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三十年如一夢(六)

作者︰圍城外的鐘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屠山。

平靜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像是魔鬼的低喃。

而之後所發生的一切證明,魏長天並不是在恐嚇蘇袖。

就如此前在牛頭山埋伏大寧大軍一樣,當面對著已結下生死之仇的敵人時,他從來都沒有手下留情過。

其中道理也很簡單。

今天我不殺你,日後你便會殺我。

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讓你活到那時候

就這樣, 魏兆海四人相互交換過眼神後便化作四道黑影直奔東南西北各方,裹挾著凌厲殺機撞入獸群。

很快,「轟隆隆」的巨響就混雜著妖獸的哀嚎響起,在殷紅的獸血和刺鼻的腥氣之中直沖雲霄。

白靈山有多少妖?

這個問題魏長天並不清楚,不過想來幾萬之數肯定是有的。

如果換做是一支幾萬人的軍隊,別說被屠了,配合得好恐怕都有可能將五人反殺。

可對于這些不懂得戰法、戰技, 戰斗基本上只是依靠本能的妖獸來說,他們或許可以抵擋一陣,但最終結果一定是四散潰逃。

所以說白了,這就是一場屠殺,區別只在于兩個時辰的時間能「屠」掉多少。

全部肯定是不可能的。

畢竟妖獸都長了腿,更有不少還能飛,想逃的話終歸能逃掉不少。

不過以魏兆海四人的實力,殺上一萬估計問題不大。

一萬妖

要知道現在凶名惡煞的天狗軍中也才不過一萬多妖獸。

這樣多的數量,如果聚集在一處,甚至都可以稱得上「獸潮」了。

可現在它們卻即將被區區四人所屠戮。

這就是絕對實力差距所帶來的碾壓。

這就是赤果果的恃強凌弱

不可否認的是,「恃強凌弱」並不是一個褒義詞,這種行為從古至今也都備受譴責。

但仔細想想,這又或許只是弱者為了保護自己而建立的一種道德約束。

在這種約束下,強者一旦利用自己遠超弱者的力量對後者造成了傷害,那大概率便會遭到唾棄與不齒, 從而倒逼它們在潛移默化中克制自己的行為。

更何況人外有人,強者總會遇到更強者,如此約束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在保護自己。

所以, 這種道德觀確實有助于形成一個穩定的社會。

只不過在這種價值觀中生活久了, 很多人都漸漸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道德約束,說到底總歸是每個人對自己的要求。

強不凌弱,其實也只是強者對弱者的寬容和憐憫。

而一旦因為種種原因,當「強者」放棄了這種對自己的約束後,那對弱勢的一方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如果說的再殘忍一些

凌與不凌、殺與不殺的決定權永遠只在強者手中,與弱者沒有丁點關系。

「消滅你,與你無關。」

前世《三體》中的這句話便是此意。

「」

小湖邊的妖獸已盡數死絕,四方傳來的廝殺聲也逐漸變得遙遠。

就像前面所說,面對著這一切時,蘇袖作為弱者已根本沒有能力改變白靈山的命運。

說難听點,哪怕她現在就是將閆煥文的藏身之處說出來,魏長天都沒有「責任與義務」下令停止屠山。

更何況直到現在她都沒有開口說半個字。

「妖王,我很好奇你究竟為什麼對閆煥文這麼痴情。」

坐在一把木椅上,魏長天看著癱軟在地的蘇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既然都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扒光衣服游街,你竟然還如此維護他,甚至不惜賠上整個白靈山。」

「難道就是因為他之後又救了你,還幫你奪了妖王之位?」

「依我看,你們這頂多就算是相互扯平了,你並不欠他的。」

「再說了, 不管他現在藏在哪里, 我不信他就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可到現在他都不出來救你,真不知道你看中了他哪一點」

「」

魏長天的聲音回蕩在屋中,好似聊天一樣很是隨意。

他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先撬開蘇袖的嘴,然後再對癥下藥攻破她的心理防線,進而問出閆煥文的藏身之處。

