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氣氛一度尷尬爆棚。
李慶華談了口氣,好奇的問道,「從文,我看你拍擊患者心前區,這是為什麼?」
「建立氣月復導致的肺栓塞搶救有幾點。」
周從文淡淡說道。
「立即停止氣月復並使患者頭低腳高左側臥位,使氣體滯留于右心房,防止腦的氣體栓塞。」
「拍擊胸廓及心前區來擊碎大氣泡,予腎上腺素加強心髒收縮力使氣體成為泡沫狀,逐漸進入肺循環而排除體外。」
「其實用中心靜脈置管直接順著上腔進右心房,把氣體抽出來更好,但手術室連……」
周從文頓了一下,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話語里的怨念叢生,甚至帶著一些莫名其妙的恨。
巡回護士有些羞愧。
她听人說過胸科搶救過一次空氣栓塞,但沒想到肺栓塞也是一樣的搶救原理。
夜班備的器械本身就不多,看樣子要跟護士長提一下多準備兩套深靜脈管,萬一有用呢。
「第三,快速建立中心靜脈通道來輸注搶救藥物從而加快了起效速度。」
「第四,糾正酸中毒,給予烏司他丁和甲基強地松龍行髒器保護。」
「第五,積極治療繼發DIC後血小板減少、FIB減少和凝血因子缺乏。」
「第六……」
「記住了麼?」周從文幾乎是掰著手指頭說一二三四五,李慶華淚流滿面。
這是老師給學生上課麼?
難怪從前王成發不喜歡周從文,哪里有主任喜歡別人坐著,自己站著听課的道理。
不過周從文說的……的確牛逼。
不光是李慶華,連陸天成等三人都仔細品咂著他的話。
要是一早就知道肺栓塞還能這麼搶救,幾個月前的患者應該還有搶救的可能。
可惜了,人世間沒有假設。
「李主任,你怎麼來了?」周從文忽然問道。
「剛才接到手術室的電話,我們就趕過來了。」李慶華笑了笑,「正在我家吃飯呢。」
周從文看了一眼李慶華身邊的三位,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啊,急診搶救,有不周到的地兒大家多包涵。」
急診搶救完畢,周從文從暴君回到原本溫良的小醫生,他微笑著道歉。
散落在地上的听診器和病歷夾子發出一聲無奈的申吟。
「沒事,小周,拍打真的有用?」麻醉師好奇問道。
「只能是沒辦法的辦法,按說應該用深靜脈穿刺置管把管子送到右心房里,然後抽出栓塞的氣體。但……」周從文話說了一半。
手術室眾人都有些慚愧。
剛剛周從文說的很清楚,什麼把大氣泡震碎,再加上腎上腺素的作用,可以排出體外。
听著像是天方夜譚,可患者的癥狀表明危險期已經過去。
事實證明那種詭異的拍擊手法的確有用,要不然患者現在已經開始涼了。
「小周,謝謝。」高醫生穿著無菌服、戴著無菌手套客客氣氣的說道。
「高哥,客氣了。」周從文笑了笑,「謹慎點,再謹慎點。尤其是新技術開展的時候,一旦出現一起醫療事故,不光是患者會死,你會有麻煩,新技術也會被無限期推遲。」
高醫生點頭嘆氣。
他很清楚一旦出事,不光是自己有麻煩,連剛剛開展的新技術也會被強行中止。
沒人在乎新技術會帶來多少好處,偶爾的意外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即便是開刀,意外也是一定概率的問題。
責任會被放在新技術的身上,它成為異端,再次開啟要到猴年馬月就說不定了。
但他對新技術有莫名的愛,總覺得可行。
「李主任,沒什麼事兒,我看一會,要不你先回?」周從文笑眯眯的說道。
「好。」李慶華點了點頭,拍拍周從文的肩膀,「辛苦了。」
「沒事。」
李慶華拉著幾人轉身離開,回到更衣室,陸天成忍不住問道,「慶華,周從文怎麼會搶救肺栓塞的?這……特麼是人能會的活麼!」
「我不知道。」李慶華實話實說,但听起來就像是敷衍。
「真是牛逼,我第一次知道肺栓塞還能搶救成功。」
「是啊,他說的中心靜脈置管直接捅進右心房,這個靠譜麼?沒有透視,誰知道管子捅到哪去了。」
「我怎麼感覺搶救的時候送不進去呢。」
幾名醫生都是行家里手,每個搶救動作的難度他們都很清楚,剛一走出術間就開始議論起來。
深靜脈置管難度不大,但在急診搶救的時候直接「捅」進右心房,這難度就不是一星半點的大。
「我做手術的時候,和周從文說了一件事,我要他24小時看護我,直到我醒過來。」李慶華輕聲說道。
「你呀,有被迫害妄想癥。」陸天成笑道,「是不是怕人給你用錯藥?你想的太多。」
用「錯」藥。
李慶華笑而不語,沒有接這個話茬。
「不過有這麼個人在身邊,一旦出現極為罕見的情況能第一時間解決。」
「慶華,請陳老師來做手術要多少錢?」袁小利很干脆的問道。
目睹了一場不可能的搶救,更加深了他要來三院做手術的想法。
祝主任的臉面有自己的肺葉重要麼?
或許在某些人看來還要猶豫一下,但袁小利已經做了決定。
「3000。」
「行,加我一個。」
「也加我一個。」另外一名醫生也沒那麼多顧慮,很干脆的說道。
「周末手術,明天就要辦理住院手續。雖然問題不大,但術前手續麻煩。」
「一早去請帶薪假,馬上來住院。話說不用在醫院住吧,慶華,你別故意難為我們。」袁小利笑道。
「不會的,要是因為這點事兒難為你們,你們還不得把我吃了?」李慶華笑著說道。
手術的事情決定,只有陸天成一人沉默下去,像是一塊石頭。
他無法評論對錯,更重要的是那名兩個月前獨自開胸卻又要自己掛名主刀的小醫生……似乎自己小看了他。
重重思緒堆積在腦海里,陸天成有些郁悶。
一下子有兩個醫生請假,而且是來三院手術,祝主任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