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文知道自己說多了,馬上閉上嘴。
方總這事兒只是一個意外,自己可能對即將到來的醫患矛盾1.0年代一直有所擔心,所以才會不經意之間說這些。
自己其實也很焦慮,但卻又無法說。
老板能解決麼?
在歷史的洪流面前,各人的力量極為有限,即便強如老板,也只是在治病、診斷方面強,這種事兒他什麼都做不到。
「你平時都想這些?」黃老背手弓腰,悠悠問道。
「……」周從文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的腰不由自主的彎下,小心的陪著笑臉,「老板,我就是隨便一說,平時想的當然是怎麼提高醫療治療、提高醫療安全。」
「實話實說,別一臉油滑。」黃老道。
「偶爾會想。」周從文道,「我是運氣好,一下子就不缺錢了。但普通醫生、護士呢?不過和咱們沒什麼特別大的關系,安心看病就好。」
周從文說著,注意到老板背在身後的右手輕輕敲打左手手背。
這是老板在思考的節奏,周從文很清楚……
自己多事兒,非要說這些,結果引來老板的思考。至于後面有沒有老板的鐵拳,那就說不好嘍。
黃老在思考,但卻一路沉默,什麼多余的話都沒說。
來到檢驗科,黃老找到檢驗科主任,開始鏡下觀察方總的「血汗」。
跖部汗液涂片未見完整或破碎的紅細胞,可以排除出血的可能,定性為色汗。
「黃老,沒看見紅細胞。」檢驗科的主任用另外一台顯微鏡也在觀察,他確定之後和黃老說道。
「嗯,考慮不是。」黃老道。
「黃老,我就見過兩次血汗癥。」檢驗科主任笑道,「不過小方這個挺奇怪的。」
說著,他看向周從文。
黃老去前線之前,在912大院里抄著笤帚追打這個關門弟子的事兒大家都知道,所以他特別好奇。
看著是真年輕,也不知道這位到底是怎麼打動的黃老,把他當成寶貝疙瘩一樣看。
「小周,見過血汗癥麼?」檢驗科主任問道。
「見過。」周從文笑了笑,「我上大學的時候有一個同學,體育達標的時候跑一千米,跑著跑著滿臉的血,把兩個女同學嚇暈過去,體育老師也差點沒心梗。」
「哈哈哈,那可真是挺嚇人的。」
血汗癥是血液或其色素混在汗液內並由汗液排出所致,大多發生于眼瞼、額部、胸部、等部位。
嚴重的神經疾病、紫癜、敗血癥、鼠疫、血友病及月經異常患者會偶發血汗癥。
周從文知道血汗癥的定義,剩下的順口胡說,反正他可不信檢驗科主任能去自己畢業的大學查這事兒。
「老板,再查一下細菌培養吧。」周從文隨即和自家老板說道。
「棒狀桿菌、毛胞菌產生的色素也有可能,查一下看看。要是沒什麼問題的話就暫時保守,2周左右能好。」黃老站起來,和檢驗科主任與周從文一起交代道。
「黃老,辛苦您了。」檢驗科主任能和周從文打趣,但卻不敢和黃老打趣。
「應該是辛苦你們才對。」黃老笑道,「盡快出結果,我們小方也好放心。」
「您放心黃老,我親自染色。」檢驗科主任道,「盡快出結果。」
黃老點了點頭。
「黃老,結果要是陰性呢?這是怎麼來的?」
「要是陰性的話就暫時觀察,估計很快就能好。」黃老道,「具體怎麼來的,現在臨床上還沒有定論。」
臨床上相當多的事情都沒有定論,又叫不明原因。
比如說不明原因發熱等等。
現有科學技術的束縛,換誰都沒轍,哪怕是黃老。
回科室的時候,黃老忽然問道,「周從文,你閱讀國外期刊的時候注意到類似的情況了麼?」
「老板,沒有類似的定論。」周從文老老實實的回答。
「那就很遺憾了。」
「本身也少見。」
「周從文,我問你。」黃老忽然很嚴肅的說道,「剛剛我們檢查的項目缺了什麼。」
周從文怔了一下,幾秒鐘後笑道,「老板,您誤導我。」
黃老微笑。
「最主要的是看鞋子和襪子的顏色,很多患者都是襪子掉色導致的疑似色汗癥。」周從文道,「老板,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遇到一個患者。」
「怎麼。」
「江海市三院急診科遇到的,來的時候是抬進來的,人都不行了。」周從文道,「是一個小伙子,忽然注意到右側的蛋發黑,他上網一查,認為是惡性腫瘤導致的壞死,所以整個人都不好了。」
「內褲掉顏色吧。」黃老笑道。
「嗯。」周從文也笑了,這個梗在2003年還沒有,不算是老的掉渣,而且現在和老板說一下,也算是應情應景。
因為方總的問題,最常見的是鞋子和襪子掉色。
周從文一進更衣室,第一件事兒就是下意識的看方總的鞋和襪子。
這是下意識的行為方式,而不是檢查,自家老板說話的時候對自己有誤導,周從文想了幾秒鐘才想到。
黃老見周從文知道答案,像是做了壞事的小孩子一樣笑著。
「老板,我在急診科遇到過很多掉色的事兒。最離譜的是一個染頭發的,非說顏色不均勻,是自己得了癌癥。」
周從文自然不會因為那麼點事兒和老板掰扯,他開始講一些臨床上遇到的小病例逗自家老板開心。
……
……
魔都,楚院士忙了一天,終于離開內鏡室。
每天關上門琢磨ERCP,楚院士已經接近瘋魔狀態。
最近他覺得操作還可以,準備找點輕癥的患者開始循序漸進的做手術。一點點模索著來,在實踐中成長。
畢竟是老臨床,ERCP好處多多,楚院士心里清楚的很。
走到醫院門口,楚院士感慨,要是去年比這稍晚點的時候周從文能來,那該有多好。
當時自己對周從文的重視也不夠,要是把餅畫的再大一點,他會不會就從了自己呢?
正想著,楚院士忽然聞到一股子異味兒。
不遠處一個老年女患者被人扶著,步履蹣跚的走進醫院。
她露在外面的皮膚滿是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