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歇過一口氣，背手弓腰往手術室里走，口罩上面的眼角露出一絲笑意。
「本來想拼著老命做一台介入栓塞，試試看有沒有可能保住子宮。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會，做的還不錯，省心嘍。」黃老用極低的聲音自言自語說道。
旁邊的人沒听清黃老在說什麼，豎著耳朵跟在身邊。
當他們走進術間後，有人給黃老拿了一個腳凳，黃老直接站在周從文身後順著他的肩膀看過去。
「黃老，有必要這麼極端開胸直接按壓麼？」產科醫生問道。
要不是自己親口听到黃老說要切開直接按壓，就算是鄧明鄧主任提議，她早都否定了這種「極端」的做法。
在她看來切開直接按壓的方式並不如何適用。
「胸外按壓效果不好。」黃老背手站在周從文身後看他開刀，淡淡說道。
「可是……」
「患者反復發生竇律與室顫交替，復蘇效果一言難盡，應該果斷采取胸內心髒按壓，冰帽護腦、適宜的激素治療。這是羊水栓塞救治成功的關鍵……」周從文一邊快速開胸，一邊替自家老板解釋道。
「小周，你猜心髒現在什麼樣？」黃老問到。
「右心擴張，跳動無力。」周從文說道，「開胸……抓緊時間打個開胸包！」
他的聲音提高了15度，略有些嚴厲。
巡回護士一怔，馬上轉頭跑出術間去取開胸包。
周從文有些無奈，畢竟是陌生的團隊，自己沒有任何威望，一些細節配合還是缺乏連續性。
用拳頭撐開肋骨，周從文和他身後的黃老同時看見患者的心髒腫大，尤其右心部分更是夸張，仿佛所有心肌細胞都充血水腫了至少3倍似的。
周從文伸手進去，開始胸內心髒按壓。
直到這一步，黃老才微微放松，他的目光看向鄧明。
「鄧明，還要多久？」
「老板，這就開機。」鄧明馬上回答道。
他有些羞愧，老板和周從文……不，主要是周從文那面已經做了一台介入栓塞子宮動脈的術式，並且開胸直視下心髒按壓。
而自己這面還沒開始轉機，有些說不過去。
周從文這個小家伙有點意思，介入手術可不是誰都會的，他是怎麼做到這麼熟練的呢？
心里雖然有疑問，但鄧明卻沒有直接問出來，而是專心建立v－a模式的ecmo循環，用機器降低患者的心肺負荷。
5分鐘後，心電監護上的波形變成竇性，患者腫大的心髒在開胸直視按壓下漸漸「消腫」，雖然還有些異常，但看著不像是之前剛開胸的時候那麼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ecmo開始轉機。
黃老點了點頭，轉身走下腳凳，「產科去縫合吧，對了，記得提高抗生素等級，術後給點泰能萬古什麼的。」
「是，黃老。」
「周從文，說說為剛才急診急救的步驟。」黃老也沒出術間，而是找了一個凳子坐在手術室的角落里。
「912技術力量強、硬件條件好，患者要是在我們那，肯定死了。」周從文答非所問。
但這就是他心里最大的感慨。
要不是在912，換做江海市三院，就算是自己在場患者也救不回來。
介入手術、開胸心髒按壓對周從文來講都是小事，但ecmo這玩意似乎20年後江海市三院依舊沒有。
其他醫生怔了一下，還以為周從文是在拍黃老馬屁，或者是主動討好912臨床各個科室。
他們笑了笑，這個小醫生倒是蠻有趣的。
「說說，你不覺得我要先解決子宮的問題本末倒置了麼？」黃老問出很多人的心里話。
「對于診斷明確的羊水栓塞，是否切除子宮需要及時決策，避免凝血功能進一步惡化。」周從文淡淡說道，「鄧主任在做ecmo，剩下的問題只有兩個——子宮是不是切除以及開胸心髒按壓。」
黃老的口罩微微動了一下。
「要不是雜交術間，肯定切子宮是唯一的選擇。但咱912急診術間都是雜交的，用15分鐘時間試試也可以。老板，你挺有信心啊，15分鐘能拴住。」
听周從文這麼說，黃老微微一笑，「哪有信心，看看手感，運氣好就省得切子宮了，運氣不好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倒是你，繼續說。」
「羊水栓塞所導致的心肺循環衰竭是ecmo使用的最佳適應證之一，國外文獻已有救治成功的報道。開胸直視心髒按壓雖然不是必須的，剛剛能看見胸外心髒按壓的效果越來越差，所以要選擇直視下按壓。」
「所有搶救步驟沒什麼可以質疑的地方，唯一需要商榷的是能不能在搶救的同時盡量保住患者的子宮，現在看似乎應該沒問題。」
周從文一邊解釋，一邊按壓，一邊看著監護儀上心電波形。
心率已經恢復竇性，ecmo成功轉機，看情況患者的命是救回來了。
「采個血氣。」
幾分鐘過後，血氣分析回報。
速度之快，讓已經習慣三院速度的周從文有些愕然。
ph7.28，hb67g/l，be－9.4mmol/l，lac26mmol/l。
「繼續糾正酸中毒，給紅細胞8u，新鮮冰凍血漿600ml。小周，你還有什麼補充的麼？」黃老再次問到。
其他人肅然。
黃老親自參加的搶救竟然要這個年輕醫生置喙？而且還是黃老主動詢問的。
「冷沉澱咱們這兒有麼？」周從文問道。
黃老笑了笑，「有。」
「都給吧，您說呢？」
「準備10u冷沉澱，6-10g縴維蛋白原，抓緊時間。」黃老說道。
「周醫生，你歇歇，我來。」鄧明鄧主任道。
「哦，好。」周從文也不客氣，等鄧明刷手穿衣服，轉身下台，拿起病歷開始翻看。
黃老為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周從文這孩子心細如發，雖然搶救可以說已經結束，但他還要重頭看一遍他沒看過的既往史，避免遺漏一些罕見的並發癥。
「周醫生，你家是哪的？」產科醫生縫完皮，見患者心電監護的數值都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也有些放松，便詢問道。
她對周從文也相當感興趣，有意拉近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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