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曙光玩具廠為中心,周圍兩三公里內完全就是一個無人區。
此刻槍聲劃破了這一片寂靜之地,星空之下,顯露出一股股殺意。
林默在前面逃,後面有人追。
甚至彼此根本看不到彼此。
剛才那一槍後,林默沒有再開槍。
那樣只會暴露他的方位。
他不知道身後還追著多少人,可能還有兩個,
又或者是三個,對方都有武器,火力比自己強多了。
像是剛才那樣埋伏打伏擊,還擊倒一個敵人這種事情,做一次就行了,再來一次,對方必然有提防,
下場十有八九是被亂槍打死。
現在林默沒有別的選擇,
只能不斷的逃。
很快,對方也沒有再開槍。
夜風吹過來,將草叢樹葉吹的沙沙作響,這個聲音可以掩蓋腳步聲和奔跑時的動靜。
風大的時候,林默跑的非常快。
風小的時候,林默會突然停下來,然後仔細听听身後的動靜,然後九十度,換個方向,繼續跑。
第三次停下來的時候,再听聲音。
除了微弱的草叢和樹葉的摩擦聲,還有一些蟲鳴鳥叫之外,已經听不到其他聲響了。
「不追了?」
林默心中一動。
他向後看了看,等了一會兒,的確沒有任何動靜。
追兵的確是放棄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至少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是好事,
畢竟一直追著,一直開槍,遲早得被打到。
到時候,
必死無疑。
可對方不追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不算是什麼好事。
那只能說明,對方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放棄了追擊。
什麼更重要的事情?
林默能想到的,只有玩具廠,只有月姐。
這才是那些人真正的目的。
林默想立刻入夢去看看,可他又擔心那些人殺個回馬槍,到時候自己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一旦被對方的人找到,那還不是想怎麼揉捏,就怎麼揉捏?
危險太大。
就在這時候,林默注意到自己在手機上有紅色的燈有規律的在亮起。
這是安全通信標識,也就是有人要發起通信,但怕林默這邊不方便接听,所以不會有鈴聲,不會有震動,
只是微弱的燈有規律的亮起,
以此提示。
林默打開手機,
輸入一串數字,
接通了電話。
和對方說了識別碼,那邊傳來了一個女聲。
「林專家,出什麼事了?」
林默知道這是總局安排的接線員,他把大概情況說了說。
「派行動隊了嗎?」林默問。
「十分鐘前已經派出,距離你方位最近的是飛燕市分局第七行動小隊,人員九名,乘坐直升飛機,現在距離你的位置不到一公里。」
林默實際上已經听到了直升機的聲音。
由遠至近。
他打開手機的爆閃燈,在草叢中揮舞,標識位置。
現在安全局的人馬來了,林默還怕個球。
這些行動隊在噩夢世界里或許不咋地,比不上專家組,但在現實世界里,那絕對是牛逼無比殺神。
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戰士。
戰術素養、裝備和火力,那更沒得說。
林默現在反倒是希望追擊自己的那幫人再出來,他就想看看,現在誰還敢跟他炸刺兒。
直升機的動靜非常大,隱藏在這里的人不可能听不到。
和這一個行動小隊接上頭,核對身份之後,林默就把情況告訴了他們。
「里面有未證實身份的武裝人員,想法子抓捕,如果拘捕,直接擊斃,千萬不要心慈手軟。」
林默叮囑了一句。
因為那些人里有家人。
而家人,嚴格意義上說,就是夢魘。
所以心慈手軟要不得。
帶隊的隊長估模是得到過上級的命令,來了之後完全听從林默的指揮,當即是敬禮。
林默想起胖子,趕忙給對方把胖子的情況說了說,讓他們千萬別殺錯了。
好在胖子體型很有辨識度,所以只要注意一點,不會弄錯。
「我們是快速反應小隊,後續還有其他行動隊過來。」
小隊隊長說了一句。
林默這下更放心了。
行動小隊立刻進入,過了一會兒,路上有車輛行駛過來,其他行動小隊的人到了。
與此同時,里面也傳來了槍聲。
估模快速反應小隊和那幫人交上火了。
林默現在安全得到了保障,他立刻是坐到車里,閉目入夢。
入夢之後的第一時間,林默就朝著玩具廠那邊跑過去。
黑色皮鞋讓林默的奔跑速度快了一倍還多,不過兩分鐘就到了玩具廠門口。
林默知道,即便是行動隊在現實世界里將那些人都擊斃,但那些人不會真正的死亡,死亡的,只是現實世界里的身體。
