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妖地
連通大覺極東雪原的傳送陣
百次之中會出一次意外
這些話如果換做其他人來說,那梁振估計只會當此人在胡言亂語。
但說話之人既是魏長天,便不由得他不信。
「 里啪啦!」
火把燃燒的聲音不大,然而此刻卻格外清晰。
梁振瞪大著眼楮,再看向這一地尸骸時,只感覺脊背陣陣發涼。
兩萬之數的人和妖,從大覺潛入了涼州
身為領兵多年的將領, 梁振自不會是那種平庸之輩,因此驚愕歸驚愕,但很快便就恢復了思考能力。
「長天,可大覺如何能預料到今日這一戰?並且提前五十年便開始布局?」
「此事恐怕講不通吧。」
「梁叔,我沒說這是大覺的手筆。」
魏長天搖搖頭,語氣平靜︰「我只是說了一個事實而已。」
「至于這兩萬人妖究竟是為何而來,這還要去過之後才能搞明白。」
「去?」
梁振聲音一滯︰「長天,你之所以令京城中的二品高手都來涼州, 是準備通過此陣去往大覺?!」
「是。」
魏長天微微頷首,沒有隱瞞什麼。
「柳詩既然已經進了此洞,那不管她現在是死是活,我都必須要去一趟。」
「她若活著,我便接她回來。」
「她若已死,我便將她的尸首帶回來。」
「此事我主意已定,梁叔你便不要再勸了。」
「這」
愣了愣,梁振沒想到魏長天此番回來竟然是要親自進洞,更沒想到後者居然連楊柳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長天,佷媳她沒有命牌?」
「沒有。」
魏長天的回答稍顯遲緩︰「柳詩青樓出身,哪里有什麼命牌。」
「倒也是」
梁振點點頭,不再懷疑此事。
此前提過,命牌的制作需要消耗不少特殊材料,價值不菲,所以並非人人皆有,並且一旦過了十四歲便不可再制。
因此梁振只當是楊柳詩出身卑賤, 年幼時未曾做過命牌。
但真正的原因卻是因為楊柳詩是妖。
妖非人, 自然沒有命牌這東西。
也正因如此,魏長天如今才不知道楊柳詩到底還活沒活著。
不過就像他剛剛說的,不管後者死活與否,他都要親自去一趟第七妖地。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
深深看了魏長天一眼,梁振沒有再勸。
他知道前者的性子,勸了也沒用,于是便調整了一下情緒說起另一件事。
「對了長天,當時我派入洞中的斥候是在十息之後斃命的。」
「這樣說來難不成是他運氣太差,恰好踫上了那百中之一的意外?」
「此事我說不好。」
魏長天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往洞外走去︰「唉,不過若真是這樣那就好了。」
「嗯?」
梁振不太理解︰「為何這樣說?」
「梁叔,如果是他倒霉,那大覺那邊或許還不會多麼警惕。」
魏長天一邊走一邊解釋道︰「但如果他沒遇到意外,那無疑便是被那邊的人給殺死的。」
「如此一來,不管是大覺也好,第七妖地也罷,應當便都能猜出我們已經發現了此洞。」
「嘶」
梁振聞言登時倒吸一口涼氣︰「長天,照你這麼說,你此番過去豈不是危險重重?」
「是啊。」
魏長天苦笑一聲︰「否則我要這麼多高手干什麼。」
「這」
梁振猶豫半晌,終究還是沒忍住︰「長天, 有些話我知道你不願意听。」
「可我畢竟不單是你的世叔,現在也是你的丈人。」
「我知你擔心柳詩的安危,可唉,可你還有沁兒她們,還有你爹你娘、還有巧玲那個小丫頭啊。」
「你可曾想過,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些人該怎麼辦?」
「到時整個魏家會如何?大蜀又會如何?」
「與柳詩她一人相比,這些」
「」
梁振最後半句話並沒有說出口,但意思卻很明白了。
其實他說的並沒錯。
魏長天並非孤家寡人一個,如今早已擔負著許許多多不同的身份和責任。
如果他真的死了,大的事情先不說,最起碼梁沁、徐青婉等人估麼著扭頭就要以死明志,或者削發當尼姑去了。
