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狀粉塵物質表層具有極高強度,在流火當中也不曾瞬間成為灰燼,它們在吸收能量,自身也變成一片淡藍色熒光物質後,這才砰然消散。
這短暫的防御足夠其內部物質貼近卡西亞。數團相互包裹的粉塵也在這瞬間收縮成為一團不過子彈頭大小的凝實狀,一大半組成兩個環形,其一圈圍在三叉戟造成的傷口處,其二在卡西亞的整個脖頸圍繞一圈;另外小半像是自殺性進攻,直接投身腰間包裹鈾金的心髒狀結構位置。
流火膨脹,它們在體表循環的速度陡然增加,凝實成子彈頭的粉塵物質開始大量燃燒,成為火星,進入流火的循環中。下一刻,不見激烈的火光和波動,甚至連同能量都未散逸開,十數團凝成子彈頭樣子的粉塵轟然爆炸。
循環的流火頓時受到阻礙,產生劇烈波動。卡西亞眉心處,那里已經生長出來的黑鱗與血肉再度炸開,三叉戟在頭骨上造成的傷口尚未完全愈合,一道道裂縫就在爆炸的影響下,以它為起點,遍布在一塊巴掌大小的地方。脖頸上的鱗片完全成為碎片,血肉小半成為流火燃料,喉管已經碎裂,後脖頸甚至可見脊柱。
下一刻,流火的波動強行被壓制,它變得更加厚實,甚至已將卡西亞原本的形體遮蓋,視線與感知當中只能捕捉到一片燃燒的火焰。
流火中,當即便有無數細碎的光閃耀,巨大的能量匯攏脖頸,加速那里被破壞組織的重新生長。刺棘尾巴拉動第二代聖劍,一片劍光閃耀,隨後劍光集中一起,成為一道橫向的波動,將那具動能裝甲攔腰切斷,繼續沖向即將觸踫到三叉戟的希拉瑞莉。
也即是此刻,動能裝甲落下的上半截軀體上,大片合金板彈射開,露出其內的駕駛艙室。遠海共同國的隊長睜開眼楮,他全身皮膚呈白色,但布滿皸裂後的裂紋,鮮血橫流。身體雖被從胸膛口截斷,可四階段強大的生命力並未讓他立即死亡,還能做出最後的掙扎。
知道自己會迎來何種結局,隊長眼中沒有絲毫波動。他抽出右手,其上已握住一把古樸的隧發式手槍。簡單的瞄準,輕松的壓下扳機,甚至沒有爆裂聲音,一顆帶著鮮紅色圓環的彈殼拋飛,隧發式手槍炸成碎片,隊長的手直接在巨大後座力下折斷。他和動能裝甲的上半截被拋飛出去,落在地面後便陷入漫長的寂靜里。
一道不過拇指粗細的鮮紅色彈道線出現,根本無從躲避,將槍口與卡西亞腰部那團半透明心髒狀結構連接而上。巨大力量穿透卡西亞的身體,于他身後的地面上壓出一道半圓狀的長長溝壑。
心髒結構在無形當中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紋,來不及做緊急修補,即使這些裂縫還在擴大,但它依舊劇烈跳動,驟然加速。卡西亞體表上的那層流火也在此刻減弱,只留下微弱的一層保持循環,所有力量都在心髒結構前方匯聚。流火如粘稠液體,形成一道道屏障,阻擋那一顆似乎在它前方懸停住的銀白色彈頭。彈頭的材特殊,流火也不能將之立即融化,只能一層層將之逐漸削減。
心髒狀結構上的裂縫持續擴張,淡藍色熒光物質從一些裂紋上噴涌出來,卡西亞體表上的流火出現紊亂。同時,刺棘尾巴這時拉回第二代聖劍,劈砍向銀白色彈頭。只是一道半透明薄膜預知了這一步動作,先于在他周身出現,隨即收縮,像是結出一道繭,將他完全禁錮住。
雖在下一刻,這層繭便在燃燒當中破裂,但這極短的時間里,希拉瑞莉已接觸三叉戟,順勢挑向奇爾曼。第二代聖劍同時按照原有軌跡將銀白色彈頭劈碎,而卡西亞修補完好的喉嚨處,一道吐息也朝向希拉瑞莉激射過去。
預料之中的巨大利爪擋在軌跡上,可在意料之外,利爪直接將吐息捏碎後繼續向前,完全扣住卡西亞的整個腦袋。第二代聖劍這時斜拉而上,但流利的劍光並未出現,在途中便被阻斷。
劍身只將那支膨脹的手臂切斷半邊,便卡在里面。而被切開的肌肉組織當中,可見數團嬰兒拳頭大小的囊狀物,它們已經破裂,粘稠粉塵物質散開後如藤蔓順第二代聖劍攀爬,眨眼間遍及整條刺棘尾巴,形成一層粗糙的究極合金膜狀物,徹底將刺棘尾巴凝固。
而作為手臂主人的諾諾斯卡,以左臂為源頭,他全身皮膚也變成黝黑顏色,更有黑鱗稀稀疏疏地在身體各部位冒出。可這層黝黑皮膚上有不多的裂縫,如同干枯的河床,露出下方不斷蠕動的血肉組織。
