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雖然初來奉元,人生地不熟,不過楚先平還是很快就尋到了一家規模不大,但口碑很好的小鏢局。
仰頭看了一眼「石門鏢局」的古樸招牌,楚先平邁步走進堂屋,旋即便有一個老掌櫃迎了上來。
「公子,不知您可是有貨物要送往別處?」
「」
沒有著急回答,楚先平先是轉身合上屋門,然後從懷中掏出沉甸甸一袋銀子直接拋到後者手里。
「掌櫃的,我這里有個大買賣」
「」
屋外,熙熙攘攘的嘈雜聲依舊。
屋內,這個並不復雜的交易很快談妥。
二百兩銀子,石門鏢局今晚就會派十五個鏢師出發去往西漠戈壁,去接老張頭和阿狗秘密來奉元。
在沒有什麼通訊工具的古代這種接人方式听起來好像很扯。
但其實如果老張頭真的是要來奉元的話,那兩撥人基本是肯定可以遇見的。
畢竟穿越戈壁的道路就只有一條商路,只要沿此路尋過去大概率便能夠找到老張頭爺倆。
當然了,如此偏僻之地免不了會有些馬匪之類的歹人。
而這也正是魏長天會派人去接的原因。
「公子,我這就喊此行的總鏢出來見您。」
將老張頭的畫像收好,老掌櫃喜笑顏開的沖後院喊道︰「王鏢頭,出來見見主顧!」
總鏢就是一趟鏢單的「第一責任人」。
走大鏢之前,此行的總鏢要跟主顧見面,後者若是不滿意便可以換人。
這是鏢行的規矩。
「呼啦!」
連接堂屋與後院的門簾很快被拉開,一個身形健碩的男子探身走了出來。
「呵呵,公子,這位便是」
老掌櫃笑呵呵的想要給楚先平介紹一下他們鏢局的王牌鏢師,但誰知這倆人才剛一打照面便同時愣住了。
「楚、楚公子?」
「王鏢頭?」
俗話說人生有四大喜事。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對魏長天這樣一個吃喝不愁的公子哥來說,他估計一輩子也沒有機會體驗第一喜和第四喜。
而第三喜他已經體驗過了。
至于僅剩的第二喜「他鄉遇故知」只能說眼下這幅場景勉強算得上。
「王鏢頭,你怎麼會在奉元?」
離石門鏢局不遠的一家小酒樓之內,魏長天和楚先平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表情都很好奇。
此人正是李素月的「亡夫」,王乾。
「唉,此事其實說來也簡單。」
王乾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魏公子、楚公子,我離開蜀州後也不知該去哪,只想去個遠一點的地方求個生計。」
「後來恰逢在路上遇到了石門鏢局的鏢隊,他們見我功夫尚可,便邀我來奉元混口飯吃。」
「我當時想著反正我一個人無牽無掛的在哪里都一樣,于是便干脆來了這里。」
「最起碼這樣能」
王乾最後一句話並沒說完,不過魏長天和楚先平都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
想離傷心之地遠一些是麼
作為王乾混到如今境地的「推手」,魏長天此時的心情實際上頗為復雜。
但在當初那種情況下,他又確實沒有辦法。
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
「唉,王鏢頭,對不住了。」
給後者倒了杯酒,魏長天這句道歉算是真心實意。
不過王乾當然不敢擔這句道歉,趕忙雙手扶杯連連搖頭︰「魏公子肯留我一命王某便已感激不盡,公子此話實在令小人羞愧萬分。」
「再者小人如今在奉元過的也算不錯,過去的事早都忘的差不多了。」
捧起酒杯,王乾低了低頭︰「不瞞二位公子,小人前幾日還想著等攢下些錢之後再娶呢。」
「」
再娶。
很難說王乾這句話是真心所想,還是僅僅為了讓魏長天和楚先平寬心的說辭。
魏長天當然希望是前者,不過想來真實情況應當是後者。
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魏長天跟楚先平同樣舉杯,三人的酒杯對撞在一處,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王大哥。」
突然換了稱呼,魏長天笑道︰「不說這些了,難得在他鄉遇到故人,咱們今夜就只是痛快飲酒!」
「小人奉陪二位公子到底!」
「哈哈哈,好!」
「來,喝!」
「」
人生三千煩惱絲,一醉解千愁。
推杯換盞,痛快暢飲。
三人在這家小酒館從黃昏時分一直大喝到月掛正空,直到店家即將打樣之時才在店口處告別。
雖然都是中三品的武人,本應是千杯不倒的酒量,不過輕柔的月光卻依舊映出了三張微微發紅的面龐。
「二位公子但且放心,小人定會將張老前輩安全護送回奉元!」
王乾拱手打下包票,魏長天則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那就有勞王大哥了,我就在奉元等你們回來。」
「是!」
男人間的告別一向簡短,短短幾句話之後三人便各往巷子東西兩側行去。
此時路上行人已是不多,一陣晚風拂過,魏長天又回頭看了一眼王乾的背影。
肩膀很寬、身形很正、步伐很穩,唯獨在某一刻突然抬手擦了擦眼角,似乎在抹去夾在風中的塵粒。
突然,魏長天扭頭問向楚先平︰「楚兄,你說我究竟有沒有虧欠了王大哥?」
後者沉默半晌,然後搖了搖頭︰「沒有。」
「是麼」
魏長天不再說話,只是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中並未因為楚先平的答案而好受一些。
人生三千煩惱絲,一醉解千愁。
但只怕酒醒更殘,愁來又依舊
蜀州城。
「當家的,你說老爺這次去奉元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點著幾盞明亮燭火的屋中,李素月一邊縫著手中衣裳,一邊問向正在旁邊擦刀的張三。
懷孕五個月,她如今的月復部已經明顯隆起,做事也不似之前那麼方便。
不過好在家中一應事務現在也不需她再操勞。
自打陸靜瑤來了之後就一口氣買了好幾個丫鬟,如今凡事都由這些人來做,李素月更多便是在屋中做些細活。
「公子足智多謀,想來是不會的。」
張三將長刀收回刀鞘︰「你不要多想了,我去看看然兒睡了沒有。」
「好。」
李素月點點頭,看著張三推門而出,臉上盡是幸福的笑意。
「啾啾~啾啾~」
窗外,不知是什麼鳥兒的叫聲若有若無,叉在發間的釵子折射著微微柔光。
說起來倒也奇怪。
雖然李素月如今已經有了不少首飾,其中一些價格甚至已經可以稱得上「昂貴」。
不過到頭來,她還是最喜歡這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