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利迪恩強制性停止了呼吸,隨著眼楮中十字瞳孔的綻開,無數血色紋路由十字瞳孔向著金色瞳仁延伸,遍布他的雙眼。利迪恩下一刻便感覺到自身周圍的時間仿佛靜止,身體上爆發出來的熱氣流緩慢地使空氣看上去扭曲。氣流成為實質性事物,能被視線捕捉,迅速流動的景物一下子清晰可見。
可即便如此,利迪恩依舊感覺到時間對于自己來說完全不足夠。射擊完全憑靠感覺而來,利迪恩根本沒有絲毫的時間去搜索危險源頭所在的地方,他只知道危險離得自己接近四十米遠,大概範圍涉及數平方米。除此之外,在半空中翻轉的身體讓他的視線觸及到那個方向時,所見的只是一片安靜的樹林和雜生的藤蔓,敵人倒底會躲在那數平米的哪處,這些信息沒有時間讓他去分析。
利迪恩緊繃身體,搶奪時間般去飛快壓下扳機,讓子彈近似均勻的遍布到那片位置。同一時間,其皮膚之下的肌肉急速蠕動,無數慘白色的物質如同白色泡沫,從身體上的所有毛孔中析出。慘白色泡沫極快的覆蓋其全身,相互交織一起,眨眼間一層石膏般的物質就能將其全身覆蓋住。
可利迪恩明白時間變得緩慢,近乎靜止,這是僅存在于自己的感官上,說成視線和感知上或許更為合適。這對精神有著巨大的沖擊,並且他異常清楚,自己的身體並不能跟上這突然蛻變後的感知速度。
在利迪恩的世界里,他看見自己才堪堪壓下兩次扳機,所擔心的事情已然發生。感知當中的危險源頭處,一串炸裂槍聲突兀傳到他的耳朵里前,六道暗紅色彈道線便已經集成一簇,一路破開所有阻攔物體,形如實質性的光線指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沒有躲避空間,身體的速度與感知並不在一條線上。
那簇子彈帶起風氣撕碎他的衣服,月復部的側方還沒有來得及被那白色泡沫覆蓋完的皮膚也直接碎裂,小片血肉成為向後噴濺的血沫。
「果然目標不是我!」此刻,也只有思緒能跟上利迪恩被增強和提速的感知了,「但好在骨骼覆蓋化已經完成了。」腰間皮膚和小片血肉的缺失並不影響慘白色泡沫的析出,利迪恩看向那里時,從血肉中補充出來的慘白泡沫已將傷口覆蓋,正在完成類似「固化」的最後階段。
慶幸的唯有這一點,利迪恩心理早有準備,他很想將這些信息告訴給其他人,可身體的每一處都不能跟上感官上的提速。
腦袋中開始出現嗡嗡聲,利迪恩這時好歹在精神上松了一口氣——至少自己不是目標,沒有在如此強大的潛行刺客手下死去。下意識將敵人當做一名刺客,對方尋找機會、以及潛行的手段的確值得這般評價。
「航彈攻擊時,敵人大概就已經向著這里靠近了。飛空艇墜落時,大概就是他最後一次移動位置。他過後本應該立即進攻才對、、、是考慮到我們跳下飛空艇時的精神高度集中狀態嗎?這樣的話,對方的謹慎也必須小心。」感知提速狀態消退的短暫時間,利迪恩的思緒速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過後那一段時間的安靜、、、不是在等待我們恢復,而是利用信息差和環境造成潛在的精神壓力。他的確成功了,並且還利用我們對視線與槍口的敏銳感知,使得我成為了他的助力,制造了好些錯誤的信息給梅薇斯他們。」
「不過,即便你的目的達成,會直接讓我們之中的一人失去戰斗能力。但這種潛行刺殺所具有的效果只有一次,一旦使用掉,不會再有下次。而你本身也暴露出來了。明知道我們至少有五人的情況下,你依舊在如此距離下進攻、、、我們是不知道你身後有著什麼,或許是陷阱,或許是大數量的隊伍,或許你周圍還有和你一樣的人在。但是,你是否太過于急切了一點、、、至少發動攻擊時,你若有隊友,也必定應該一起進攻才對、、、是對自己的自信、、、四十米距離,對我們來說,你絕對踏進一條死線中了。」
思緒紛雜,利迪恩知道自己在接下來數秒鐘不會存在危險後,開始思考周圍情況。
嗡嗡聲在此刻形如蜂鳴,去到波峰之後,倏然間消失。短暫停頓之後,時間加速,感知重回正常,而「全員躲避」的吼聲也才落下最後一個字音!