不過後者卻一直死死閉著眼楮,一句話也不肯說。

從事過審訊工作的人都知道,這種情況是最麻煩的。

嘴硬沒關系,扯謊無所謂,就怕不開口。

只要蘇袖啥都不說,那魏長天哪怕有再多後招也施展不出來。

所以在自言自語了一陣後,他深深看了蘇袖一眼,便也不再繼續了

天涯浮雲生,爭蔽日月光。

靈山惡風起,先摧蘭蕙芳。

原本岩靈石秀、奇花仙草的白靈山已變得尸橫遍野,隨處可見死狀慘烈的妖尸。

從午後到黃昏,夕陽下的仙山煙塵滾滾,尸河蜿蜒。

新月從東天升起一輪模糊的白影,靜靜地看著這一場大屠殺。

它看著柔和的晚霞落在滿地的斷肢殘骸上,在昏暗天光中構成了一副別樣的圖景。

血腥、殘酷、悲涼,且荒誕

入夜時,魏長天一行人走了。

不過在臨走之前,他還是在一塊青石上給閆煥文留了言。

內容很簡單——

若是想救她,那便親自到涼州來談。

其實這樣一條留言只能說聊勝于無。

畢竟閆煥文既然直到現在都沒有現身,那他大概率也不會為了蘇袖去涼州。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所以魏長天還是用刀刻了這樣一行大字,然後便帶著蘇袖下山去了。

白靈山距離傳送陣所在的紫山殿大概五百里,他們並不能立刻回到涼州。

但不管怎麼樣,在三個時辰後,也就是丑時才抵達白靈山的大覺高手肯定是追不上他們的。

「陛下,是屬下來遲了」

夜空繁星點點,一眾黑衣人跪倒在閆煥文身前,氣氛無比壓抑。

這是最先趕到的一批人,而閆煥文雖然早就知道魏長天已經走了,但還是等到他們上山之後才從密室中出來。

「不怪你們,是朕錯估了局勢。」

瘦高的人影立于黑暗里,表情看不真切。

「白靈山的情況如何?」

「回陛下,屬下一路上山,沿途妖尸橫陳,粗略估計不下萬數。」

為首的黑衣人立刻回答︰「另外屬下並未能找到妖王,應當確實是被賊子帶走了。」

「嗯。」

閆煥文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

「傳令給禁軍,調三萬兵馬立刻連夜趕至此處以北五百里的紫山,將整座山圍住,任何人不準進出。」

「是!」

黑衣人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而閆煥文也將視線又一次挪到了面前的青石之上。

看著那行在月光下反射著微弱銀輝的大字,他藏于袖中的手掌一點點攥緊,雙眼亦慢慢閉起。

「袖兒,是我對不住你」

「你不要怪我無情,我唉,我只是也有自己的難處。」

「不過我總有一天會將那魏長天碎尸萬段,為你和今日死去的眾妖報仇」

「若是有來生,只願我可以不再生于帝王家,與你再續未了之緣」

「」

痛苦的低喃回蕩在夜空, 也傳入了一眾黑衣人耳中。

這些人都是閆煥文的心月復,都知道他跟蘇袖的那段過往。

而在他們看來,即便兩人曾有過這樣一段故事,但閆煥文不去救蘇袖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一國天子何等尊貴,如何是區區一只狐妖的命所能比擬的?

如今陛下能為了那狐妖說出這番話,就已經夠到有情有義了

很明顯,相同的故事、相同的選擇,站在不同視角來看便會有不一樣的感受。

在這群黑衣人看來,閆煥文實乃情深意重。

閆煥文則是覺得自己有愧于蘇袖。

而如果蘇袖此時在場,那心情估計會更為絕望,或許便會問上一句——

「為、為什麼」

「閆、閆郎,你為什麼連猶豫都未曾有過」

「」

「滄啷啷啷!!!」

听到這如鬼魅一般的聲音,一眾黑衣人皆大驚失色,下一刻便紛紛拔出佩刀,死死將同樣驚愕至極的閆煥文護在當中。

所有人都瞪大眼楮死死盯住一個方向,呼吸變得無比急促。

然後,他們便看見幾道人影緩緩自黑暗中浮現出身形。

「閆煥文,不用等以後了。」

「我現在就在這兒,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把我碎尸萬段。」

「還是我把你碎尸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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