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
夜深湖岸萬物眠,天在闌干四角邊。恩怨情仇緣分盡,獨留璧月照人圓。
嚴格來講,楚先平說的「許久」並沒有多久。
從他離開奉元,到今天,這中間僅僅過去了不到兩個月。
兩個月的時間算得上久麼?
可能在不同情況下其答桉並不一樣。
最起碼在楚先平看來,這應當是肯定的。
只是對李子木來說
「奴婢見過楚公子。」
端手施了一禮,李子木語氣冷漠,表情亦十分平靜。
這句話無疑是在劃清她與楚先平的界限,而後者聞言後倒也沒有驚訝,僅僅是苦笑了一下,然後便重新看向魏長天。
「公子,今日我是來與你道別的。」
「道別?」
眯了眯眼,魏長天一坐在亭中石凳上,看著楚先平笑問道︰「怎麼?楚兄你這是終于想明白明日會是何種結果了?」
「並非如此。」
楚先平搖了搖頭,同樣在魏長天對面坐下︰「雖然大軍已經圍了永定城,但我仍相信大多數百姓應當懂得何為國之尊嚴、人之尊嚴。」
尊嚴?
「呵呵,楚兄,恐怕你不是相信百姓,你只是相信你自己吧。」
不屑的笑了笑,魏長天沒再就此事跟楚先平爭辯,只是隨口再問︰
「既然你覺得自己不會輸,那何來的道別一說?」
「因為不論明日如何,我都要離開一段時間,去做一件事情。」
楚先平看了一眼水中明月,平靜的回答道︰
「且未必能再回來。」
「」
童孔一縮,听到楚先平的這句話,魏長天不可避免的皺了皺眉。
而李子木更是身子一顫,雙眼驀然瞪大。
兩人就這樣盯著楚先平,直到魏長天的聲音緩緩響起。
「楚兄,我好像明白你為什麼要選在這相思湖與我,不,應當是與子木見面了。」
「公子說笑了。」
楚先平表情不變︰「我並未想這麼多。」
「是麼?那你要去做什麼?」
魏長天斜眼看過去︰「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事竟能讓你有去無回。」
「此事」
抬眼看了看正死死盯著自己的李子木,楚先平搖了搖頭︰「公子,我與你單獨聊聊吧。」
「」
「可以。」
思考了片刻,魏長天回頭沖李子木擺了擺手︰「你先走遠一些。」
「是。」
輕輕咬了咬嘴唇,李子木並未多言,低頭應了一句便獨自走出涼亭,退到了一棵老柳之下站定。
而待她離開後,楚先平這才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說道︰
「公子,是挑月劍。」
「」
關于挑月劍,魏長天始終都對其弊端有著深深的憂慮。
這種憂慮並非來自于對「個人」的影響,而是其對整個世界的威脅。
上次許歲穗為了「促和」魏長天和寧永年,便曾謊稱挑月劍已經泄露至民間。
雖然後來魏長天知道了這事兒是假的,但依舊沒有打消心中的顧慮。
畢竟眼下沒有泄露,不代表以後都不會泄露。
只要這世間還有練過挑月劍的人,那這恐怖的劍法便有著傳遍天下的可能。
而現在,這份擔憂已然「成真」了
據楚先平所說,泄露的源頭正是那幾個曾為呂鴻基手下的馗龍高手。
呂鴻基是知曉挑月劍弊端的,因此為了防止這些人變得不可控,曾給他們服過傀儡丹。
但後來他死在了新奉皇宮,傀儡丹自然也就失去了約束效果。
于是這些人便就這樣逃離了大回。
楚先平此前一直在查這幾人去了哪里,終于在今天查到了他們下落。
具體的位置他沒說,但听起來應當距離大回、大寧這片區域挺遠的。
而楚先平現在便是準備親自去往那里,將這幾人除掉,以絕後患
夜風微涼,明月靜謐。
當楚先平講以上這些講完後,魏長天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很明顯,如果楚先平說的是真的,那他的行為無疑是高尚的。
最起碼他同樣不想看到挑月劍「廣為流傳」,然後禍亂天下。
但如果是假的看著楚先平,魏長天實在想不到前者編這樣一套謊言有何意義。
因此在沉默過後,他只是緩緩問道︰
「需要我幫忙麼?」
「不必了。」
搖了搖頭,楚先平輕聲回答︰「呂鴻基是我殺的,也是我一時疏忽才導致那幾人逃月兌。」
「既然此錯在我,那我自然要彌補這份過錯。」
「只是如若我未能做到公子,到時我會將所有情報傳回來,還望你可以幫我這最後一次。」
「」
我自己犯的錯,我自己解決。
但如果我實在沒能解決的了,還希望你可以替我將那幾人殺了,以免釀成更大的禍亂。
平心而論,楚先平如此做法足以稱得上一句「有擔當」。
畢竟他完全可以不管逃月兌的那幾人,甚至或許還能在將來的大亂之中借機稱霸一方。
可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出于對全天下人負責的態度,決定去走上這一遭。
一時間,魏長天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說實話,他其實是願意去幫楚先平的。
但情報掌握在後者手里,自己單方面的意願並沒有用。
而至于楚先平為什麼不要自己幫忙,以及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
「楚兄,這就是你為何沒來找我,而是讓我來此處找你的原因?」
「是。」
楚先平輕輕點了點頭︰「公子肯來,便說明仍信得過我,我才會與公子說這件事。」
「哦對了,還有一事。」
「公子,你也練過挑月劍,日後或許同樣會遇到心魔的問題。」
「而除去玉露散之外,另有一法子或許也對心魔有用」
除了玉露散,竟然還有壓制挑月劍心魔的辦法?
魏長天 地瞪大眼楮,不可置信的看著楚先平,想不通這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辦法是什麼。
而後者也沒賣關子,很快就如實說道︰
「是傀儡丹。」
「我曾試過,如若服過傀儡丹,即便心魔發作也不會違抗效忠之人的命令。」
「其中原因我不清楚,但或許是因為那心魔不願宿主身死也說不準。」
「總之此法雖不比玉露散,可也有用。」
「更關鍵的是它不需每隔一段時間便得服藥。」
「公子,此法我今日雖與你說了,但還是希望你永遠都用不到」
「呼!」
一陣風吹過,湖水掀起陣陣漣漪。
楚先平的聲音猶在耳邊回蕩,而魏長天也想明白了這個辦法的「原理」。
練挑月劍會產生心魔,且越練越嚴重,最終甚至會讓人迷失自我。
傀儡丹會產生「心靈羈絆」,如果做出背叛之舉便會毒發身亡。
但如果一個服過傀儡丹的人心魔爆發,那他究竟是會「服從」心魔的命令,還是效忠之人的命令呢?
很明顯,楚先平已經給出了答桉。
而利用這個方法,雖然有不少局限,但也確實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將心魔所帶來的危害降至最低
「楚兄,多謝。」
抬頭看著楚先平,魏長天輕聲道了句謝。
他沒問前者為何要將這等秘密告訴自己,但這聲「楚兄」卻又變得如之前那樣熟悉。
「公子不必謝我。」
另一邊,楚先平笑了笑︰「就當是我以此秘密來換公子的一個承諾吧。」
「承諾?」
魏長天一愣︰「什麼承諾?」
「公子忘了麼?」
楚先平看了看遠處仍舊站在老柳下的李子木,將他方才說過的一句話又重復了一遍。
「如若我此次沒能回來,還望公子可以幫我殺了那幾人。」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