因此于公于私,梁振都不希望魏長天冒丁點風險。
更何況如今他已然意識到了洞那邊有多麼危險,所以剛剛才說了這麼多,為的就是能勸魏長天「回心轉意」。
不過
「梁叔,你說的我都懂。」
彎腰鑽出洞口,站在山神廟的正殿之中。
屋外的烈陽落在魏長天身上,仿佛給他披了件金袍。
面對梁振的勸說,他其實有很多辦法可以讓前者安心。
但在停頓片刻後,魏長天卻只是問道︰
「如果四天前進洞之人是沁兒,你還會勸我麼?」
「我」
梁振張開嘴巴,然而卻說不出半個字。
魏長天看著他,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語氣很輕。
「梁叔,我不知道你會怎麼做。」
「但對我而言」
「」
當夜,天山又飄起了大雪。
冒著滿天飛雪,魏長天的援兵終于抵達了山神廟。
魏兆海,余啟。
還有一個叫左慧玉的宗主,據魏賢志說是魏兆海的老相好。
以及一個老太監。
寧文均會讓李懷忠來幫忙,這是魏長天沒有預想到的。
不過不管李懷忠此行究竟是為了幫忙,還是為了刺探情報,多一個二品高手總是一件好事。
就這樣,除去像韓兆這樣身負重任、走不月兌的人之外,魏家能調動的,且能在五天之內趕到涼州城的二品高手便都已經來了。
加上魏長天一共五個,不算多也不算少。
魏長天不是沒想過從馗龍之中再借幾個,但殘魂現在已然無法調動馗龍之人了,莊之明那邊的人手都在蜀州,即便答應短時間內也來不了,最後便就作罷。
「」
「爺爺,余大人,左宗主,李公公。」
山神廟正殿,風雪滿堂。
魏長天立于風中,認認真真沖四人拱了拱手。
「客套的話小子便不多說了。」
「我魏長天只在這里向諸位保證,如若我等真的遇到什麼生死難關,小子一定死在四位前輩之前。」
「多謝!」
伴隨著最後一句「多謝」,魏長天深深低下頭去,很久之後才緩緩抬起。
然後,他的視線便落在了不遠處的梁沁身上。
後者是剛剛雖四人一起來的山神廟,目的當然是來送他。
不過跟梁振不同,梁沁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掙扎糾結的情緒,更沒有勸魏長天不要冒險。
甚至當兩人四目相對時,她竟還月兌口喊道︰
「長天哥!」
「一定將柳詩姐姐救回來!」
「」
「好。」
魏長天稍稍一愣,笑著應了一個「好」字,然後便扭頭帶著魏兆海四人邁步走入山洞。
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小,很快就听不見了。
而到了此刻,梁沁也終于不用再故作堅強,扭頭便撲進梁振懷里嚎啕大哭。
「爹!!」
「嗚嗚嗚,長、長天哥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對麼」
「我、我好害怕」
「我,嗚嗚嗚,我不想他去」
「但是我、我又怕柳詩姐姐會出事」
「爹,嗚嗚嗚,我是不是很自私」
「」
寒風流竄在山神廟中,明月踏雪無痕。
梁沁雪白的衣擺隨風晃動,哭聲混在風雪中,充滿了糾結與茫然。
從本心而言,她既不希望魏長天去,卻又希望魏長天去。
這種自相矛盾的情緒,再加上對魏長天此去的擔憂,讓梁沁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麼。
不過梁振卻是懂得女兒的迷茫。
「唉,閨女,其實晌午時我已勸過長天了。」
「他問我,如果此前入洞之人是你,我還會不會再勸。」
「我當時沒能答上來。」
「但長天當時卻笑著跟我說」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
頓了頓,梁振扭頭望了一眼屋外的大雪,然後又看向滿臉淚水的女兒。
「他說,如果換做是你。」
「他一樣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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