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和林默的關系很特殊。
一開始它只是個單純的夢魘,大腦里只有殺戮,任何觸犯它禁忌的,都會被它無情的絞殺。在看到林默第一眼的時候,和看到其他獵物一樣,只想干掉對方,扭斷對方的腦袋。
可誰能知道,這竟是一段孽緣的開端。
而在林默的眼里,老白這貨絕對是有強迫癥,而且個性還特別倔強。
實力強大的夢魘,往往都很有個性。
可能因為好多次都沒有成功扭斷林默的脖子,搞的對方情緒低落,開始自我懷疑,自我封閉。
這段時間非常長。
誰也不知道老白在廁所里的這一年時間里究竟在想什麼,又悟出來什麼。
總之,林默再次去邀請老白出山時,老白沒有拒絕。
它發生了某種變化。
一開始是林默單方面將它當成朋友,後來,它似乎也接受了這個跨越種族的友誼。
從某種角度上講,老白想開了。
它不再執著于扭斷林默的脖子,因為它一年時間里只想了一件事,既然林默的脖子扭不斷,又何必執著?
這就是所謂的放下。
可它能放下林默的脖子,但卻不會放過其他人。
尤其是敵人。
「老白,你怎麼傷成這個樣子了?」林默皺著眉頭一臉心疼。
這次老白傷的真的很重。
身上不少地方已經是皮肉外翻,露出了骨頭,有些地方的血肉直接缺失了一塊,這要是一個正常人,早就死了。
林默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把老白胸口上一塊凸出來的肋骨板正,塞了回去。
至于其他地方的傷,他也無從下手。
不過老白似乎表現的很淡然。
仿佛這傷不是在它身上。
就這份從容淡定,就有大將之風。
看到老白是真的沒什麼事兒,而且身上的傷口也在快速恢復,林默這才放下心,開始詢問情況,同時盯著老白手里的腦袋看。
這人頭還帶著一小段脊椎骨,血淋淋的,看樣子應該是老白扭斷對方脖子之後,又用力一扯,硬生生將腦袋連帶一端脊椎扯了下來。
這份力量堪稱恐怖。
林默仔細看了看。
「是紅燈籠鬼的腦袋。」
老白不會說話,小雨只會寫字,只能是月姐口述。
她把大概情況說了說。
總之,城牆上敵人很多,戰況凶險無比,他們能退回來實屬不易。
「這里很危險,我建議咱們趕緊撤。」月姐語氣凝重,林默十分吃驚,就說這可不像你的性格,以前姐你遇到事情,那都是直接上手干,絕不會含糊。
月姐笑了笑,露出手臂上一道恐怖的傷口。
她也受傷了。
小雨呢?
林默瞅了一眼,月姐直接道︰「你這沒良心的東西,光顧著關心你的小雨……她沒事,黑裙的力量很強,替她抵擋了所有的攻擊。」
「姐你誤會了,我也很關心你。」林默過去看了看月姐手臂上的傷口,像是被某種利器切開的。
皮肉上,不斷往外冒著黑氣。
「我以前見過這種怪物。」林默低頭看著老白手里的腦袋,即便是身首分離,這個人頭的眼楮依舊睜著,死死的盯著林默。
上次在綠園小區,林默是隔著玻璃瞅了對方一眼。
當時也沒看清楚,只覺得這個拿著紅燈籠的人影非常的恐怖,可以輕而易舉捏死自己。
那時候,林默就感覺有朝一日,他還會遇到這種東西。
現在這情況,老白,月姐和小雨三個聯手,雖然干掉了一只紅燈籠鬼,但它們也吃了虧。
所以眼下最好是暫避鋒芒,先模清楚狀況再說。
林默也不遲疑,打算先退走。
就在這時周圍突然亮起一個個紅燈籠,四面八方都有,將他們包圍在其中。
林默心中一沉,知道跑不掉了。
遠處響起了一陣陣古怪的聲音。
有點像是甲冑摩擦,兵器踫撞的聲響。
情況有點不妙。
要知道這些怪物有弓箭,可以遠程攻擊,此刻若是亂箭射來,怎麼應對?
