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出發了。」
老頭兒走到通道旁，補充道︰「像正常那樣走進去就行。」
他倒沒有像呂言那樣穿戴防護服，畢竟他在純能化後，都算不上是一種實體生命了。
呂言點點頭。
這一類的科技發展，本身就是為了簡單化、便捷化。
如果步驟繁瑣的話，只能證明這個技術還不夠完善而已。
呂言邁步走向這扇開啟的通道，在即將踏入的時候停了下來。
「在我離開期間，人類文明會受到你們的保護麼？」
「沒有這方面的安排。」
老頭兒明顯有些詫異。
事實上，在高等級文明的認知中，人類文明這類原始的文明，是死是活都無足輕重。
這談不上什麼道德問題。
純粹是價值觀的差別。
就好像，人類在進食的時候，不會考慮自己這一口會吃掉多少微生物。
老頭兒敏銳地注意到呂言神色的變化，連忙補救道︰「如果呂先生堅持的話，我們可以保證在你離開之後，人類文明依舊存在。」
反正只要不提，就默認不重要。
既然答應了，那也不至于反悔。
面對老頭兒這樣的態度，呂言也沒什麼好說的。
「那就走吧。」
話音未落，呂言已經一腳踏入通道。
他的身影如同墜落懸崖一般，瞬間消失在房間里。
老頭兒將自身重新轉化為純能狀態，緊隨其後。
下一刻，通道入口悄無聲息地消失。
充斥著各色刺眼光線的房間，也立馬暗澹下來。
……
這是一幅極其絢爛、又極其荒誕的畫面。
無數光芒匯聚成的海洋上，浮動著一葉扁舟。
全身包裹在防護服里的呂言，正盤腿坐在船頭上。
和他一起進來的老頭兒，已經變成了一顆光滑得沒有絲毫縫隙的圓珠。
沒有絲毫雜色，散發著一種簡潔而有力的美感。
要是在正常情況下，呂言大概會對這種變化很感興趣。
至少也會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
不過在現在這樣的環境下，這種區區一顆拳頭大小的圓珠，實在是很難吸引他的注意力。
放眼望去，四周的一切，都顯得如夢似幻。
甚至于說，這些光芒的顏色，都並不固定。
由藍變綠，再到黃，最後是紅。
所有的光芒，都像是一根無數銅絲纏繞的粗線，被精準地分割，取走。
遠處，有不少耀眼的光點，卻被逐漸拉長，仿佛一根直挺挺，直指末日的箭頭。
也有扭曲的漩渦，像一個恆星般巨大的蚊香。
呂言也很難說清自己的移動方式是前行，還是上升。
但可以肯定的是，越遠的地方，其光團的扭曲情況就越輕微。
要是用一種不太精準的方式描述，這里更像是一個倒扣的大碗。
越接近碗底的地方，看起來越正常。
嗯……至少是表面上的正常。
而他，則是乘坐著這艘小木舟一般的載具，朝著碗底滑落。
在這期間，不時有巨大的光團從四周閃過，快速向後飛去。
很難說這樣的環境到底充斥著何種夸張的力量。
總之在這樣紛亂的「光污染」下，即便不存在絲毫聲音，也很難讓人靜下心來。
「這種技術已經很成熟了。」
呂言防護服自帶的量子通訊耳麥里，傳來老頭兒的聲音……不對，這樣說不太準確，現在的老頭兒只是個光滑的珠子。
「很不可思議的技術吧，讓我們在這短短的時間里，能夠做到跨越上百萬光年的遙遠距離。」
從老頭兒變成了圓珠後，他的性格似乎都多了幾分跳月兌。
呂言無視了圓珠的自吹自擂。
望著「碗底」的方向，詢問道︰「還有多久到達出口？」
沒辦法，他在這艘小木舟上坐著，都感覺不到有移動的意思。
貌似沒有什麼過載，也不像是靠曲率之類的驅動。
「順流而行嘛，不要心急。」
呂言不理解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卻也懶得深究。
一手托腮，姿態悠閑地掃視著這片怪誕景象。
似乎是擔心他無聊，圓珠再次挑起話題。
「呂先生好像並不奇怪，我們乘坐的這個載具的模樣？」
「如果是台高達，我可能會更感興趣一點。」
這來自大神級文明的家伙，都能實質化變成一個古代老頭，修改一下載具的外觀，相較之下就更沒什麼技術含量了。
「那看來是我誤會，我以為呂先生應該會比較喜歡這樣的意境呢。」
听見這話，呂言眼皮抽了抽。
「正所謂︰一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鉤。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
圓珠的語氣，說到後面的時候，變得越發激昂︰「又比如千山鳥……」
「……夠了。」呂言隔著一層防護服，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本來這樣充斥著光污染的環境，就已經很容易人煩躁了，再加上一顆圓球在旁邊一直制造噪音的話，實在是有點折磨。
呂言不知道的是，他所見到的這些畫面，其實已經算是精簡之後的結果了。
他畢竟還是一個人，只能感知到那些在人眼的可見光波段里的光。
好在，這樣的航行並沒有持續太久。
耳邊傳來圓球的聲音︰「快到出口了。」
呂言如夢初醒的開始打量著四周。
不過在他的視角里，周圍的景象依舊沒什麼變化。
搞不清楚圓球到底是出于何種效應做出的判斷。
反正在他的體感里，約莫只是過去了不到兩個小時。
圓球漂浮到呂言身旁。
也沒注意到圓球做了什麼操作，呂言就看到他身前浮現出一層亮藍色的薄膜，迅速將整艘小木舟都覆蓋起來，無法再看到外部的景象。
「要降低軌道月兌離黑洞了，估計會有點輕微的震動，那都是正常情況。」
圓球如是說道。
呂言不太明白，卻也不會去質疑。
很快，小木舟內部便劇烈震動了起來。
這陣劇烈的震動，大概持續了將近十來分鐘，才歸于平穩。
覆蓋著整艘小木舟的亮藍色薄膜悄然消散。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絕美景色。
「呂先生，歡迎來到，仙女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