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爾斯很相信自己的感覺。就在他工作的這些時間中,曾經遇到過這種情況。他那時知道協會的性質不僅是賺取利益,並且也是作為一個暗中存在的機構,對這些天然的、或者說人為插手較少的手術者們進行篩選。
協會有很長的歷史了,每一年是從各類富人與權力者手上賺了很多錢,可因為在其中工作了很多年,韋爾斯曾有機會,參加過幾次類似協會的總結會議。會議內容上,利潤從來都是放在最後講,最開始以為這樣做是因為利潤確實不夠高,放在後面可以多少避免引起最終控制人的注意。
過後幾次大抵都是如此,韋爾斯期初不在乎,只是在其中一次會議上,協會的高層們匯報工作時很激動。其後,他知道因為什麼事情,整個協會都受到了豐厚的獎勵。至于獎勵是什麼,韋爾斯不得而知,不過,因為這一情況,他暗地里自己作了小小的調查。
也是從那時開始,他忽然明白了協會的性質和自己的工作差不多,都是一個中間商。區別在于協會這個中間商是為特定的人工作,且結構更加龐大。不局限在英安斯公國內,周圍其他國家里,同樣有協會的影子在。輻射開一片大地域,籠罩了數十個國家。而自己所在的協會,不過是這個巨大架構中的一處分支而已。
並且遇到相同的情況是在五年前,那會兒韋爾斯已經知道協會存在的真實目的不是靠著這些賞金獵人與雇佣軍們賺取利益,而是在于通過各種信息的收集,以及一些任務來具體且合理化的分析他們,達到嚴格篩選的目的。
協會內,任務等級一般分為五個級別。最高的是零級任務。不過這里面有一個傳統,一級與零級任務向來只會由協會的高層們自己發布。他們的內容是什麼,又會是哪些人去完成,韋爾斯這樣的人不會知道。
于是猜測這些或許就是最終的考核任務,韋爾斯很早開始就這樣想了。因為工作的漫長時間中,就說他自己管理的區域里,算上人員流失和走動,以及任務失敗導致死亡的因素在,一些他曾經努力開出高條件想留下來的人,確確實實不知不覺就從視線中完全消失不見了。
韋爾斯感覺自己的猜想是有足夠的證據支撐,加之五年前那一場涉及到整個架構的動蕩,他相信這兩周發生的事情應該就是一個信號。五年前,協會在半個月時間里全面收縮,高層下達的命令是進來一段時間不接受任何任務。隨即,就是信息情報的大匯總,韋爾斯記得那時自己,還有和自己一樣的片區分管都被集中叫到一家酒店的巨大會議室中,由他們不曾見過的人專程來詢問一些細節問題。
那時,協會內一些他知道的中高層在那幾人面前,就像自己面對拉切爾女士一樣。永遠低著頭,讓笑容始終對著地面。那絕對是害怕的體現,對這種動作深有體會的韋爾斯在清楚不過了。
「只是,自己將這些話寫出來,交給了拉切爾女士,好像也不能成為幫助自己的證據。中間走對應的流程,再交給那些高層們判斷,這些時間就足夠自己死去很多次了。」韋爾斯自言自語,「為什麼偏偏是自己。」很感嘆,可更像是抱怨。這無異于是將讓韋爾斯解釋一件他完全不知道的事情,而且所有信息情報都得靠自己收集,且沒有對應的人員協助。
放下筆,韋爾斯在不大的房間中走了幾圈,這才不得不坐下。即便沒有好辦法,他認為自己還是得將這件事情寫出來,無論結果如何,總好過沒有希望地站在原地等著自己被吊死。
「霍爾頓少爺的死亡,很有可能是在調查過程中發現了這件事,被對方察覺後,被實行了對應的行動。」韋爾斯寫完這句話,發現突然之間自己好像已經沒有可以寫出來的東西了。
知道霍爾頓死在了自己管理的區域中後,韋爾斯不是沒有想過去調查。安排了人員收集那幾天內的所有可疑信息,也全部交給了協會。但那些資料他看過,根本提取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對方將痕跡處理得非常干淨,韋爾斯相信協會到現在為止還在尋找霍爾頓的尸體,以及他被殺害的可能地方。
徒然的行為,韋爾斯想起與自己見面的那名男子,感覺自己應該是很早以前就被盯上了。這是一場早有計劃的行動,將這句話寫上去,韋爾斯放下筆,起身將幾張紙整理好,用杯子壓住,這才躺到床上,不到一會兒便已經完全入睡。
這些天時間,他確實很累。
第二天一早,韋爾斯從昏睡中醒來,只覺得腦袋痛的厲害。去浴室沖了熱水澡後好歹緩和些,坐在床邊等到癥狀完全消失,他才換上衣服,去到酒店免費的自助早餐餐廳中。
