙臂張開，從它喉嚨開始，到小月復，直接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就像是一張恐怖的，豎起來的大嘴。
里面滿是利齒，長短不一，互相之間還拉著絲，幾根舌頭在里面蠕動。
這場面，直接把現場幾個人都嚇傻了。
就算是王大龍這個本地分局的行動隊長都是倒吸一口氣。
心說這是什麼怪物？
他忍不住握住了槍，緊張到手指都有些僵硬。
「挺好，才藝不錯。就你了，你去那個屋子，接下來那屋子的夢魘分離工作，你來做。大龍啊，讓你的人出來，休息休息，剩下的事情，讓它來。」
「啊，這……」
別說王大龍，市長和局長也都傻眼了。
「對了，忘了和你說，從現在開始，這里的一切工作，由我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