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個時辰之後。
當李梧桐悄悄走入李岐寢宮又悄悄出來,頭頂的月亮已經游到了半空,周遭一片寂靜冷清。
自打大寧打來之後,奉元已經好久沒有這般安靜過了。
連續五日的停戰,既給了雙方將士喘息休整的機會,也在坊間滋生出了很多傳言。
有人說蜀州之亂引得寧永年分身乏術,大寧這是要退兵了。
有人說大奉日漸不敵,這是準備投降談和了。
也有消息靈通之人得知了那七個突然出現的二品高手, 說大奉已經準備絕地反擊,甚至還要一舉打回大寧境內
各式各樣的說法混雜在奉元城,讓人分不出真假。
但不論如何,除了小部分愛國義士之外,大奉的百姓大都只希望戰爭可以早些結束。
從一開始的「群情激奮,不讓國疆半寸」,到如今的「哪怕是投降也無所謂,只要別再打仗就好」
大奉百姓對待外敵的態度的轉變速度不可謂不快。
而這也從側面反應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自身利益嚴重受損、甚至生命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所謂「家國大義」的熱情其實並不能維持太長時間。
畢竟奉寧兩國不論從意識形態、信仰信念、民俗習慣等等方面都十分相像,並不存在什麼不可調和的差異。
這種情況下皇帝是誰還重要嗎?
「噠、噠、噠」
輕微的腳步聲回蕩在長廊,諾大的皇宮放眼看去不見人影,樹影婆娑間,只有那一盞盞亮在回廊檐下的奢華燈籠與李梧桐作伴。
與數萬萬大奉百姓不同。
作為第二個得知大奉未來命運的人,李梧桐此時的心情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她步履緩慢,眼眶紅腫,明顯是剛剛哭過。
但至于她哭的原因如今暫時還無從得知。
可能是為了李岐,可能是為了自己, 也可能是為了大奉。
「咳!咳咳」
突然停下腳步,李梧桐扶著石柱彎腰一陣急咳。
或許是由于連續五天未曾合眼的緣故,她剛剛突然感覺心口一陣絞痛, 但大腦中卻一片空白。
不同于那夜她得知了自己身份之後茫然的空白, 也不同于魏長天離開奉元那天那種離別的空白。
這是一種即將失去一切, 但又無力改變的絕望。
因為絕望,因為無力,所以只好什麼也不想。
雖然「不去想」不代表「不會發生」,但是最起碼可以給李梧桐留下最後一絲短暫的安寧。
「」
慢慢站直身子,發梢劃過耳廓有些癢。
李梧桐下意識的伸手向後捋了捋,但卻什麼也沒踫到。
原本及腰的長發早已在半個月前剪去,埋葬在了奉元城外的尸山血海之中。
而如今雖然已過去了這麼久,不過她有時還是會忘記這件事。
畢竟這是二十年來養成的習慣。
就像這龐大的奉元城一樣,處處都是李梧桐再熟悉不過的一切。
而現在,它們都不再屬于她了。
「」
重新邁開步子,繼續沿著長廊一路走到一棟亮著燈火的獨院之外。
看著已等在院門處的灰袍老者,李梧桐輕輕低下頭。
「前輩,我們走吧。」
一個時辰前。
谷杖
就在李梧桐走進李岐寢宮的同時,魏長天也真的在茅廁的不遠處找到了正舉著一支火把,愣愣站著的許歲穗。
此時蜀軍都已經在城牆邊集合準備突圍,廣漢城中的百姓則是盡數躲在家中,所以她如今的身影頗有點「形單影只」的感覺。
「不是,你上廁所就上廁所,站在這里發什麼呆?」
遠遠的抱怨一句, 魏長天快步往她那邊走。
不過也就是這句話, 卻讓許歲穗的身形猛地一顫,甚至連火把都一下子掉在地上,四濺開一片火光。
嗯?
看到她如此慌亂的反應,魏長天頓時加快腳步,同時左手已經悄悄扶住了刀柄。
「怎麼了?」
站定在驚慌失措許歲穗身前,魏長天只一眼就在後者的眼神之中察覺到了異常。
他下意識的向著某一個方向看去,旋即雙眼驀然瞪大,緊接著下一秒便拔出漏影毫不猶豫的揮向許歲穗的脖頸,然後又在最後一刻將將停住。
「你他媽的」
語氣一瞬間變得無比陰冷,由于太過用力,刀刃甚至已經在許歲穗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絲毫不在乎那沿著刀身不停滴落的鮮血,魏長天只是死死盯著面前的女人,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問題、
「究竟是誰的人?!」
面對許歲穗,雖然魏長天一直都對她有懷疑、有警覺、有防備。
但即便是今天下午那種情況,他都始終沒有以這種極端的態度來逼問過前者。
不過這次,魏長天是真的打從心底產生了一股如墜冰窟般的惡寒。
因為就在兩人的不遠處有一棵古槐,而此時此刻這棵古槐的樹干之上竟然密密麻麻貼著十數張畫有特殊圖案的符紙。
這種符紙魏長天見過。
不過卻不是在現實中,而是
爆火符︰一次性道具,通過內力或明火觸發,三息之後將以符紙為中心產生巨大的爆炸及燃火,10點數
10個系統點,魏長天從來沒買過這玩意兒,因為對他來說實在太過雞肋,威力甚至還不如他現在的普通一招來的大。
但當這玩意兒在這個時間節點出現在這里
除了能證明許歲穗的系統商城跟自己的有很大的重合性之外,魏長天的第一反應就是前者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向城外傳遞信號。
而這個信號,只可能代表蜀軍即將突圍。
所以
「你以為我殺不了你,是麼?」
看著還在發愣的許歲穗,魏長天此時的眼神就如同魔鬼。
他慢慢走近一步,剛準備強行搜身,最起碼先把許歲穗可能已經兌換出來的保命道具給「沒收」。
但就在這時,終于回過神來的許歲穗卻是顫抖著後退一步,旋即聲嘶力竭的大喊道︰
「魏長天!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我是在幫你!!」
「幫我?」
魏長天一聲冷笑,瞥了一眼那滿樹干的符紙︰「呵呵,這就是你幫我的方式麼?」
「我、我」
許歲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表情更是無比掙扎。
她像是想要解釋,但又不敢解釋。
而魏長天卻是已經不準備再跟她廢話,揮手便欲封住她的穴脈,然後搜身帶走。
不過就在這最後一刻,許歲穗卻也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死死看著魏長天,在慘白的月光中以一種急促且肯定的語氣失聲喊道︰
「魏長天!」
「我們不能現在突圍!」
「相、相信我!會死很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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