「奇爾曼!」諾諾斯卡的嘴巴撕裂開,吼聲才發出,便有沉悶的心髒跳動聲帶動空氣震顫。一層藍色熒光物質組成的流火從卡西亞腰間宣泄,重建體表的那層防御循環。
流火順著刺棘尾巴,以及諾諾斯卡的巨大利爪,開始侵蝕他的整具身體。黝黑皮膚與黑鱗即使經過自身感應力場的加持,依舊防御不了。它們都成為燃料,一點點變成灰燼。下一刻,卻是他的後背處出現一支帶著流火的利爪,卡西亞並攏手指,直接貫穿了他的整個胸膛。
此刻,奇爾曼已接住三叉戟,回身對準諾諾斯卡利爪中心那塊尚未愈合的孔洞,直接投擲而去。但那里有光柱般的流火提前噴濺,燒蝕利爪的同時,阻擋三叉戟的前進。
一旁,一直跪坐不動的克羅斯身上,此刻剩下的血管幾乎都出現裂口。已經沒有多少鮮血可流,僵直的軀體不再能維持平衡,倒向一旁。
同時,卡西亞從諾諾斯卡胸膛口抽出手臂的動作,右手去握住刺棘尾巴上上的第二代聖劍的動作,都在這一刻完全停下,唯有那層流火不受影響,保持循環的同時,朝向四周膨脹了數倍大小,將諾諾斯卡也囊括其中。
希拉瑞莉想要過去將諾諾斯卡拉出來,奇爾曼一手將之扯到身邊。這時,諾諾斯卡自己轉過了腦袋,搖了搖頭。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流火已從其胸口蔓延,包括心髒在內的所有髒器都已被燒蝕殆盡。
希拉瑞莉往後退過一步,不願直視這種場景。這必定會與三十幾年里的遠航旅程一樣,成為腦袋中不能被剔除的痛苦記憶。她想要說話,但那顆腦已經垂下,眼楮當中再無光芒。失去自身感應力場的保護,諾諾斯卡的尸體只是較為強韌的物質,再也經不住流火的力量,幾乎眨眼間便成為灰燼。
見此,奇爾曼只能大吼一聲,立即展開感應力場,集中于三叉戟上,竟也勉強讓其上的奇異紋路再度明亮一分。希拉瑞莉其後加入,三叉戟一點點前進,其螺旋矛尖再度破開流火,觸及卡西亞眉心處的黑鱗。
同一時刻,相同的地方,但不一樣的世界里,克羅斯睜開了眼楮。他顯得很從容,第一件事是將手放在自己的心髒位置,能感覺到不再強力的跳動後,才開始觀察周圍。
一片被火焰肆掠後的焦土,溫度極高的火焰讓地面上的砂礫全部變成了玻璃一般的琉璃物體,地面上的黑色灰燼將地基與焦黑的樹樁掩蓋,它們勉強顯示這里曾經有過人類居住。
周圍還在吹著風,涼爽但又不失去其中的溫暖,空中偶爾飄過一陣柔和細膩的雨,是滲人的淡綠色,讓原本就沒有一點點生命悸動痕跡的黑色土地更加荒蕪枯寂了。就連生命最為頑強的種子,也在火焰的席卷下完全變成了灰燼,然後被大風不知帶向了何方。
「沒想到會是這樣、、、」克羅斯環視四周,最終抬頭看向天空。有條狀的雲飄蕩,孤零零的模樣。大片裂谷樣的裂紋遍布整體灰藍色的天空,將之整個撕裂。有東西透過這些裂紋,讓一道道淡綠色的極光投射在半空中。
克羅斯辨識了方向,最終還是朝向前方。周圍景象如同輕煙般虛幻,他才走過一步,四下場景便瞬間變化。
剛才的焦土變成了一片血色的沙漠,風在上面吹過,砂礫滾動,敲打其中混雜的大量黃銅彈殼,發出「沙沙」聲響。這里沒有克羅斯想要的東西,他邁出第二步。
血色沙漠變成一幢燃燒的工廠,噴漆的鐵皮敞篷融化,牆壁倒塌,里面緊湊擺放的機器被大火吞噬,指示燈還在冒著警報燈光,報警的蜂鳴聲刺耳,讓克羅斯看過一眼後立即邁出第三步。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冰封的世界,氣溫寒冷,地面上的凍氣彌漫可至腰間。厚實的冰層後,能發現眼前反射滲人綠光的是一片不大城市的廢墟,飽受了炮火的轟炸,高層建築幾乎全部倒塌,揉在一起,分不清楚單獨建築的具體模樣了。
再一步,是一輛行駛在長滿雜草的荒野上的火車,克羅斯停留在頭號車廂位置,一眼就能望見底部。車廂里滿是各種雜物,以及血液已經干結的一火車尸體。致命傷都在腦袋,被大口徑槍械一槍轟擊成碎片。
沒有多停留,克羅斯周身場景連續變換,從腐敗得滿是霉菌的森林,到飄滿一層死魚的湖泊,再從漆黑無光的地下空腔,到岩漿流淌的巨大火山,所有場景都沒有固定的要素,唯有一個相同點,便是都不具備任何生命。即使是滿是霉菌的那片腐朽森林,一片綠葉也沒有,鋪滿的霉菌,也都是失去生命的霉菌,看做一層粘稠的灰燼也未嘗不可。