其實根本用不著吃東西,韋爾斯完全感覺不到胃袋有傳來餓意。只是需要做一些事情分散注意力,他有著很大的壓力。因為知道逃跑完全沒有作用,協會的力量在他看來不可抵抗,獨自離開只會加速自己的死亡。
此刻剛好是早晨六時半,外面的天色還昏暗。餐廳里只有不到十來人,韋爾斯自己取了點食物,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注意力因為各種事情分散得厲害,以至于有另外一人端著滿滿一盤食物,拉開椅子坐到他對面時,他才轟然間察覺。
渾身震動一些下,習慣性的保護動作,他的手立即模向自己腰間,放在腰間的手槍上面,這才看向對面。是個年輕人,韋爾斯的第一印象。普通人的面孔,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反應過來時,韋爾斯才記起,這種感覺和五年前的那一次非常相似。
那些在酒店大會議室里詢問自己問題的人,身上就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覺。雖然沒有從任何言語和動作上表現出來,可韋爾斯那時就明白,自己與那些人有著從出生就開始積累著的差距。
對面坐著的男子見狀,立即擺擺手,「別這樣,韋爾斯先生,這里也算公共場合,一些事情處理起來很麻煩。只是時間節點快到了,不得已之下,出來和你談談。」
韋爾斯深吸一口氣,當即站起來,端起了自己的餐盤︰「我不認識你,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可交談的,想必你認錯人了,先生。」
「你是在擔心自己身邊有人監視?」對方見韋爾斯起身,也放下了餐具,說了句,「韋爾斯先生,你真的認為你們協會的人會對你這般放心,身後都不派人跟著看看?」
「我不清楚你的意思。」
「你肯定清楚,我能找到你,今天一早還能和你一起吃早飯的原因。」男子說,見到韋爾斯停下腳步,點點頭示意韋爾斯坐下,因為周圍已經有人看過來了,「有很多話,你肯定會感興趣的。」
約莫半分鐘,站著不動的韋爾斯才重新回到座位上。
「昨天你從酒館出來後,身後跟著三個人,實力都不錯,應該是協會里擅長這方面的人了。不過嘛,他們出來後不久便因為腳滑摔進地下水道,全部摔死了。」男子說,,「想看證據嗎?我拍了照片,只是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他們。」說著模出三張照片,全是尸體狀態下拍攝的。
韋爾斯看後變得沉默,他將照片收進口袋里。男子見狀開口︰「只能自己看啊,不要想著交給協會了。在協會上面的那些人沒有過來這里前,我其實並不想搭理你們。完全是浪費時間的舉動。只是有人覺得你的能力不錯,看中了你的經驗,所以讓我離開這里前,務必過來看看,確定是否和他想的一樣。」
見到韋爾斯沉默,男子一面吃著食物,繼續說︰「你不會忘記了吧?兩周多前,我們見過面的。」
「你是那個中年男子?協會口中的‘老板’?」韋爾斯知道自己走不掉了,這才在一次綿長的呼吸後,開始想辦法,期望從面前男子的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話來。因為對方看起來可以一只手捏死自己,不過,態度上似乎有些輕視了,至少他這樣感覺著。
「我是當初和你見面的那個中年男子沒錯,畢竟人在外面,需要做點裝束保護自己。不過你們口中的‘老板’不是我。‘老板’他現在也沒在這邊,至于為什麼,因為我們預估過你們的力量,大概我就能單獨做完所有事情,所以用不著因為你們而將他也拖在這里。最近一段時間,我們確實有夠忙碌的。」
「我剛才就說了,你們協會上面的人不過來,或是留守在這里的人不行動,我真的不想搭理你們。嗯,就像看地面上的螞蟻因為雨天要來了正在遷移自己的蟲卵一樣。有興趣就看看,沒興趣不如到處走走。你,韋爾斯先生,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吧?」男子盯著韋爾斯,很明顯是在觀察他的表情變化。
結果沒有令他失望,看到了想要的東西,也听到了想要的回答。
「我知道,協會只是某個下屬機構。只是它屬于誰,替誰辦事,這方面我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