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天道?
《道德經》有雲,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曰道,強名曰大。
如果說的通俗一些,天道其實就是那雖然永遠無法被徹底理解,但卻真實存在的自然規則,抑或說宇宙規則。
而作為被賦予了這種規則之力的「人」,天道之子相較于常人自然不單單只是運氣好一些而已。
他們,理所應當擁有著至少在某一方面可以無限趨近于「規則」的力量。
比如說可以引動天雷,一夜之間盡毀天羅教山門的雲蓮。
比如說可以出口成章,在春龍詩會上詩壓蘇吾的沈然。
比如說可以攝人魂魄,甚至每六十年便可「屠」一城之地的白有恆。
再比如說可以以一己之力困住整個原州城的寧永年
與前三人不同,魏長天此前從未見識過天道所賦予寧永年的逆天神通。
或許也正因此如,才使得他一直忽略了這樣一個「變數」。
當然了,其實不管魏長天忽略與否,他都不可能猜出寧永年的後招。
並且平心而論,他也已經在閻羅和原州之事上做了自己全部能做的努力。
只是,在如今的情況下,魏長天卻很難再去改變即將發生的一切。
系統中沒有任何一個道具可以讓他在六個時辰之內趕到萬里之外的原州城。
也沒有任何一個道具可以打破那道擋住了幾百萬人生路的「牆」。
如果換做是蕭風,此刻或許還可以期待一下那大概率會出現的「天道轉機」。
而現在
巳時。
已經從各個角度連續轟擊了半個時辰「鎖龍陣」的蒙適終于得到了奉元傳來的最新指令——
全面封鎖「屠城」消息,不惜一切代價在城中搜捕白有恆,並即刻將其誅殺。
午時。
遠在大寧京城的所有同舟會成員同時收到了一則令他們驚駭到了極點的命令——
動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力量,于今夜子時之前嘗試刺殺寧永年。
未時。
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駐守在封縣的四十萬大軍接到了直接由主將鄔定下達的軍令——
全軍整備軍械,即刻拔營向西行軍
李岐、魏長天、寧永年,三人都做了自己所能做的全部。
至于結果
申時。
經過了一個時辰的整備,四十萬大寧軍隊終于在一個多月後離開封縣,猶如一股洪流般向著原州城方向挺進。
軍中大部分兵卒只以為這是要反攻原州城,並不知他們此行的目標卻遠遠不止一城一地而已。
他們最終要去的,是奉元。
酉時。
包括各州總兵、軍中副將、軍部督軍在內,共計十二個暗中效忠于不同「大人物」的大寧軍中高層已經接到了刺殺寧永年的指令。
然而雖然大家都知道後者此刻就在原州,但卻沒人知道寧永年具體在哪里。
在哪都不知道,刺殺之事便就更無從談起了。
戌時。
原州城中的混亂已持續了整整一個白天。
普通百姓並不知發生了什麼,甚至大部分大奉將士也是如此。
他們只是拿著白有恆的畫像,將原州城幾乎翻了個底朝天。
在這個過程中僅僅是因為跟白有恆長得有些像就慘遭錯殺之人便已達到百數,可正主卻始終沒能找到。
而隨著夜色越來越深,其中難度便也會越來越大。
直到徹底沒有了希望。
亥時。
距離七月十五僅剩最後一個時辰。
今日之中自原州城傳回的第十一封密報,也是最後一封密報被送至李岐手中
奉元城外。
夜色如常,晚風清爽。
近千手持長戟的禁衛軍將數十頂臨時搭建的帳篷保衛其中,那隱約可見的「奉」字旌旗引得不遠處的「流民們」頻頻觀望。
按照原計劃,李岐和魏長天等人出城後應該是去幾十里外的行宮暫住一晚的。
但現在原州那邊既然出了這檔子事,恐怕沒有誰還會有心情跑去行宮「享受生活」。
「唉」
看了一眼手持密信不停顫抖的李岐,魏長天深深嘆了一口氣,知道這信中的內容應該與此前並無太大不同。
趕在子時之前殺掉白有恆或者寧永年,這是唯一的破局辦法。
然而直到此時此刻,這兩者卻沒有一樣可以做到。
「皇上,情況如何了?」
雖然已經猜到結果,但魏長天還是不甘心的又問了一句。
而李岐則是沉默著,慢慢坐在了一張雕刻有騰龍模樣圖案的木椅上。
這是從今早一直到現在,魏長天第一次見他坐下。
「」
搖搖頭走近一步,彎腰拾起那張已經飄落在地上的密信。
不出所料,白有恆仍然沒有被找到。
不過這次在信的結尾,蒙適並未如此前一般再次詢問可還有別的辦法,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是否還要繼續對原州城中的二百五十萬人,隱瞞他們即將死亡的真相?
「」
看著這個最後的問題,魏長天久久沒有說話。
而此時李岐也慢慢閉上了雙眼。
他好像已經很累了,累到不願再去思考任何事情。
「魏公子,此事你來做主吧。」
「朕,想歇一歇。」
「」
深深看了李岐一眼,魏長天輕輕點了點頭。
轉身走出帳外,站停在一直等在外面的傳令官身前。
夜空中繁星點點,斷雲微度。
魏長天猶豫了很久。
若是從「人道主義」的角度出發,他理應讓所有人知道自己即將面臨著什麼哪怕是死亡。
最起碼這樣他們便還有一點時間來與家人告別,或者再看一眼這世界的樣子。
不過
「告訴蒙將軍,繼續封鎖消息,直到一切結束。」
「」
「是。」
無比艱澀的吐出一個字,傳令官很快便轉身跑遠了。
魏長天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有再回到帳中去打擾李岐,而是向著不遠處聚集在一起的楚先平、李梧桐等人慢慢走過去。
「公子!!!」
早已哭成淚人的李梧桐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淚水頃刻間便將魏長天的衣襟浸濕。
從後者的表情上,她已經看到了結果。
「公、公子,為什麼」
「為什麼」
「」
很難講李梧桐此刻到底在問什麼。
是問寧永年為什麼會如此不擇手段?
還是問為什麼自己和李岐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魏長天不知道,也給不出答案。
輕輕拍著那不停顫栗的後背,又抬眼看向楚先平。
後者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搖了搖頭,表明同舟會那邊也沒有絲毫進展。
看得出,楚先平此時的情緒也十分低落。
他雖然曾經幫魏長天解決過不計其數的問題,但這一次卻也終究無能為力。
「」
「啞!」
「啞!啞!」
遠處,有寒鴉的啼鳴遙遙響起。
今年奉元城外的桂花似乎開的有些早,一陣風吹過,便帶來了淡淡的桂花香。
頭頂,浩淼無邊的蒼穹和無數的星辰閃爍著無限的神秘和遐想,它們互不答理,互不打量,只是在該升起時升起,該落下時落下。
然後,一滴露水墜地。
子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