克羅斯這時再踏出一步,眼前場景再度轉換,卻又是回到了那片焦土上。布滿天空的裂紋又擴大了少許,綠色光投射在了地面上,一道又一道地朝向遠處蔓延,看不見盡頭。
若有所思的樣子,克羅斯看著眼前這片在細雨下還冒著白煙的焦土,心有所覺。他這時轉過了身,一片陰影壓了過來。
視線里是一艘從中間折斷的戰艦,殘骸太過于巨大,天空鮮紅的光芒也被阻擋。藏青色的外殼上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的自然侵蝕,周圍散落下來的巨大齒輪、柺軸、完整的炮彈、殘破的機體,都已布滿了紅色銹跡。
它們現在只是靜靜矗立在這黑色的焦土上,染上滲人綠光,一樣沒有了屬于生命的語言,只有風刮在上面的悲鳴。
克魯斯圍繞戰艦殘骸行走,當蒸汽的突突聲傳來,戰艦殘骸似乎自己就在旋轉,讓出了坐在一台殘破分析機邊的卡西亞的身影。
「原來真是這樣。」克羅斯去到卡西亞身前十來米遠,坐到一塊爬滿銹跡的齒輪上,「不得不感嘆,作為我們任務的目標,我們一直都在驚嘆的路上,而你也一直讓我們刷新對你的認知。」
「一直以為黑狼的死只是因為你的精神引導,看來細節上,並不是這樣。」克羅斯嘆息,環顧四周,對戰艦殘骸頗為滿意的樣子,「不過從剛才那些場景出發,你的精神世界也只是雛形而已,還不能對之進行主動干涉。但影響倒是可以,或許你可以多加點樹木之類的東西,小動物也行,用不著這般滿是死氣。」
克羅斯見卡西亞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于是擺掉了臉上的嚴肅,露出輕松且帶著笑意的一張臉︰「不用這般緊張,這里幾乎不具備時間的概念,想必你自己也清楚。並且你看看這天空,還有周圍。」克羅斯抬頭,而後環視周圍,發出感嘆。天空上的裂紋更多了,而四下原本遙望沒有邊際的地面,此刻也出現一條條深不見底的溝壑,同樣蔓延滲人的光。
「原本只是想要爭奪你身體的控制權,給其他人爭取機會與時間,但就如同你沒有預料到我的能力與實力一樣,我完全沒有想到會被你拉進精神世界里。我肯定回不去了,沒有這份力量,即使你想放我走,我也離不開了。這片精神世界在消融,我只會與之一同滅亡,不會有存活的機會。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當然,我也算放心了一件事。見到這樣一片精神世界,也就意味著我最開始的猜想正確。鈾金讓你有著巨大的負擔,而這負擔,也即是你自己的死亡了。在使用前,你肯定也預料到這個方向上的結果了吧?」
卡西亞終于動了動,隨即點頭︰「以前接觸過,還是帶有僥幸心理。不過那會兒的情況與此刻完全不同。現在思考,應是那頭巨龍幫我抵消了這方面的副作用吧?」
「巨龍?」克羅斯微眯眼楮,但又立即釋然,「原來如此,是因為早已存在聯系了。」
「看來一切源頭都是它了。」見到克羅斯毫不掩飾的表情,卡西亞也解答了心中的一個疑問,「沒有能抑制、或是消除它的辦法嗎?我不認為教國與遠海共同國會在沒有安全保證的情況下,去听從這頭巨龍的命令?交易也行。但這種交易也充滿危險。」
「我本想說一些輕松點的話題的。」克羅斯笑,但還是回答了,「我不知道,那完全涉及到兩片大陸的最高層領域了。只是、、、應該有吧,就和你剛才的話一樣,我也是這種想法。」
「但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卡西亞顯得失落,「我想知道你們具體的目的?真的只是殺死我這般簡單?我不認為現在的自己有那樣的威脅程度。」
克羅斯一怔,想了想才開口︰「就當是殺死你吧,現在討論目的沒有任何意義了。來到這里,我才完全明白,即使我們完成任務,參與進來的人也不會有任何人可以活下去。先不說是任務本身的危險,就算我們殺死你後還活著,過後也會被清算。涉及的東西遠不是我想的那樣,高層不會讓知情的人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