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似是集體被施展了定身咒,當魏長天一句「這問題到底是啥意思?」的反問說出口之後,其余眾人皆是愣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這種轉折的突兀程度絲毫不亞于你跟一個女生告白,對方真情實意的夸了半天你有多麼好之後,卻在最後突然來了句「我們不合適」。
本來大家都在期待著魏長天能夠如他在春龍詩會上連作九首傳世之篇一樣,輕輕松松便張口回答出這個曠古難題最起碼也能說出點不一樣的見解。
結果竟然連問題都沒听懂可還行???
什麼叫「到底是啥意思?」
明明沈然已經說的夠到明白了!
難道說魏長天只懂得作詩?還是說
連此前那些詩也並非是他作的?!
但是不是他又能是誰呢?
眾人並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就是事實,而歸培安也在此時露出一絲難以掩蓋的失望之色。
他不是在失望魏長天沒能解答困擾了自己一生的問題,只是失望魏長天居然真的如此沒有學識。
月復有詩書氣自華,這句話並不夸張。
最起碼對于一位二品大儒來說,確實可以僅僅只通過「目觀」便大約判斷出一個人的性格與才分。
因此,識人無數的歸培安從看到魏長天的第一眼起就已經有了這種失望之感。
是,魏長天確實長相俊朗,氣質亦是不俗,沉穩中又隱約夾雜著一絲桀驁與自信。
如此觀感其實放到同齡的年輕一輩中已經算是佼佼者了。
但歸培安還是覺得不夠。
至少還不夠作出「春江花月夜」這種水準的詩的氣度。
但是,此詩又確實是從魏長天嘴里誦出來的,所以歸培安才暫時按耐住了心中的那絲懷疑,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
然而如今的事實表明,他確實沒有看走眼。
「」
輕嘆了一口氣,歸培安不再去看魏長天,而是微微搖了搖頭端起茶盞喝茶。
沈然此時雖然也有些吃驚,但反應卻不似這麼明顯,稍稍愣了片刻之後便開口回答了魏長天的問題。
「魏公子。」
「此問簡單來說便是人為何要活著?所追求的究竟又是什麼?」
人為什麼活著?
你早說這個不就完了嘛!整那些沒用的干啥?
听到答案的魏長天翻了個白眼,同時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好了該怎麼回答。
他也不管別人現在怎麼想,旋即便扭頭看向寧玉珂。
「陛下,您覺得您為何要活著?」
「這」
寧玉珂怎麼也沒料到魏長天竟然轉頭就把問題拋給了自己,一時間不由得怔住了。
不過她反應的倒也快,稍加思索後便正色答道︰
「本宮身為一國之君,畢生所求自然是為了治下百姓可以安居樂業,豐衣足食。」
「知道了。」
點點頭,魏長天又笑看向正在喝茶的歸培安。
「歸首輔,您又是為了什麼?」
「」
听到魏長天又問到自己,歸培安此刻很想說一句「老夫要是明白還問你做什麼?」
不過大儒的修養並不允許他這麼做,所以將茶盞放下後,他還是準備如實給出答案。
「天理即人欲。」
「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
「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
「那個,歸首輔」
歸培安那邊說的正起勁,一個聲音卻很不合適的突然打斷道︰「您能說的簡單一點不?」
「」
看著魏長天迷茫的模樣,歸培安心中既好氣又好笑,最後也懶得對牛彈琴,便搖搖頭隨口答了一句——
「老夫此生只想參悟明白這天理究竟為何物。」
「明白了。」
再次點頭,魏長天又將視線移到若有所思的沈然身上。
「沈公子,你呢?」
「我」
沈然神色一正,認真說出那句曾令整個魁星學宮抬高了一寸的「名言」。
「為往聖繼絕學,雖千萬人吾往矣。」
「嗯,大氣。」
魏長天十分真誠的夸贊了一句。
他前幾天就听說了大黎那邊的事,也知道了沈然曾在魁星學宮的聖子之爭中說過了這句話。
雖然這句「為往聖繼絕學」跟他即將給出的「終極答案」有部分重合,但與自己的「文抄公」之舉不同,人家沈然可是發自真心的感悟。
而如今既然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那就干脆把這在前世幾乎無人不知的「橫渠四句」都說出來吧。
「咳,陛下、歸首輔、沈公子。」
表情稍稍變得嚴肅,打定主意的魏長天慢慢站起身來。
他向前走了幾步,又在眾人的注視下于大殿中央站定。
「你們方才各自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簡單總結一下其實就是三句話。」
「歸首輔說是畢生只想參悟天理,此乃為天地立心。」
「陛下只求治下百姓安居樂業,此乃為生民立命。」
「沈公子說的更清楚,便是為往聖繼絕學。」
「所以,為什麼人活著非要為了同一樣東西,卻不能各自有所求呢?」
「在我看來,這三句,其實都是那個問題的答案。」
「」
三句都是答案。
乍一听魏長天這番話說了好似沒說,頂多就是將方才三人的回答精煉了一下而已。
但卻就是這番「精煉」,以及最後的「各有所求」,卻使得所有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尤其是歸培安和沈然,此時更是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燭影寥寥,大殿之中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直到歸培安突然抬起頭來,以一種無比復雜的眼神看著魏長天,輕聲問道︰
「魏公子,是不是還有第四句?」
「是。」
點點頭,魏長天直視著似乎有些激動的歸培安,然後便有不大不小的六個字于殿中清晰響起。
「為萬世,開太平。」
「」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當這四句早已被前世各類穿越網文用爛了的箴言變得完整,不停回蕩在眾人腦海中時,每個人都不自覺的驀然站起身,張大嘴巴卻又說不出半句感嘆之言。
歸培安的臉色突然變得漲紅,一塵不染的白袍亦由于身體的顫抖而微微晃動。
這是一種難以言明的震撼。
來自另一個有著五千年歷史的古老文明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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