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神，我的種族一直在盡心竭力地維護環星裝置。」
叫做奈伊的四肢蠕蟲伸展自己的雙臂，動情地繼續說道︰「只要您需要，環星裝置隨時可以啟動。」
「不是以往那種小打小鬧，這一次，環星裝置將會全功率啟動。」
「有如此龐大的純能嗎？」奈伊似是有些呆滯。
星系級的能質轉換裝置，哪怕是轉化一整個星系的物質，都不需要達到全功率這種程度。
「給你介紹一下，我身旁這位呂先生，他可以釋放出無限的純能。」
圓球不會有任何表情，卻也能讓人從他的聲音中听出幾分得意的味道︰「呂先生可是由我親自請來的。」
呂言平靜地站在一旁，他還沒意識到這是什麼情況。
奈伊僵硬地轉動脖子，望向呂言。
他的眼中對呂言沒有多少尊敬，更多的，是一種肉眼可見的恐懼。
「尊敬的神，您不能這樣做……」
奈伊看著呂言，但這話，明顯是說給圓球听的。
圓球輕描淡寫地反駁道︰「如果不進行全功率轉化，那就太浪費了。」
隨意的話語，听在奈伊耳中，卻如同天塌下來了一般。
他突然渾身癱軟地跪坐下來，像是一坨沒有骨架的肉泥。
有氣無力地說道︰「……尊敬的神，能不能寬限一段時間？」
「沒必要浪費時間，環星裝置將要立即啟動。」
圓球的聲音听起來，還歡快了幾分。
在一球一蟲交談的過程中，呂言都安靜地站在一旁。
他不是很明白這只蠕蟲的情緒，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低沉。
幸運的是，他還沒有出言詢問，奈伊就主動解釋了起來。
嗯……
說是主動解釋可能不太準確，這只四肢蠕蟲，接下來說的話，更像是在質問。
「神，您不會不知道，環星裝置在全功率啟動前，會自動將周圍的物質轉化為純能吧？」
奈伊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怨毒和陰沉，明顯能注意到，他都沒有再加「尊敬的」這樣的前綴。
「這一點我當然知道。」
圓球的態度依舊是那麼的輕描淡寫。
毫無疑問，這台星系級能質轉換裝置，是為了將呂言釋放的純能都轉化為物質。
但需要注意的是，全功率啟動和正常的啟動完全不同。
簡單來說，就好比一個人出拳，全力的一拳和游刃有余的一拳，其掌控程度都完全不同。
隨意的一拳打出，甚至都能臨時拐個彎，從直拳變成擺拳。
所以當這台能質轉換裝置全功率啟動的時候，不可能做到分辨出哪些是純能，哪些物質，從而選擇性轉化。
畢竟要是還有多余的計算能力進行區分，那也談不上是全功率了。
因此，在星系級能質轉換裝置全功率啟動前，都會先將方圓一光年內的一切物質，提前轉化為純能，以防後續的轉換過程出現什麼錯漏。
是的，這個範圍內的一切物質，自然也包括奈伊所在的文明。
有些諷刺的是，為了保證對這台星系級能質轉換裝置的維護，奈伊所在的文明，絕大部分族人都是直接居住在這台裝置上。
這就意味著，哪怕這一整個文明立刻開始籌備遷徙工程，那也得花費一年多的時間，才能從這片區域中逃離。
很顯然，圓球並沒有給他們留下這個時間的意思。
「別擔心，看在你們一族上百萬年，都兢兢業業維護環星裝置的份上，我會挑選幾只蠕蟲留下來充當我的展覽品的。」
圓球的言語中，壓根就沒有考慮過奈伊文明的想法。
也並不在乎當著對方的面說這種消息，會不會招致整個文明的反抗。
甚至于說，在他的價值觀中，奈伊文明能夠被用于一個偉大的目的，這些蠕蟲都應該為此感到榮幸。
呂言默默听了這麼久，也大概明白了過來。
圓球這是為了節省一年多的時間，讓奈伊整個文明都陪葬。
沒得說，圓球這家伙，主打的就是個十口棺材七口歪。
三體宇宙的主色調，其本質就是冰冷的。
或許是因為從接觸到現在，這個圓球在呂言面前都表現得無比和善，導致呂言都差點忘記了，這圓球可是來自于一個宇宙中最頂級的文明。
他們的善意、付出和尊重，都是有原因的。
圓球對待奈伊文明的方式，才是高等級文明的真正面目。
一種令人厭惡的——傲慢！
他們可以表現得平易近人，可實際上，這更接近一種主人對寵物的，居高臨下的友好。
如果沒有需要，那無所謂，隨便你干什麼就行。
可是如果有需要了，那也無所謂你會干什麼，因為壓根就沒有反抗的能力。
最令人絕望的是。
這種態度。
其實已經是這個宇宙中，高等級文明對低等級文明最大程度的善意了。
更多的，更普遍的方式，是連接觸都懶得接觸，直接就將其清理掉。
許久之後，奈伊像是終于接受了這樣絕望的事實，又像是在見到末日真正來臨後的一種，病態的解月兌感。
奈伊文明已經進化了超過上千萬年，在這期間，他們曾被三個高等級的文明發現過。
皆是由于圓球的幫助，才讓他們這個文明得以存活下來。
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圓球的話。
奈伊文明或許早在數百萬年前，就應該在黑暗森林法則的威脅下，被清理掉了。
他重新跪倒在圓球面前。
「尊敬的神，我們會做好最後的維護工作，希望您能夠完成您的目標。」
說罷，他直接起身，返回自己這艘球形的飛船內離開。
他並沒有哀求圓球給他們的文明留下一縷火種，在這上千萬年的時間中，這個文明早就清楚了，圓球的實質到底有多麼冷漠。
呂言望著遠去的球形飛船，若有所思地說道︰「你會幫助這個文明延續下去麼？」
「我說過了，我會留下幾只蠕蟲當做我的藏品。」
圓球在面對呂言的時候，態度很是溫和︰「呂先生，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為你挑選幾只優秀的蟲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