他們的靈魂,依舊會存在于噩夢世界。
這里,才是真正的戰場。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較量。
此刻玩具廠大門緊閉。
林默不著急進去。
他取出一個紙鶴,拿出筆在上面寫下余婆的名字,然後吹了口氣。
「去吧!」
抬手一甩,紙鶴就像是活了一樣,開始蒲扇翅膀飛了起來。
這次,林默沒有看著,而是跟著紙鶴走。
眼下曙光玩具廠里是什麼情況,林默一無所知,派鬼影進去看並不是一個最穩妥的法子,因為無論是誰,既然能對月姐造成威脅,甚至有可能已經制住,或者已經殺死了月姐,那區區鬼影進去,十有八九會被發現。
所以林默必須換個更穩妥的法子。
因為余婆之前回了信,所以林默認為余婆現在是安全的,那麼來了先聯系余婆準沒錯。
林默當然不知道余婆在哪兒,但紙鶴知道。
以後有了紙鶴,找人這件事,林默絕對是專業人士了。
紙鶴沒有從正門進入玩具廠。
它拍著翅膀,從旁邊繞著圍牆飛,林默依靠黑色皮鞋的速度也是緊跟在後面。
一路繞到了玩具廠後面,這里居然有一個後門。
紙鶴從上面飛了過去。
林默上去推了推小鐵門。
開了。
沒有鎖。
進去之後,是玩具廠的後面,紙鶴在前面飛著,從後門一個二樓破開的窗戶飛了進去。
林默趕忙追過去。
二樓窗戶距離地面有七八米,一般人根本上不去。
不過林默手腳並用,順著牆邊往上爬,很容易就爬到上面,看了看,然後鑽了進去。
上面是一個黑漆漆的走廊。
紙鶴不見了。
林默也不急,近距離下,他能感應到紙鶴的位置,就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
往前走了一會兒,林默發現自己之前並沒有來過這個區域,這也正常,玩具廠那麼大,他上次來也只是走了其中一小部分。
之前他曾經去過的,像是生產車間,而這里,更像是辦公區。地上散落著一些打印好的表格,看上去像是訂單一類的東西。
林默四處看了看,發現了一個問題。
以前在玩具廠,各種玩偶隨處可見,可現在,這里寂靜的和死地一樣。
玩具廠那些可愛的玩偶呢?
看不到它們,林默還有點不習慣。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危險感猛的襲來,林默立刻停下腳步,原地不動。
他感覺相當不妙。
就像是他曾經在鬼樓里的時候一樣。
林默停頓了幾秒鐘,而在這幾秒鐘里,周圍真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往前走了一步。
又走了一步。
然後停下。
林默感覺手背有點癢。
他抬頭看了看。
眼瞳一縮。
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手背上,被人寫了一個字。
‘罪’字。
黑色的油彩。
林默用手搓了搓,擦不掉。
就像是紋身,刻印在皮膚上一樣。
「什麼時候的事兒?」林默皺著眉頭想了想。
他記得剛才從下面往上爬的時候還沒有,應該是進入玩具廠內部之後才被寫上的。
谷轡
問題是,他沒有任何察覺。
或者說,只要進入建築內部,就會被寫上這個字?
有這個可能。
林默打算看看自己的黃皮紙,或許這是一種詛咒,但林默並沒有嗅到任何詛咒的氣息。
如果不是詛咒,反而更糟糕。
因為那就十有八九是禁忌之力。
對禁忌,別說林默,任何人都無法抵擋。
禁忌就是規則。
違反規則,就會受到懲罰。
懲罰包括死亡。
好在類似的事情林默也經歷過不少,所以他能撐得住氣。
繼續往前走。
很快,林默又停了下來。
這是是因為別的事情。
他听到身後有極為輕微的腳步聲。
「我身後有東西。」林默立刻意識到這一點。
他沒有回頭。
現在這種感覺有點像是遇到禁忌之鬼,那種讓人窒息的氣氛,讓心情止不住的沉重。不回頭,是怕觸犯禁忌。
禁忌之鬼不是開玩笑的,第一個準則就是不能觸犯它們的禁忌。
否則,必然中招。
林默低頭,看了看身後的地面。
果然,有一雙腳。
就在這個時候,林默听到了一陣低語聲。
「犯人罪不可赦,奉上官之命,行斬首之刑,你可還有遺言?」
這聲音挺醇厚的,而且說出來的聲音還帶著一點點戲腔,有點像是唱出來的,抑揚頓挫。
林默眉頭一皺,他也不是善茬兒。
這會兒從里已經是多了一根骨刺,頭都不會,往後就刺。
刺殺這種事,做的多了,就會形成習慣。
就例如,刺什麼地方是要害,什麼要害容易刺入,容易讓對方措手不及。
林默比較熟了,所以速度極快。
但他刺了個空。
轉身一看,身後的鬼不見了。
「這麼快?」林默心提了起來。
顯然這次的對手不簡單,到現在,林默也只是看到對方的腳,腳往上的部分,他還沒見過。
對方離開了?
