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肚山頂。
楊柳詩一襲紅衣立于一座涼亭之中,正看著腳下隱約晃動的火光楞楞出神。
遙遠的廝殺聲若有若無,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紅唇微啟,有些奇怪的問向站在身邊的魏長天。
「你是如何猜到他會在那里動手的?」
「問這個干什麼?」
魏長天抖了抖衣袖,表情不甚在意。
楊柳詩嬌嗔道︰「奴家只是好奇,你若不願說就算了。」
「倒也沒什麼……你真想知道?」
「嗯。」
「其實我沒猜到他會在哪動手。」
「你!」
楊柳詩愣了一下,不滿的小聲嘀咕道︰「不願意說便不願意說……」
「沒騙你。」
魏長天看著一臉不相信的楊柳詩,隨口道出答案︰「我只不過在沿途每個可以設下埋伏的地方都提前做了安排……包括這里。」
「……」
一瞬間,楊柳詩臉上寫滿了震驚。
她下意識的四下環顧一圈,然後才不可置信的輕聲問道︰「你是說……你在這一路上都提前埋伏了人?」
「差不多吧。」
「那、那要多少高手啊?」
「幾百個。」
「……」
楊柳詩不說話了,又或者說壓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其實也不怪她想不到,因為這種手筆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幾百名高手悄無聲息的從魏府一路埋伏到這里,這已經不單單是人手夠不夠的問題了。
這完完全全就是魏家硬實力的展現。
咳,就是魏賢志有點苦逼。
他並非一直埋伏在這里,而是一路跟著馬車跑來的……
山風拂過二人身側,吹動了楊柳詩的霞衫。
過了好半天,她才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那馬車一路行來肯定也會有玄天會的探子盯著,你是如何從車上下來?死的那兩人又是如何上去的?」
「我沒下來,他們也沒上去。」
魏長天此時心情不錯,便也沒藏著掖著,繼續回答道︰「我們壓根就在兩輛車上。」
「……我懂了!」
楊柳詩輕呼一聲,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
一輛馬車行至視野盲區時突然停下,而另一輛早就停在這里的馬車則接力駛出……
道理並不難懂,但確實很能混淆視听。
此時此刻,她看向魏長天的眼神已經越發復雜,既有崇拜,又有不解,還有柔情和渴望。
如果非要說的話,可能「渴望」的情緒要更多一些。
「我、我還有一個問題……」
「不是,你咋這麼多問題?」
魏長天扭頭看著突然變身問題寶寶的楊柳詩,沒好氣道︰「有問題自己想去!」
「最後一個嘛!」
楊柳詩一把抱住魏長天的胳膊瘋狂撒嬌。
感受著那難以名狀的香軟,以及在自己手臂上不停磨來磨去的小硬疙瘩,魏長天終于是沒能抵擋住誘惑,無奈妥協。
「問吧問吧。」
「嗯嗯!我保證是最後一個!」
楊柳詩連連點頭,湊到魏長天耳邊輕聲問道︰「車上的替死鬼……是誰?」
听到這個問題魏長天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語氣平靜的如實回答︰「一個是他的救命恩人,一個是他的女人。」
「……」
依偎在身上的嬌軀微微顫抖了一下,大白兔也不再動彈。
美眸中突然又浮現出了一抹久違的懼意,甚至比中秋那夜還要更甚。
楊柳詩一動不動,不過魏長天卻懶得管她此時作何感想,而是自顧自將胳膊從山谷中抽出。
抬眼盯著山腳處的火光,眉頭漸漸皺起。
戰斗應該已經結束了,但為什麼還是有幾處火把在飛快移動?
難道說……這次蕭風又死不掉???
……
事實的確跟魏長天猜的差不多,雖然魏賢志說完狠話之後就直奔蕭風而去,但後者確實沒死。
甚至這麼半天過去都只是受了一點輕傷。
蕭風再怎麼牛逼也不可能在一個月之內就成長到可以跟魏賢志過招的程度。
他之所以到現在都沒事,完全是因為有那個從柳家借來的高手——
「陳節!」
魏賢志看著對面的精壯男子,滿臉陰森︰「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堂堂一個鎮北將軍居然也做了柳元山的走狗!」
「魏大人,你誤會我了。」
叫陳節的男子神色淡定︰「我不想站在柳魏任何一邊,今日來這里也只是為了還柳元山一個人情而已。」
「哈哈哈哈!可笑至極!」
魏賢志指著陳節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可知這群人今天是來干什麼的?!」
「他們是要伏殺我兒!」
「你他媽的現在立馬給我滾開!否則別怪我連你一起殺!」
看得出魏賢志此時此刻確實無比憤怒,但陳節卻不為所動,依舊擋在蕭風身前。
「魏大人,他們來這里干什麼我不管,我今日來只是受柳家之托護此人一命。」
「過了今晚,他跟柳家如何便都與我沒關系了。」
「如果我等不到明天呢?」魏賢志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那魏大人盡可以試試。」
陳節微微屈身,手扶于刀柄之上︰「我雖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還是自信能拖住大人一會兒的。」
他刻意在「拖」字上微微加重了語氣,蕭風聞言之後哪里還不知其中意思,想都不想立馬扭頭就跑。
周圍幾個魏家武人立刻追擊過去,但速度明顯要慢上一截,恐怕早晚要追丟。
「陳節,你很好。」
魏賢志瞥了一眼眾人消失的方向,語氣無比陰冷︰「你今日確實能攔住我,但你要明白你也有妻兒……」
「他日若你妻兒出事,不知你那時又能否護在他們身邊。」
「我只給你三息時間考慮,若你還不讓開,那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我想你應該清楚。」
「三、二……」
「……」
話說到這里已經就是赤果果的威脅了。
其實像魏賢志和陳節這種境界的頂尖高手之間除非有血海深仇,否則絕不會說這種話。
因為你可以殺人家的家人,人家也能殺你的親友。
如果真的相互殺起來,那最後的結果大概率就是兩敗俱傷,雙雙家破人亡成了老光棍。
所以雖然陳節乍听此話時十分憤怒,但一想到自己要保的正是欲殺人家兒子的凶手,一時間卻也無話可說。
兩人間的空氣幾近凝固,就在魏賢志即將月兌口而出最後一聲「一」時,陳節終于長嘆了一口氣,慢慢說道︰
「魏大人,柳家的人情太大,此人我還是要保。」
「不過……」
他看著魏賢志,輕聲報出一個地址。
「石道巷,順隆賭坊。」
「魏家有人被捉到了那里……你快些去吧,應該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