林默感覺自己剛才應該早點跑路,不至于現在被堵在這里。
但周圍的怪物沒有攻擊。
圍而不攻,必有企圖。
果然,隨後就听到遠處響起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陰邪妖異,膽大妄為,還不將我鄭千總放回來。」
鄭千總?
放回來?
林默看了看老白手里拎著的腦袋。
正好和對方來了個對視。
你看我,我看你。
四目相對。
林默蹲下,他看得出來,這腦袋還活著,這種詭異之物即便是身首分離也不會死。
看了一會兒,林默就問︰「鄭千總?」
這腦袋冷哼一聲。
算是承認了。
好家伙!
林默起身拍了拍老白的肩膀。
「老白,你好厲害,居然把他們的頭領給抓回來了,立功了啊。」
林默很高興。
這麼一來,他們手里就有牌了。
怪不得周圍的詭異怪物都沒有沖過來,原來老白直搗黃龍,直接把對方‘王’的腦袋給扭了下來。
可以。
這算是歪打正著。
對方剛才是在勸降,語氣雖然強硬,但投鼠忌器。
周圍霧氣蒙蒙,只能看到很多紅燈籠的光亮,至于有多少怪物,看不清,但數量一定不少。
而且就目前所知,對方手里有武器。
弓箭。
還有刀劍。
老白和月姐身上的傷口,就是利器劈砍所致。
林默問月姐,月姐說,她看到那些怪物也的確是身披甲冑,手持刀劍,有點像是古代的兵卒。
再結合剛才對方的話,林默腦海中立刻冒出來一個荒唐的念頭。
這幫詭異是有組織的,像是古代的一群兵卒。
帶頭的是老白手里的‘鄭千總’,千總好像是古代的一種武官,具體的林默忘了,但大體上錯不了。
現在對方數量佔優,真打起來,林默這一方肯定吃虧。
不過因為剛才老白突襲,一場混戰,將對方的‘首領’腦袋給掰了下來,現在自己這邊有了談判的籌碼。
所以接下來不能打,得談。
打對自己這一方不利。
這會兒林默心里已經盤算了一圈,他扯開嗓子喊道︰「你們鄭千總沒事兒,來個人談談吧。」
林默又看了一眼鄭千總,對方眼神凶狠,帶著一萬個不服氣,看它這精神十足的樣子,估模也沒啥事兒。
不就是腦袋搬個家。
小場面。
看得出來,這位‘鄭千總’應該地位很高,因為對方還真的派了一個‘人’過來談判。
談判的鬼打著一個紅燈籠,腰間有長刀,穿著已經腐朽破爛不堪的甲冑,看上去如同干尸,臉上沒有一絲飽滿的血肉,像極了風干的牛肉干。
對方來了之後,沖著老白手里的人頭單膝跪地,說了一堆話。
頗有古風,有些听不太懂,但大體意思類似于屬下無能,害大人受累之類的。
林默告訴他別沖動,如果亂來就把你們鄭千總做成炸醬,又問了問這些詭異的來路。
誰知道對方冷哼一聲。
「吾等鎮守天城,你們擅闖禁地,居然膽敢反問吾等?」
林默一想,倒也對。
人家的確是在這兒待著好好的,從他們的視角,自己這一方是入侵者。
「即便我們是外來的,可有什麼事兒不能好好說,為什麼上來就動刀動槍的?」林默辯理從來沒輸過。
有理就辯,無理也能攪三分。
對方冷哼,並不答話。
還別說,這種情況讓林默想到了東郊廢礦下面的鬼城。
鬼城門口的‘兵鬼’和對方有些相似。
鬼城門口的兵鬼有禁忌。
那就是不能硬闖,不能鬧事,否則在城門範圍之內,立刻就會被兵鬼斬殺,絕無幸免。
眼前這些詭異,林默覺得稱其為‘陰兵’更為恰當。
更有組織性,而且有相當的思維和判斷能力。
別的不知道,反正這個和自己談判的陰兵是這樣,狡猾,而且很有底線。
「天師臨行時有令,擅入天城者,死!」
這算是回答了剛才林默的問題。
問題是鬼知道對方口中說的‘天師’是個誰。
詢問,對方就是一口一個天師,更多的不是問不出,是對方壓根兒不知道。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林默同意將‘鄭千總’還給他們,不過對方也絕對不能再攻擊,當然,對方依舊不同意林默他們進入這個‘天城’。
如果不答應,這些陰兵會拼個魚死網破。
林默同意了。
不同意也不行,難道真的拼個兩敗俱傷?
