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陰森的水井,暗色的水下,一張張慘白的人臉向上浮起,而且這些人臉上的表情極盡猙獰可怖。
這種場面,是個人都得嚇一跳,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就算是膽子大的了,尿褲子都是正常操作。
林默現在也覺得挺隔應的,主要是下面的人臉太多,密密麻麻,就和煮了一鍋餃子一樣,還上下翻滾,場面喜人。
本來以為這些人臉能跳出來,林默刀都準備好了,可他發現,這些人臉似乎根本無法離開下面的井水。
林默又觀察了一陣,發現從井水下面爬出來一個鬼影,沿路向上被眾多人臉撕咬,但這鬼影依舊向上攀爬,終于是爬出水面。
結果鬼影一抬頭,正好和林默來了個臉對臉。
「你好!」林默打了聲招呼,那鬼影一個哆嗦,手一滑又掉了下去,噗通一聲栽入水中,與此同時,下面的人臉再次撲上來撕咬,終于,鬼影似是體力不支,沉了下去。
林默怪不好意思的。
顯然剛才是自己把那個鬼影給嚇的掉下去的,如果不是這樣,這鬼影已經月兌離苦海了。
苦海?
林默嘟囔了一句,他看著井水中面目猙獰的人臉,想著剛才拼盡全力想要爬上來的鬼影,心中琢磨著用‘苦海’來形容這井水倒是挺恰當。
下面的東西,似乎都想離開,但想走卻走不了,這不就是在苦海當中沉淪,無奈又悲涼。
林默發現小雨也湊過來看,就問她知不知道這是啥地方。
畢竟是小雨將他引到這里的。
小雨身手指了指林默的口袋,後者會意,取出鉛筆和日記本,小雨握著林默的手寫下一行字。
「我記得這里。」
林默沒太明白。
但他突然想起來最開始小雨日記本上寫著的文字。
林默翻到前面看了看,找到了那一句話。
「我在苦海中沉淪,渾渾噩噩,恐懼為我指引了道路,我能感覺到,這個世界正在覺醒。」
林默問小雨以前是不是在這水里待過。
小雨點了點頭。
她的表情在這一刻顯露出一絲痛苦。
林默很了解小雨,她從來沒有顯露出過這種表情,這足以說明,這個井下苦海帶給她的痛苦回憶。
隨後小雨握著林默的手,又寫了四個字。
「不能下去!」
言簡意賅。
不能下去,就是不能下去,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言外之意,如果下去,可能就再也上不來了。
這個事兒換作跑平時,林默肯定听小雨的,因為他知道,小雨和他最鐵,不會坑他,不會騙他。
但現在這種情況不行。
紙鶴飄在井水上,這就說明老爹在下面。
說不定老媽也在。
這種情況下,林默必須下去將他們帶上來,哪怕是再凶險他也得去,這件事沒得商量,更沒有妥協的余地。
林默把情況一說,小雨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又寫道︰「下面極為詭異,你可能會忘記一切,你將無法感受到時間,你能找到叔叔阿姨的概率可能只有萬分之一。」
「這麼凶險的嗎?」林默听的也是咋舌不已。
真是這樣,那絕對是九死一生。
不,十死無生。
可越是這樣,林默越得下去。
還是剛才那句話,這件事,林默別無選擇,絕不可能後腿,再說,不是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麼。
林默告訴小雨,說老爹是他最重要的人,明知道老爹在下面,可能還有老媽,如果自己不下去,這輩子都會後悔。
所以你別攔我,有法子,給我想,想不出來我也不怪你。
「小雨,換作是你在下面,我也會下去救你!」
林默這句話說完,小雨眼楮睜圓,能看得出來,她的雙手都在顫抖。
死死的抓著裙角。
看得出來,她很感動。
過了一會兒,小雨才點頭同意。
她黑裙當中伸出一條黑色的詛咒鐵鏈,如同靈蛇一樣纏在了林默腰間,纏了一圈又一圈。
「小雨,你干啥?」
林默問了一句。
小雨指了指井下,然後一腳把林默踹了下去。
「唉,我還沒準備,咕嚕,咕嚕,咕嚕!」
林默直接沉了下去。
小雨在上面皺著眉頭,似乎很好奇林默後半句想說啥。
井水比林默想象的還要陰冷。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穿著背心,一下跳進了西伯利亞的海水當中,陰寒瞬間從四面八法侵入身體。
一個哆嗦接著一個哆嗦。
落水瞬間就下沉,林默意識到這水好像沒有浮力。
或者說,浮力非常小。
下一刻就感覺有東西咬他。
「是那些人臉!」林默想到這里,抽刀就砍。
甭管能不能砍中,反正不能挺著不動讓干咬吧,即便砍不中,多少也能增加一下那些人臉撕咬的難度。
又沉下去一段距離,人臉都飄了上去,林默有點憋。
如果是普通活人掉下來,估模當場就領盒飯了,即便沒有當場領盒飯,不到半分鐘也得活活憋死。
可林默又好幾種詛咒,這讓他的生存能力遠超普通人。
吸血鬼詛咒在這一刻發揮了效用。
他發現,就算是不呼吸,憋是憋一點,但還死不了。
甚至如果習慣了,感覺居然還不錯。
林默抬頭看了看,他發現小雨是用鐵鏈拴著自己,這感覺怎麼像是釣魚?
可這地方沒有魚,只有鬼。
那就是釣鬼。
林默這個時候有點犯嘀咕,小雨的意思他看明白了,這是把自己當成魚餌了,想要通過這種方式把老爹釣出來,可這能行嗎?