顯然沒有。
那種遍體生寒的威脅依舊存在,而且比剛才還要強烈。
強烈到林默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有罪,若不留遺言,便安心去吧。」
聲音依舊在身後響起。
林默頭皮炸裂。
「你特麼才有罪。」林默罵了一句,反手刺殺,同時將磚頭錘抽出來。
但他又刺了個空。
轉身,沒人,空空蕩蕩。
可危機感,此刻已經達到了巔峰。
林默眼瞳一縮,知道不妙了。
「午時已到,斬!」
一聲斬。
從林默身後傳來。
顯然,那個鬼還在林默身後,就像是貼在背後的紙。
無論怎麼轉身,永遠都看不到對方。
一道寒光閃過。
林默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人頭落地,從此罪消。」
這個聲音說完,一股黑影快速遠離。
而林默手背上的‘罪’字,也慢慢淡去,最後消失不見。
片刻之後,林默手指上纏繞的幾根黑色頭發開始蠕動,長出了更多的頭發,然後向四周搜索,找到了腦袋,然後將腦袋和身體重新接上。
林默的手指動了動。
然後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去他大爺的,這特麼什麼鬼?」
林默低聲罵了一句。
他現在脖子還疼呢。
剛才,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砍了頭。
這叫什麼事?
林默出道這麼久,還是頭一次啥便宜沒佔,反而吃了大虧。
心中一股怒氣不由得沖天而起。
這要是沒有不死者詛咒,剛才就死了。
不過林默很清楚,這時候光生氣沒用,不死者詛咒已經被觸發,這會兒cd還沒好,要是再給自己來一刀,那可真防不住。
趕緊走。
先出去再想法子。
林默轉身準備走,結果這個時候,他听到了很輕微的敲門聲。
就旁邊走廊盡頭,林默好奇之下,探頭一看,剛好看到了他的紙鶴這會兒正在用嘴一下一下的敲著門。
那邊一個房間門緊閉,門是血紅色的,帶著一股戾氣。
林默心中一動,小心翼翼的往那邊走過去。
剛走到門口,門那邊有了動靜,慢慢的,門開了一條縫,隨後一只手伸出來,小心翼翼的將紙鶴抓了進去。
感覺,不像是第一次干這個事兒?
「余婆?」
林默這個時候小聲叫了一下。
很快,門被拉開,露出余婆一臉驚喜和不敢置信的樣子。
「你真的來了,快進來。」
當下不由分說,將林默拉了進去。
然後趕緊把門給關上了。
這屋子,是余婆的房間。
實際上這個房間並不是真實存在的,更不是現實世界某個房間的投影。
這里是月姐最珍貴的記憶形成的房間。
很溫馨。
以前是,現在也是。
林默到這地方,感覺就像是到了家。
瞬間安全了。
這種感覺是真實的,並不是心理作用,這里的確是將外面很多危險和凶惡都隔絕在外。
此刻余婆拿著紙鶴,看著林默。
「上次這紙鶴敲門,我開的,我就給你寫了一個回信,沒想到,你真的來的,不過我後來一想,你來了,怕害了你。」
「對了,你來的時候,沒遇到什麼可怕的東西吧?」
余婆一臉關心。
像是一個慈祥的老女乃女乃。
林默注意到,余婆手背上,也寫著一個‘罪’字。
「余婆,你手上的字?」
「這個?」余婆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些人來了之後,突然就有了,小月也有,她就是因為這個字,被斬了頭。」
林默听的倒吸一口氣。
月姐也中招了?
好家伙。
那自己剛才也不冤啊。
「月姐怎麼樣?」林默趕忙問了一句。
余婆沒說話,拉著林默去月姐的房間,推開門。
林默往里面一看,又一個好家伙。
在床上,擺著一個人頭。
月姐的人頭。
此刻房間里有極為強烈的怨氣,還有恨意。
看得出來,月姐吃了大虧,很生氣。
林默四下看了看,問了一句︰「月姐的身體呢?」
「被那幫家伙帶走了,他們就這還不罷休,還要找小月的頭,好在,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個地方。」
余婆嘆了口氣。
神色里帶著擔憂。
林默就說余婆別愁。
「我這不是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