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字頭上一把刀,肖院長今年五十多歲了吧。」
「五十二。」李慶華毫不猶豫報出詳細的數字。
每個院長的年齡、生日,他都熟記在胸。
「這個年紀還夜夜笙歌,藥物維持是有限度的,副作用雖然不大,但總是越積累越多。」
這是詛咒麼?李慶華不解。
看樣子周從文還是小孩子脾氣,也知道不能去報復,只能吃虧,咽下這口氣。
但他不知道的是周從文想的卻是上一世發生的一件事情。
肖強在某次開學術會後去酒店開房,然後得了馬上風,據說……咳咳,總之慘不忍睹。
上一世周從文和肖強沒有接觸的機會,這些事兒也是從沈浪嘴里知道的,真假都不清楚。
今天看見肖強肖院長跋扈的樣子,以及他睚眥必報的性格,周從文倒是有些期待,不知道會不會和上一世一樣出問題。
……
……
放射科,透視室,醫大一院苟主任已經趕到。
整個江海市都沒有DSA機器,要在放射科下大架子,苟主任也很擔心。
術前他把患者家屬以及三院的領導,尤其是肖強都叫到一起,反復交代了好多遍手術的危險。
患者還因為病情原因無法長途奔波去省城,這面還沒有趁手的機器,所以失敗的機會很大。
手術一旦失敗,就意味著患者必死無疑。
听苟主任這麼說,患者家屬的臉都白了,就像是拿到死刑通知書一樣。
肖院長補充了兩句,主要是講述苟主任是全省最早開展主動脈支架的醫生,也是手術量最多、手術成功例數最多的醫生。
找到苟主任,他已經盡力了,沒有其他辦法。
現在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肖院長不斷強調這一點。
患者的癥狀逐漸明確,左側血壓為120/70mmHg,右側血壓為60/40mmHg,給予靜滴單硝酸異山梨酯維持,並間斷肌注杜冷丁。
沒辦法,情況緊急,即便條件不行苟主任也只能硬著頭皮上手術。
條件簡陋、設備不全,甚至連鉛服都只有一件衣服,就別說鉛裙、鉛帽之類的東西。
苟主任差點沒哭出來。
這是冒死做手術啊,知道江海市三院簡陋,但沒想到會簡陋到這種程度。
而且因為來的急,苟主任沒帶其他人,自己單騎闖關來到江海市。
還沒上台,苟主任已經開始打退堂鼓。
不出意料,手術做的不順利,相當不順利。
苟主任也沒想到難度竟然會大到這種程度,雖然一樣是透視機,但醫大一院的透視機要遠遠強于江海市三院。
這面的機器連診床都沒辦法轉動,手術……根本沒法做。
大意了!苟主任嘗試了3次,用了足足1個小時,累的四脖子汗流也沒成功。
做手勢停了機器,苟主任垂頭喪氣的走出來。
「機器不行,還沒有助手,手術做不了。」苟主任嘆了口氣說道,「肖院長,你和患者家屬說一下,簽字,找一台120急救車,司機要老司機,爭取盡量平穩的轉運到醫大一。」
肖院長听苟主任這麼說,腦子嗡的一下,手有些麻,好像中風了似的。
剛剛造影他看見胸主動脈夾層的位置,肖院長是臨床出身,明白意味著什麼——魏局根本沒機會轉到省城。
半路就得死,甚至肖院長有一個猜測,可能麻醉結束之後魏局半麻半醒的時候一掙扎,激烈運動導致血壓升高,人就沒了。
他嘴里滿滿的苦澀。
「苟主任,不能再試試了麼?」
「怎麼試!」苟主任的心情也不好,他幾乎是用吼的說道,「要啥沒啥,當時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也沒說明白,你要是多說兩句我帶個助手來都比自己做手術強!」
助手……
肖院長馬上想到了醫大二院的姜主任。
這時候他也顧不得別的,連忙彎腰低頭,「苟主任,醫大二院的姜主任也在。」
苟主任一怔。
「姜主任?」苟主任詫異的說道,「他怎麼在?」
「我手下胸外科主任和醫大二院聯系比較多,他們擅作主張請姜主任來。我考慮省里還是您的水平最高,所以……」
這個馬屁拍的的確夠舒服,苟主任的臉色好了一些。
「趕緊找姜主任來,不過有人配台的情況下也只能稍好一點,沒有DSA機器,手術是真難做。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苟主任嘆氣。
肖院長連忙點頭,出門打電話聯系李慶華。
……
……
「我剛畢業在人民醫院,那時候臨床上很少有人知道主動脈夾層這病。我出急診的時候,來了一個患者,大汗淋灕,心電圖異常,但也看不懂。內科推到外科,外科推到內科。」
李慶華一邊吃飯,一邊講著從前的往事。
這些個八卦是醫生吃飯時候最佳的調味劑,每個人都有不願意踫觸的疤痕,李慶華講的就是他的經驗。
「後來我和內科醫生一起去看,誰都看不明白,大眼瞪小眼,眼睜睜看著患者忽然坐起來,然後人就沒了。」
「雖然當時診斷明確也沒有治療手段,但有個坎總是過不去。我咨詢了很多專家、老師,就深深的記住腰背部劇烈疼痛有可能是主動脈夾層。」
「醫生麼,總是一點點成熟起來的。」陳厚坤安慰道,「小醫生懂個啥,還不是見過之後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光看書就會治病,那都是扯淡。」
「不過今兒從文診斷的主動脈夾層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李慶華笑著說道,「從文,這時候手術應該已經做完了,要是換你和姜主任在,應該也很順利。」
李慶華說著,有點遺憾。
「做完?」周從文微微一笑,「不可能的。」
「嗯?」幾名主任都怔了一下。
「咱們醫院的透視機很老舊,和醫大的不一樣。」周從文淡淡說道,「如果說苟主任手風比較順,至少也要4個小時。手風不順,這時候該轉去醫大了。」
「轉診必死無疑。」姜主任給了一個自己的判斷。
正說著,李慶華的手機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