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搖曳,投在李子木和湯塵身上一片朦朧。
當兩人再次相對而立時,明顯都有很多話想對彼此說,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沉默許久之後,終究還是李子木先笑著抹去眼角淚水,小聲說道︰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
「我」
湯塵回頭看了一眼傳送陣,搖搖頭︰「我總歸要去與皇子殿下將事情說清楚。」
「嗯。」
李子木輕輕點了點頭,再問︰「那他許你回來麼?」
「不管他許不許,我不都回來了麼。」
湯塵笑了笑,語氣輕松︰「此事我會跟魏公子說清楚的,你不必擔心。」
「好」
低頭捏著衣角,李子木紅著臉不知該再說點什麼。
反倒湯塵也不知是「不解風情」還是「明知故問」,竟在此時猶猶豫豫問了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廢話的問題。
「那個你是在等我麼?」
「不然呢?」
慢慢抬起頭來,李子木看著湯塵,有些嗔怪的反問道︰「我還能等誰呢?」
「呃」
湯塵拘謹的低下頭,無比窘迫的應了一聲。
「我知道了。」
「」
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兩人的對話斷斷續續,听起來非常不連貫。
而這恰恰也反應出了他們此刻復雜的心情。
不單單只有喜悅,還有一種或許只有他們本人才能明白的糾結。
畢竟
「對了,你見到楚公子了麼?」
突然,湯塵試探性的問道︰「他可曾知道我們之間的事了?」
「應當知道了吧。」
李子木直視著湯塵︰「魏公子肯定會與他講的。」
「是麼,那他現在在哪里?」
湯塵走近一步,表情十分認真︰「我想與他聊聊。」
「」
湯塵竟然主動提出要跟楚先平聊一聊。
這個舉動是李子木此前並未預想到的。
她眼神變得更為復雜,沉默幾息,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他已經回涼州城了。」
「魏公子為他備了接風宴,他們午後便走了,如今應當正在喝酒吧。」
「哦,那此事便等以後再說罷。」
湯塵點點頭,並未太在意,與李子木對視一眼後就一齊走出了傳送陣所在的大殿。
殿外有幾個侍衛正在站崗,不遠處還有一隊巡邏的士兵,甲冑摩擦聲在深夜里顯得沉悶且孤寂。
他們都看到了湯塵,不過卻沒有上前盤問檢查,應當是魏長天走之前曾吩咐過什麼。
「李姑娘」
站在大殿之外,湯塵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的彎月,扭頭問向李子木。
「我們現在去哪里?回涼州城麼?」
「還有,你要不要先將我回來的事告訴魏公子?」
「不用的,你走出傳送陣那一刻,一定便已經有人傳信回去了。」
李子木笑了笑,眼眸中好似有星星閃爍。
「至于我們現在去哪里」
「湯公子,現在兩國已經停戰,不出意外的話再有幾日我們應當便會回大蜀了。」
「此番一走,下次再來涼州還不知會是何年何月。」
「所以今晚你再陪我看看這雪山吧,可以麼?」
看雪山?
湯塵一愣,看了看遠處連綿在月光下、皎白的沒有一絲塵埃的茫茫雪山,下意識的問道︰
「李姑娘,你喜歡雪景?」
「嗯。」
李子木輕輕應了一聲,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落寞。
她視線遠眺,似是感嘆,又似遺憾的喃喃道︰
「因為雪很干淨呀」
「」
涼州城。
就當李子木和湯塵坐在山神廟外的一塊巨石上,默默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天山之時,聚集了城中所有大人物的宴席也終于散場。
帶著梁沁和楊柳詩站在院門外,魏長天正將所有來客一一送上馬車。
「杜兄,回去好好歇一歇,明兒早去州衙議事」
「哈哈哈!董大人!待我走之前定會再擺上一桌!到時咱們再喝」
「梁叔,我思來想去,覺得咱們還是繼續以叔佷相稱比較好」
「楚兄,湯塵回來了」
夜色中,幾輛馬車已經陸續駛遠,而直至它們徹底消失之時,楚先平的馬車還仍停在小院門口。
馬車旁,魏長天有些幸災樂禍的調侃道︰
「哈哈哈,你跟湯塵最終誰能抱得美人,這下可說不準了!」
「公子,你不是說」
楚先平愣愣的問道︰「李姑娘對湯塵是假意麼?」
「現在是假意,但以後呢?」
魏長天笑道︰「感情這東西誰說的好,李子木她萬一把自己給賠進去了呢?」
「呃」
皺了皺眉,楚先平明顯沒假設過這種可能,所以當下不由得有些忐忑。
他猶豫了半晌,這才小聲問道︰
「公子,他們何時回來?我想找湯塵聊聊。」
「楚兄啊,他們今晚恐怕是回不來了。」
魏長天「看戲的不嫌事大」,故作感嘆的回答道︰「倆人現在還在山神廟看雪景呢。」
「嘖嘖嘖,也不知道正在聊些什麼」
「」
院門外燈火通明,拉車的駿馬高仰馬首,前蹄在地面來回摩動。
看到魏長天的表情,楚先平一時間又擔憂,又尷尬。
他知道再說下去自己估計會更窘迫,便趕緊拱了拱手準備開溜。
「咳,公子,我知道了。」
「此事以後再說吧,今夜我不慎多飲了幾杯酒,此刻頭痛的厲害,便先回去休息了」
都已經是五品了,喝酒還會喝到頭痛。
楚先平找的這個借口無疑十分蹩腳,不過魏長天倒也沒再「乘勝追擊」,只是揮揮手笑道︰
「行,走吧!」
「是。」
「公子,二位夫人,告辭。」
「」
又沖梁沁和楊柳詩拱拱手,楚先平如釋重負般鑽進馬車,很快就乘車離去。
而魏長天則是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才邁步走到最後一個準備離開的人面前。
「韓將軍,我問你一件事。」
臉上笑容慢慢退去,此時的魏長天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表情平靜的過分。
韓兆見狀頓時便也斂去笑容,拱手正色道︰
「公子請講。」
「嗯」
魏長天點點頭,毫不墨跡,旋即便在韓兆驚愕的目光中開口問出一個問題。
「韓將軍,你能不能從楚先平身上感受到傀儡丹的氣息?」
「」
驀然抬起頭來,雙眼下意識的瞪大。
韓兆怎麼也沒想到魏長天竟然會問這個。
服過傀儡丹之人相互之間是可以感受到彼此的特殊的,這也是同舟會中最簡單的識別同僚的方式。
而韓兆服過傀儡丹,自然便能感受出楚先平有沒有服過傀儡丹。
所以魏長天的這個問題本身並不難回答。
真正讓韓兆驚訝的,其實是隱藏在這個問題背後的邏輯——
如果你對一個人深信不疑,那麼你肯定不會試探、驗證他的忠誠。
而你一旦有意去驗證一個人是否忠心,便說明你已經對此人產生了懷疑。
因此魏公子竟然對楚先平起了疑心?!
對任何一個跟在魏長天身邊比較久的人來說,這件事都是不可思議的。
換句話說,在幾乎所有人看來,如果魏長天身邊真的出現了叛徒,那楚先平應該是最不可能的那一個。
所以現在
一時間,韓兆的額頭已然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便是實話實說,因此很快就收斂心神,沉聲如實回答︰
「回公子,楚公子身上確有傀儡丹的氣息!」
「」
「確定?」
「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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