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亥時。
從天祿殿出來,魏長天想也不想便直接去了刑部暗牢。
從李岐嘴中他知道了更多的細節,便也越發篤定了此前自己的猜測。
再退一步講,即便自己猜錯了,那也總比啥也不干來的強。
反正這麼等下去虞平君也不會開口,既然如此還不如試上一試。
「魏公子!」
大奉刑部暗牢,天字甲一號牢外。
幾個獄卒見到突然現身的魏長天立馬站起身來,引得周圍火光一陣搖晃。
「嗯,情況如何?」
在幾人面前停步,魏長天瞥了一眼那緊緊合起的玄鐵牢門,隨口問道︰「里面可還有別人?」
「回公子,牢中還有幾個兄弟盯著,以防犯人尋死。」
有個獄卒躬身回答︰「犯人今日未進半點水食,打更人的大人剛剛來審過,不過好似並沒問出什麼。」
雖然虞平君現在還沒有被正式奪去封號,按道理來講還是大奉皇後。
不過這些獄卒明顯不敢再用這個稱呼,因此眼下張口閉口都已「犯人」代替。
「知道了。」
點點頭,魏長天正色命令道︰「以後除了我之外,任何人不準再審,你們只需保證犯人不死即可。」
「此事我已經跟皇上說過,批文隨後便會送到。」
「都听明白了麼?」
「是!我等明白!」
幾個獄卒齊齊應聲,不敢多問半句。
而魏長天則在此時輕輕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臉上表情,然後沉聲說道︰
「開牢門!」
與前世影視劇中那些昏暗逼仄的環境不同,作為專門關押一品以上官員的天字甲一號牢房其實還算得上干淨,也沒有那些難聞的異味。
大奉不比剛剛經歷過數場大亂的大寧,這牢房本來已很多年沒有啟用過了,這次倒也算是終于派上用場,沒有浪費每年花在維護這牢房上的銀子。
「魏公子!」
與方才在外面的場面一樣,等魏長天走進牢房時,其中幾個看管虞平君的獄卒也是立馬便收起臉上的疲憊,齊刷刷站起身來。
其實他們待在里面純屬是為了以防萬一。
畢竟虞平君如今已經被封住了穴位,根本動彈不得,想要求死更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多一層保險總歸是好的。
「嗯,你們都出去吧。」
走到幾名獄卒前,魏長天沒有去看虞平君,而是伸手一指角落里用來擺放各式刑具的大鐵架子。
「把刑具也都拿走。」
「這個」
幾個獄卒稍微一愣,雖然不知道魏長天這唱的是哪一出,但也不敢抗令,旋即便過去將架子抬起,慢慢往牢房門口搬去。
「叮叮鐺鐺」
生怕惹得魏長天不高興,他們在搬動的過程中十分小心,不過行至一半時還是不可避免的發出了幾聲動靜。
幾人瞬間面露緊張的看向魏長天,而後者卻對此熟視無睹,只是坐在一張木桌邊一言不發。
「呼」
獄卒們輕輕松了口氣,腳下繼續邁開步子,幾息之後終于是將一應刑具抬出了牢門。
「魏公子,那我們」
「都出去,把門關上。」
「是。」
「」
「轟!」
沉重牢門在片刻之後轟然合死,待一陣機關運作的聲音響過之後便再無動靜。
此時此刻,牢內與牢外的所有聯系盡數被切割開來,就像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這厚重的牢牆與牢門不僅隔絕了光線、聲音、味道,更好似將人的情緒也完全隔絕了一樣。
所剩的,便只有一動不動的魏長天和虞平君。
「」
燭火筆直,腳步聲重。
不知過了多久,魏長天終于自木桌邊起身,緩緩走到躺在石床上的虞平君旁邊。
後者穿著一件還算新的牢服,灰褐色的麻布將她的肌膚遮擋的嚴嚴實實,但卻遮擋不住那張依舊傾國傾城的面容如果拋開左臉上那道鮮紅的掌印不算的話。
「皇後。」
將視線從自己的「杰作」上挪開,魏長天看著虞平君的雙眼慢慢說道︰「說句實話,其實你與李岐有何深仇大恨,又與寧永年有何圖謀,這些皆與我無關。」
「所以我今日只想與你隨便聊聊。」
「我知你一直在裝瘋,因此還希望你等下不要再做這等無用之舉。」
「若是不想說,不說便是,我不會逼你。」
「你畢竟曾貴為一國皇後,那般瘋婆娘的模樣終究還是有失體面了些。」
「」
把早就準備好的開場白說完,魏長天也不廢話,旋即便伸手將虞平君被封住的穴脈盡數解開。
他並不怕後者自盡,也不怕她不說話,唯獨就怕她繼續裝瘋賣傻。
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楚先平設計的話術起到了作用,虞平君果真沒有再露出之前那副瘋瘋癲癲的樣子。
不錯!開局很順!
心中輕輕松了口氣,魏長天直接一坐在了石床邊沿,看著一言不發的虞平君繼續說道︰
「皇後,我听說你一天沒進丁點水食。」
「你這般舉動其實沒什麼意義。」
「若是你接著不吃不喝,他們便會強行給你服下闢谷丹,你是餓不死自己的。」
繼續按照排練好的步驟推進,魏長天用了「他們」這樣一個指代詞,隱隱將牢門外的人歸為一邊,將自己與虞平君歸為一邊。
同時,他說話間已從旁邊的桌上端起一碗清水,穩穩當當遞到虞平君面前。
「皇後,喝點水吧。」
「」
一碗水,魏長天愣是舉了將近十息沒有放下。
除了前世的親媽之外他還沒對哪個女人這麼「好」過,如今倒也算是豁出去了。
幸好,看起來他的「犧牲」並沒有白費。
「」
慘白手掌慢慢抬起,虞平君在接過碗,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
「魏公子,不必裝出這般樣子,沒用的。」!!!
淦!這娘們不好對付啊!
心中暗罵一句,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魏長天輕輕一笑,很快便淡定回答︰「皇後,我知你是怎麼想的,亦不會去辯。」
「不過我剛剛說的話始終作數,你不願說的可以不說,你不願做的可以不做。」
「就是這樣。」
表情始終沒有露出破綻,魏長天此刻像極了一個「不被理解的好人」。
不過
「是麼?」
臉上浮起一抹譏笑,虞平君突然松開五指。
「 嚓!」
粗糙的泥碗直直掉落,旋即砸在地上碎裂成數片。
碗中清水也與此同時「嘩啦」一聲四下崩散,在虞平君的譏諷聲中沾濕了魏長天的靴子。
「魏公子,本宮一直听聞你做事凶狠歹辣,怎的如今卻跟李岐一般樣子?」
「你不是想知道寧永年在謀劃什麼?」
「不如這樣」
虞平君突然拉過魏長天的手,笑著摁在自己的腿上。
「你與我雲雨一次,我便將知道的都告訴你。」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