另一道炸裂的槍聲緊接著利迪恩的話語從側旁傳來。利迪恩下意識偏過頭,才站穩的腳步因為胸口處重疊一起的六顆子彈的沖擊,往後退去數步這才完全穩住身體。身後傳來槍響,而被擊斷的樹木這才相繼倒下。
利迪恩感覺到了風氣,梅薇斯與阿格尼斯這時已經從他身後沖擊向前,幾步越過他,追擊前方感知中正高速撤離的敵人。
「去看看慕斯!」阿格尼斯的吼聲,「聖格德、伊莎貝爾、、、」隨著他的聲音,聖格德、奧古斯他們從飛空艇內部竄出來,簡單的信息交接,弧形圈已形成,向著敵人撤離的方向追擊。
這邊,渾身慘白的利迪恩去到慕斯趴著的地方。那里有鮮血向四周噴涌,慕斯那顆心髒尚未停止跳動,但這時起到的作用不過是加速全身血液噴涌出來,染紅更多、更廣範圍內的枯葉而已。
那具將死的軀體在掙扎,慕斯的嘴巴張得很大,血沫隨他急促的呼吸不斷冒出,遮擋住了他的臉。看見了利迪恩,慕斯的眼珠子在移動,嘴巴一張一合,極力呼救的樣子。
利迪恩沒有管慕斯的動作,他頗為暴利的將手指從槍口造成的撕裂孔洞中探進去,在一片碎開的內髒中模出一顆子彈的三分之一左右殘骸。
「沒有辦法了,慕斯先生。你的皮膚硬質化不僅慢了一點時間,放了一顆子彈進你的胸膛,並且對方使用的是、、、」利迪恩的話語活像一個專業的解剖尸體的醫生,職業性地在工作時一面解剖,一面說話讓一旁的錄音機錄下自己解剖時所得到的信息,「酸性白金子彈的彈頭,口徑點一二左右的手槍、、、口徑十二毫米左右,從聲音判斷,應該還是轉輪手槍。若慕斯先生你還有意識,應該知道它的威力比之藍銀子彈也差不了多少吧?這威力對鱗化手術項目都有威脅,更別說你的硬質化皮膚了。」
說著站起來,慕斯的呼吸由急促開始變得平緩。利迪恩不知道慕斯在呼吸著什麼東西,肺部都碎開了,必定不能呼吸。恐怕心理作用居多吧,呼吸代表著活著。
「敵人槍法很厲害,六顆子彈的打擊點幾乎在同一位置。所以慕斯先生你即使皮膚硬質化成功,也防御不了。是從你的左胸口橫向穿透進去,破壞掉了你體內的大半髒器,連著脊骨大概也裂開了、、、若是你和我一同起身,或許、、、」利迪恩還想說自己看見的情況,但注意到慕斯已經沒有氣息後,閉上了嘴巴。
「敵人跑不了的,慕斯先生。」話語聲里帶著嘆息聲,利迪恩對慕斯的死說不上會有心情波動,但作為與自己沒有多大差別的家族精英人物,這般死在這里,多少讓他有種荒謬感。
這可不是他們這類人應該得到的結局!利迪恩心里說,轉身追擊阿格尼斯他們。慕斯的尸體留在原地,碎裂的心髒不再跳動,浸潤在血液中逐漸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