先全身而退,然後再做打算。
交接的時候,林默突然想起什麼,問了一句︰「劉佳在不在城里?」
那陰兵抬頭瞅了林默一眼︰「在啊,怎麼了?」
「我和劉佳是朋友。」
「當真?」
「千真萬確!」
「請問公子姓甚名誰?」
「林默!」
「林公子,稍候片刻,我這就差手下去問問。」
這陰兵招來一個打著紅燈籠的手下,低聲耳語一句,那手下立刻是飄飄忽忽,飛進了城內。
還能這樣?
林默也愣住了。
難道是柳暗花明,難道是峰回路轉?
還別說,林默此刻心情居然有一點小激動。
他知道劉佳在城里,紙鶴朝這邊飛已經說明了這一點。
但他沒想到,這些陰兵居然認識劉佳。
看樣子,關系還不錯。
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劉佳追蹤苦行僧進入二層夢境到現在也就是四天多時間,這麼快就交到新朋友了?
林默詢問那陰兵,對方只說等劉佳來了再說。
看樣子還是有些不相信。
這次等了十幾分鐘,在林默看來,絕對是這輩子他等過最長的十幾分鐘。
又過了一會兒,遠處有人騎黑馬過來。
馬蹄聲碎。
再仔細看,馬背上那人,可不就是劉佳。
林默直接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情況和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在他的想法里,劉佳可能陷入危機,被人綁架,或者被人干掉他都不奇怪,到時候他會痛哭一場,然後化悲痛為力量,然後發誓給劉佳報仇,並且為此而努力。
可他萬萬沒想到,和這些恐怖的陰兵廝殺一場,命懸一線時,結果居然發現,好像最開始只需要報劉佳的名字,這一切似乎都可以避免。
黑馬跑的非常快,不一會兒就到了近前,劉佳翻身下馬,瞅了一眼林默。
看得出來,她臉上帶著欣喜。
「林默,你怎麼進來的?」
她問的是怎麼進二層夢境的,這個林默懂。
林默沒回答,而是反問一句︰「這咋回事?」
劉佳也懂林默的意思。
「這個說來話長,來來來,先進城,來這兒,就算到家了……哎,鄭千總,你這是怎麼了?腦袋怎麼讓人給拔了?跟個蘿卜頭似的。」
要麼說劉佳這嘴挺損的。
鄭千總本來就夠憋屈了,這會兒直接又拖出來鞭尸,索性是將眼楮一閉,不說話,愛誰誰。
接下來,劉佳還真把他們給帶進了這一座‘天城’。
陰兵並沒有阻攔。
城門里面,站著一個血淋淋的無頭尸體。
看傷口,這位應該就是鄭千總的尸身。
林默從老白手里把人家腦袋拿過來,然後鄭重的走過去將鄭千總的腦袋安了回去。
「你看看這事兒鬧的,鄭千總,真是對不住了,這讓我怎麼說呢。主要是咱開始也不知道是一家人啊,這樣,我跟你說聲對不起,這件事咱們就此揭過,你看好不好?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以後,咱們就是兄弟了,是兄弟,這事兒就不提了,好不好?」
林默安好之後感覺怎麼看都不得勁。
發現,腦袋給人安反了。
「我的錯,我的錯,主要是不熟練,下次,下次一定給你安的妥妥當當,合合適適。」
鄭千總從始至終沒吭聲。
一雙眼楮帶著憤怒,還有一絲絲無奈和委屈。
林默說你不吭聲,那就是同意了。
劉佳一把將林默拽走。
用她的話說,你特麼再這麼找死,我的面子都壓不住了。
城中陰森。
卻有行人酒樓等買賣。
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些行人,都是鬼魅。
劉佳把林默拉到一個酒樓,找了個包廂坐好。
這會兒,小雨已經回到鉛筆,月姐也重新變回玩偶。
她倆有默契。
劉佳在的時候,盡量躲起來。
眼不見心不煩。
只有老白依舊是站在林默身後,兢兢業業。
「佳佳,究竟怎麼回事?」林默忍不住問,現在他已經是好奇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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