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不是心外科……」姜主任有些失神,問了半句話。
「哈哈哈。」周從文哈哈一笑,並不解釋,一路往前走一路說道,「從前有個社會大哥,半夜喝多了和人大家,被一刀從額頭砍到下巴。」
韓處長愈發覺得周從文這人有趣,不想說新術式的事兒,話題轉換的很是順暢。
「類似的情況我們也經常遇到,現在的治安還算好的,前些年是真亂。」韓處長湊趣說道。
「那天我出急診,看這麼重的傷,直接打電話吧,把耳鼻喉、口外、眼科、神經外科都叫下來。」
一道刀傷,四個科室,醫生覺得正常,但要是在普通人看來絕對想不到。
「看完後大家都覺得要縫,其實這就是廢話,我是想讓患者知道情況比較嚴重,讓幾個科室自己協調誰先誰後的破事。」周從文道,「然後口外科就開始縫合。」
韓處長饒有興致的听著。
「口外,耳鼻喉,眼科正好有事,就由神經外科縫頭皮發際線以上的部分。」
「等我這面忙完,沒看見眼科醫生,但患者眼角的傷口已經縫上了。」周從文道,「然後我很生氣。」
「神外縫的?不應該啊。」韓處長沉吟。
「嗯,患者覺得太墨跡,就是一道刀傷而已,換不同的科室縫。他那面已經電話搖了幾十號人,準備殺回去復仇,等不及,于是神外的醫生就給縫了。」
「患者怎麼樣,沒出大事吧。」韓處長問道。
「出了。」周從文道,「我當時看見情況不對,連費用都沒收,先寫了一個知情同意書。神外的醫生剛值班沒多久,不知道輕重,但我總不能不知道。患者著急瞎弄,他一個專業的醫生也著急瞎弄,亂彈琴。」
韓處微微頷首。
他對剛上班兩年的周從文嘴里說出這種話表示有些詫異。
不過周從文早已經用實力證明了自己,韓處長並沒有說話。
這是什麼?
這就是天生的上級醫生氣質。
「社會大哥不耐煩的簽字,表明是自己要求的,和醫生沒關系,就急匆匆的跑去打架。」
「後來沒過幾天,據說他又回來了。」周從文道︰「神外的醫生不知深淺,把患者的淚囊縫上,繼發了淚囊炎,隨後繼發角膜炎,再往後是角膜潰瘍。」
「失明了麼?」韓處長追問道。
失明和不失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處理方式,至少在醫務處的角度來看是這樣的。
韓處是懂行的,周從文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對他另眼相看,上一世兩人的關系特別好。
「沒有,但差一點。」周從文道,「不同科室的事兒就要不同科室來做,是這樣吧,姜主任。」
「……」姜主任一怔。
周從文說了半天,舉了一個例子,沒想到卻是打自己的臉,他有癮麼?
「誰說的。」韓處長道,「一般來講新技術剛到臨床,歸屬都不明確。我舉個例子吧,比如說脊柱的手術,姜主任你覺得應該是哪個科室做?」
「骨科。」
「國外是神經外科和骨科一家一半,誰也沒搶過誰。」周從文道,「平分秋色。但國內骨科已經開始下手了,天壇的大佬沒什麼動靜,估計以後國內是骨科做脊柱手術了。」
「就是這樣,介入手術麼,心外做是最合適不過的。」韓處長有意討好周從文,毫不猶豫且昧著良心的說道,「循環科出多少事,就說做完支架手術後最嚴重的並發癥——心髒破裂,還不是要心外上台。」
周從文微微一笑,這個猥瑣的胖子說話還是那麼招人喜歡。
「循環只能請會診,但心外只要判斷明確,可以直接上台。」
姜主任並不認為這是對的,要是那樣的話自己可以直接退休了。
每一個位置的血管都有專科負責,自己這個血管科主任吃什麼?
在姜主任來看,冠狀動脈也是血管,也應該自己做手術。
不一樣,想的事情自然也不一樣。
姜主任對現在自己只能做大隱靜脈曲張、雙下肢動脈閉塞之類的術式表達了極度的不滿。
「周教授,黃老循環介入手術的水平怎麼樣?」韓處問道,他覺得自己說話有瑕疵,隨即補充道,「我不是對黃老不尊重,就是這項手術出現的比較晚,黃老的年紀是個很大的問題。」
「國內第一?差不多吧,不過還是應該謙虛一點,加個疑問的語氣。」周從文略有疑問的說道。
「……」
「……」
韓處和姜主任無語。
一個快八十歲的糟老頭子,心外、普胸手術說是國內第一,他們也認可,估計徒子徒孫沒人搶這個天下第一的名頭。
心髒介入手術竟然也是國內第一?!
「老板年紀大了,走的不是經驗流。」周從文淡淡講述道,「是意識流。」
「意識流?」
「解剖結構沒人能比老板更熟悉,他每天閉目養神,腦海里琢磨的都是相關的手術。一理通,百理通。雖然老板心髒介入手術絕對手術數量不是全國第一,但技法上來講說一句第一不過分。」
似乎應該在加上不算自己,周從文心里想到。
不過上一世自己遇到老板的時候,他的介入手術的確是全國第一,那時候自己的科技樹還沒開介入手術呢。
這麼說,不算是商業吹噓。
「!!!」韓處面露驚訝,「黃老還真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周從文補充了一句。
他絲毫不在意烈士、暮年之類的詞匯來形容老板,這都是客觀規律,說的再好听,誰又能長生不死?誰又能真的不朽。
幾人也沒遠走,來到附近的一家飯店,文淵文教授前後張羅,畢竟這事兒是他的鍋。今天按照道理,必須要把韓處伺候滿意了才行。
只是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文淵小心翼翼的,更多的時候在意的是周從文的表情與滿意度。
眾人落座,文淵象征性的把菜單雙手交給韓處長,但就像是想象中一樣,韓處長笑笑,又把菜單遞給周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