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七章 雪海(九)

雪花慢慢飄落,很輕的樣子,可能也是卡西亞才探出腦袋,眼楮適應光亮環境,還有些模模糊糊吧.溫度沒有他想象的那般冷,因為大風停下的緣故,並且暴雪也在這段時間里耗盡了自己的力量.回升了大概有十度左右,卡西亞甚至感覺到了空氣是溫暖的.

天空上一層淺淺薄薄的雲漂浮著,但也遮住了整片天空,望不到邊界線,蒙蒙的白光穿透雲層照射下來.那一片又黑又厚的雪雲已經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點點殘留物,隨時都可能被光線肢解的脆弱狀態.

周圍很安靜,沒有其他的聲響,雪片落下發出破碎聲音,卡西亞似乎都能從這份寂靜中捕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還有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聲音,也全部清晰地傳到了周圍的空間里.

暴風雪過後,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去.因為幾乎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生命的緣故吧,卡西亞這時抬起頭,他抱著的這顆古樹也從三分之二處的地方折斷了.只剩下一些簡單的粗壯枝干,葉子和細小的枝椏全部沒有了,樹干上布滿撞擊和撕裂的傷痕.周圍稀稀疏疏有著幾株這樣的樹木,全部都是相同的模樣.

自己的情況可能是非常好的了,對比抱著的古樹,卡西亞安慰自己說.這時看向了前方,巨大的雪峰一下子佔據了他的全部視野.

從雪峰上落下來的積雪在山腳下堆積成了一個緩坡,雪白的一個山坡,和它身後黝黑鋒利的山岩完全不相融合.雪峰很高很高,具體的數字,卡西亞這時已經想不起來了.只一個站在山腳,將腦袋仰成九十度也望不到頂峰的高度吧.他想,嘆了口氣,身體被積雪擠壓著,很不好受.

只有雪峰周圍一圈是沒有雲層遮掩的,那里雲被晚上的雪崩壓下來了,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愈合.從那里可以看見一圈圓環似的淡藍色天空,清澈得沒有一點雜質.還有不多的陽光照射在雪峰的山頂上,稍顯金黃色一片.

原來雲層之上還是有太陽存在的,卡西亞再度感嘆,抱著古樹接著向上攀爬.他的身體才恢復一點點力量,僅僅是在積雪里面保持著安全線以上的體溫,就消耗了他很多的體力.

一直以為自己被卷進雪崩里只有幾分鐘,或者最多一個小時不到.晚上交戰的時間在十一時上下,看現在亮起來的天空,就知道自己被埋在積雪里面的時間絕對不會是那麼少了.

好不容易從積雪里面鑽了出來,卡西亞暫且沒有趕路的力氣和心情.腳下的積雪都是從雪峰上經由雪崩卷來的,非常結實,並且具有硬度.卡西亞靠著古樹,坐下休息,以他的體重,也沒有沉下去多少.

這是讓他感到開心的一件事.還有一件,便是掛在腰間的子彈袋還在,里面裝著滿鼓鼓的子彈,但轉輪手槍已經掉了.作為武器的東西也剩下一把戰術刀,牢牢地固定在腿上的刀鞘里.

而後緩緩的深呼吸,卡西亞僵硬的肩頭得以在呼吸中放松下來.身體不想動,還沒有休息足夠.卡西亞也告訴自己不用趕時間,因為現在什麼東西都可以不用去考慮著,大多數人都被埋在積雪里面了,肯定沒有爬出來.也能說永遠都爬不出來了.

但就在他的前方,一行整整齊齊,錯落有致的腳印卻吸引了他的目光.腳印明顯還是新的,看痕跡的深淺和模樣,應該才經過這里不久.

周圍還有活著的人,但不知道是敵人還是自己這邊的人.卡西亞決定跟著過去看看.

「應該離開這里的,這痕跡和我也沒有多大關系.」路上,卡西亞對自己說.腳步因此停了下來,就要變換方向徹底離開這里的時候,天空上傳來的復數蜂鳴般的聲音讓他繼續走了下去.

天空上,淺雲層間出現了一片暗色的影子,那里的細雲在流動,極少數時候被撕開了一條縫隙,露出後面暗色的背景.卡西亞借此機會,得以窺視到那事物完整的影子.是火山基地的軍用飛空艇,即使上面依舊沒有具體的編號.但他也在火山基地里呆過幾天,數艘一直在維護保養的飛空艇給了他很深刻的印象.他認得這艘飛空艇確實是火山基地中的.

「火山基地終于接受到信號了?」卡西亞想.因為雪崩的關系,信號干擾裝置卷進雪崩里被破壞,也是說得過去的猜測.

「或許也只是因為昨晚那場爆炸的影響過大,隨即引發的雪崩驚動了火山基地那邊.」卡西亞跟著天空上的飛空艇,還有雪面上的痕跡繼續走著,前進的方向直直指向他面前的雪峰.

具體原因已經沒有深究的必要,自己只要可以在飛空艇離開前趕到即可.那時搭上飛空艇回到火山基地,再乘坐列車,或是飛空艇回到馬諾馬.這是他目前的打算.靠著兩條腿跑出這片山脈,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在沒有食物來源的前提下,非常勉強.

不久後,卡西亞看見白色的雪面上出現了一灘鮮艷的紅色.腳印的盡頭躺著一具碎開的尸體,看服裝是自己這邊的人員.應該是某一個上尉?他只能這樣想,因為胸部以上的位置全部被打成了碎片,散了一地,已經凍結成了塊.得不到有效的信息了.

腳印在這里斷開了,但在不遠處,另外一行錯落有致的腳印出現在了卡西亞掃視的眼楮里.那排腳印不大,整整齊齊,緩慢向前,很新,指向面前聳立不動的雪峰.

是那個狙擊手.卡西亞說,撿起了冰冷尸體邊上的那把火銃槍,拿了全部的彈藥,跟著那一排腳印出發了.

積雪整體是一個緩坡的形狀,因為一些古樹幸運地沒有在雪崩中倒下.以這些古樹為中心,積雪堆積起來,形成了很多大小不一的流線型小雪包.視線因為這些小雪包受阻,不能一眼望見所有的事物.這里如同一片巨大的雪海,將卡西亞渺小的身體吞沒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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