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子民而言,黑夜之中潛藏著恐怖。
每一個夜晚都很難安睡,哪怕只是院子里傳出來的一聲貓叫,都可能是某種古怪的黑夜陰物,正在悄無聲息的靠近那些忘記了在門前貼神符的人。
而對于神明而言,黑夜的漫長很容易助長心魔,本身許多神明在修行的過程中就可能做了一些有違天道的事,哪怕後來嚴格律己,不斷的用自己強大的意志力去抵抗心魔的擴張,但黑夜的陰冷與暗邪本就是心魔的雨露。
心魔是一直都存在于每一個神明的神魂之中的,它就像是一具健康的身體,哪怕平日里的一些不良習慣日積月累,最後也會變成了頑疾,更不用說那些本身心性就有一些扭曲的神者了,仇恨、不甘、憤怨、屈辱、貪婪……
神明在長夜中並不能獨善其身。
「在夜晚聚靈,很容易將那些暗邪之息給納入到身體里,這相當于體內的污濁。」
「偏偏這些污濁之氣,卻可以讓你的修行速度比往常更快一些。」
「神明都需要修煉,黑暗壓縮了眾神的修煉時間,而一些心性不夠堅定的神明又無法將夜晚的暗邪之息給過濾,以至于很多神明就像是吸食上了煙草一般,他們開始在夜晚修煉,甚至只有到夜晚,他們修行起來才會亢奮。」
錦鯉先生在祝明朗的旁邊,開始嚴肅的敘述著長夜帶來的危害。
祝明朗自己也受到了黑夜的影響。
牧龍師的靈域是需要聚靈的,但夜晚的靈氣等于是受到了黑暗的污染,偶爾吸一兩口倒也沒有什麼事,長時間下來,就容易讓龍獸出現黑暗病癥。
好在,祝明朗是有閻王龍與天煞龍。
他們都是陰龍,祝明朗在夜里聚集的靈氣可以用來滋養它們。
只是,陰龍其實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多,而且要馴服也有很大的難度,並不是所有的神凡者和牧龍師都能夠像祝明朗這樣有應對的方式。
……
長夜枯寂。
祝明朗內心底也不知為何涌起一陣煩躁。
這就好像盛夏的八月,本應該在香山聞花、林海听濤,結果沒完沒了的雨季將人封鎖在屋檐之下,終日不見陽光,身上發霉的都可以長蘑菇了……
沒有人心情會好的。
祝明朗也受不住這種長夜,但又不得不靜下心來修煉。
「啊!!!!!!!!」
忽然,黑夜中響起了一聲淒厲的叫聲。
這叫聲極其尖銳,像是來自于某位女子,是那種在掙扎苦痛之中爆發的尖叫。
「又一個走火入魔的。」孟冰慈的聲音從簾子後頭傳來,她的語氣平靜而鎮定。
祝明朗看了她一眼,見她身披星光,坐姿端莊,濃濃的黑暗猶如潮涌一般從她周身流淌而過,而她亦如黑潮中的礁岩,不受絲毫的影響。
祝明朗這些日子在孟冰慈這里,倒是學了一些沉心靜氣的呼吸法,心魔什麼,沒有在怕的。
而且,也能夠通過這種呼吸法,過濾掉那些暗邪之息,好讓其他龍也可以得到一些滋潤。
「已經連續七天,每天都有走火入魔的,永夜還沒有到,玉衡星宮尚且這樣備受煎熬了,不知道接下去的日子會變成什麼樣。」祝明朗說道。
祝明朗來到玉衡星宮的時候,便經常有人修行不當,走火入魔。
但那多數都是一些急功近利者,沒有遵循自身的修煉體系,在根基不穩的情況下強行沖破等級,即便沒有黑夜的影響,他們也很容易走火入魔。
最近黑夜時間在拉長,平日里穩健修煉的一些弟子也出現了各種癥狀。
再到這些天,神明之中也頻繁有人走火入魔,可以說一到長夜中,要麼就是寂靜得令人發慌,要麼就是傳來各種苦痛嘶喊與尖叫,就仿佛真的有無數只鬼魔在這玉衡星宮之中游蕩,它們會隨機抓取一些人出來動用殘忍的刑罰。
祝明朗待得有些煩悶了,想要去看一看發生了什麼。
孟冰慈卻叫住了他,讓他乖乖坐好,不要去理會外界的事情,專心修煉。
祝明朗無奈的坐回到地席上。
講道理,要真的長住在這里,有孟冰慈監督,想不成為上神都難,但那樣真的太無趣了,祝明朗最初的修煉方式就是浪蕩!
在孟冰慈堅毅的佛性光輝照耀下,祝明朗只好閉上眼楮,摒棄骨子里的看熱鬧心態,再一次進入到修行中。
但沒多久,外頭卻傳來了嘈雜聲,甚至還听見了武器踫撞的交鳴。
「出來,給我出來!!」
「祝明朗,你給我出來,今日若不能一雪前恥,我便用這劍刺穿我自己的喉嚨!!!」
這聲音,尖銳而刻薄,帶著極深的怨恨,祝明朗起初倒沒有听出是誰來,等到外頭有人在喚她蘭尊時,祝明朗才恍然大悟!
原來走火入魔的人是蘭尊姜雀啊!
難道是因為殘月上的那件事。
按理說,姜雀又不是腦殘,明知道實力不敵怎麼可能單槍匹馬殺過來,何況這里是玉衡星宮,不允許神明之間武力私斗……
這個蘭尊姜雀真的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
「別出去,我會處理。」孟冰慈起了身,對祝明朗說道。
「好。」祝明朗點了點頭。
祝明朗倒不是怕了這蘭尊,主要是沒有必要跟一個瘋子計較。
……
沒過太久,孟冰慈回來了。
她將蘭尊姜雀給帶了進來。
這讓祝明朗一陣尷尬,不是說會處理的嗎,怎麼把人給帶到自己面前了。
「你需要直視自己內心的屈辱,若你可以坐在這一整夜,並且壓制住你內心的怨怒,之後的日子里你的修行便會順暢,若你任由自己心中之魔操控你自己,猶如瘋子一樣四處撒野,那你確實可以用利劍刺穿自己的喉嚨了。」孟冰慈對蘭尊說道。
蘭尊看到祝明朗,就涌起了一股戾氣。
此時的蘭尊不再像是天女,更像是一位見人要吃的女魔頭。
要不是孟冰慈禪機一般的話語壓制了她內心中的狂躁,她已經撲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