怎麼感覺有點不靠譜兒。
他還在往下沉。
慢慢的,周圍什麼都看不到了,只有一片混沌,黑暗就在周圍一兩米的範圍,因為再遠的區域,完全看不清了。
林默感覺過了很久。
一開始他還能思考一些事情,但仿佛就是在某一個剎那間,他突然發現,他忘了剛才在想什麼。
忘了過了多久,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忘了他要來這里做什麼,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有點記不清楚了。
「為什麼會有一根鐵鏈綁著我?」
林默看著纏繞在身上的鐵鏈出神,他想解開。
但鐵鏈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纏的更緊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林默都在和這一根鐵鏈在較勁兒,甚至是用手里的刀在劈砍。
不過這根鐵鏈即便是被砍斷,也會立刻重新連上斷口,試了幾次,林默放棄了,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忘了他為啥要砍這根鐵鏈了。
累就不說了,還特麼砍不斷。
那干嘛要費這個力氣?
舒舒服服的待會兒不好麼?
林默伸了伸懶腰,在他眼里,似乎又過了很久很久,突然,他看到了鐵鏈。
看了一會兒,又開始和這根鐵鏈較勁。
不知道持續了多少個來回,因為根本記不住,所以在林默眼里,似乎每一次都是第一次,但他內心深處有一種感覺。
他已經在這里待了很久很久。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個東西靠過來。
是個面目猙獰的人。
兩人對視一眼,誰也沒有搭理誰,很快這人飄了過去。而接下來更多的人從旁邊飄過,最近的一個,甚至觸手可及。
到最後,周圍飄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有的還在活動,有的和尸體一樣,一動不動。
林默覺得周圍很暗,他下意識的從腰間抽出磚頭錘。
只不過抽出來之後,他又想不起來這是啥東西,而且,自己為什麼要將這東西抽出來。
突然,旁邊飄過一個人,對方伸手就抓住了錘柄,開始搶奪。
爭搶之間,錘頭呼哧一下,冒出一團綠火。
那搶錘子的人嚇了一跳,立刻松開手漂開。
綠火沒有熄滅。
光亮透過周圍密密麻麻的人向周圍擴散,可以看到遠處,也都是漂浮的‘人’,數量之多,難以計數。
如果有深海恐懼癥,或者密集恐懼癥的,這會兒絕對能嚇死過去。
林默四下盯著,臉上露出迷茫之色。
周圍的人,幾乎都是怨氣沖天,恨意十足,要麼就是一臉迷茫,更像是一個個漂浮的死物,只有偶然互相踫觸時,突然爆發的攻擊,表明這些東西都能活動。
除了怨氣和惡意,更多的是絕望。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很絕望。
林默覺得他一定是忘記了什麼事情,他開始努力回想。
這個過程漫長且困難重重,期間又有某個惡意滿滿的人襲擊了他,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臂。
林默用刀斬下了對方的腦袋。
但疼痛就像是一道劃過混沌夜空的閃電。
將林默渾渾噩噩的腦袋一下子震的清明了。
在這一瞬間,林默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面,諸如小時候的場景,諸如將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老爹。
對了,老爹!
林默晃了晃腦袋。
他想起來了。
他是來找老爹的。
不光是老爹,他想起來這里是什麼地方,但隨之而來的混沌讓林默再次開始遺忘記憶。
「疼痛,我明白了,痛苦會讓我保持清醒。」
林默抬手,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
疼痛帶來的是短暫的清醒。
在這個地方,清醒成了最珍貴的東西,但卻需要痛苦才能催生,而且想要保持清醒,就必須承受無盡的痛苦。
林默這個時候想起一句話。
痛,並快樂著!
還真不是瞎扯淡。
林默開始自己制造痛苦,同時四處尋找。
只要是遇到的‘死人’,他都會一個個觀察,看是不是老爹。
但這無異于大海撈針。
林默開始嘗試喊叫。
聲音在這里可以傳播,一聲聲‘老爹’傳蕩出去。
很快林默就發現老爹沒喊來,卻是喊來一些更加恐怖的東西。
一個如同多個尸體組合在一起的怪物扭曲著開始靠近。
就像是一個病毒放大了上萬倍一樣,那樣子根本沒有任何現實世界里的參照物,但只要看上一眼就會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叫老爹,你算老幾?哦,我明白了,你想佔我便宜。」
林默一直給自己施加痛苦,整個人已經像是一個即將爆發的火山口,看到這麼丑的一個東西,心情可想而知。
當下輪著鐮刀就砍過去。
林默也不防御,對方的攻擊他是照單全收,痛苦在這個時候反而是個清醒劑,而且越疼,越清醒。
對方估模也被砍疼了,仿佛恢復了一些神智。
發現這一場爭斗毫無意義。
當下想要逃走。
林默哪兒能讓它如願,追上去一陣劈砍。
一時之間殘肢斷臂飄的哪兒都是。
很快,這個詭異的怪物就被肢解掉了。
林默繼續喊。
現在他就像是違反‘黑暗森林法則’的雛兒,行為和動作的確很低端,但架不住林默現在武力強。
這就相當于在釣魚。
以自身為魚餌。
不知道砍殺了多少怪物,到最後,就連痛苦都無法清醒有些麻木腦子的時候,突然身後有一個人一把抓住了林默的手。
林默回頭一看,眼楮一亮。
「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