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安微微眯了眯眼楮,有點意思。
原本這個宴會,他和沈如芸都是說好的,不參加。
他們時間緊,尤其是沈如芸,明天就要回北豐。
原定的是準備參加完表演,到外頭吃個飯就回去,有談合作的讓主辦方這邊幫他們聯絡一下。
他們車票都定的下午的,所以剛才張正奇才會問他來著。
要不是發現這人不對勁,他壓根不會來宴會。
這人,居然連他們行程都模清楚了。
不,不對。
他們應該是模清了沈如芸的行程,卻不知道陸懷安也會來,不然怎麼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假扮他。
陸懷安正琢磨著,有人端了酒杯過來,跟他踫了下杯,跟他攀談起來。
這人自我介紹說姓戴,開塑料廠的。
陸懷安客套地笑了笑︰「原來是戴廠長,久仰久仰。」
戴廠長听說他也姓陸,哈哈一笑︰「姓陸?哈哈,可真巧,那邊那位陸老板也姓陸呢!」
循著他的目光望去,陸懷安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陸老板」,淡淡點了下頭︰「確實是巧。」
「陸老板哪里人?」
「南坪。」
戴廠長更驚奇了︰「喲,那位陸老板也是南坪人呢,你們南坪真是……人才輩出哈!」
「的確。」陸懷安微微一笑︰「我也很意外。」
大約是戴廠長聲音大了些,引來了不少詫異的目光。
跟在「陸老板」邊上的一位老板有些不滿,瞥了陸懷安一眼,嗤道︰「真有意思,什麼阿貓阿狗……也配跟陸老板相提並論?」
戴廠長一僵,張了張嘴,又想開口反駁,又覺得剛剛相識,為了陸懷安得罪「陸老板」好像有點……他有些不自然地看了陸懷安一眼。
陸懷安仿佛壓根沒听出其中嘲諷一般,遲疑地道︰「為什麼不配?」
「……不配自然是不配了。」那人冷笑一聲,指著「陸老板」大聲夸贊︰「陸老板年輕有為,名下廠子都有好幾家,從紡織廠到制衣廠,無一不精,跨行業的零件廠都做得有聲有色!」
言下之意就是︰陸老板這麼厲害,你算什麼東西?
旁邊的人听得直點頭,兩眼冒光︰「听說還從國外搞了個生產線回來!嘖嘖嘖,多大膽魄!听著都嚇人呢!」
可不是嘛,旁邊的人趕緊給人科普︰不僅如此,這位陸廠長還是又海運,又空運,還動用了各方的關系,硬是在年前把人家一個冰箱廠的生產線,拆得干干淨淨的搞回來了。
一個零件都不帶少的呢!
陸懷安听得有些汗顏︰其實,少了的,少了好幾台機器呢。
偏偏那些人還不停,繼續吹捧「陸老板」︰「豈止啊,陸老板還去了蒼嵐縣投資,蒼嵐縣知道吧?他們那個投會啊!」
一說起這個,在場許多人真是來了精神。
豈止是知道啊,有的人家鄉還跟風搞了個抬會,不少人虧的血本無歸。
「抬會完了,蒼嵐縣經濟大受打擊啊,眼看就要一蹶不振!可是,就在這時!」那人一抬手,指著「陸老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陸老板從天而降,拯救整個蒼嵐縣于水火之中!」
一時之間,「陸老板」真正成了萬眾矚目的核心。
他有些飄飄然,明明喜不自勝,卻又強自按耐著,咳了一聲︰「這都是我應該的,應該的。」
陸懷安︰和您相比,這臉皮的厚度,他真是自愧不如。
眾人紛紛感嘆,對著那人好一番吹捧︰「要是陸老板也能去我們市里一趟的話就好了,肯定也能把我們的經濟也提升一個新的層次!」
讓陸懷安佩服的是,那位「陸老板」居然面不改色,負手而立,微微頷首︰「有機會的話。」
「……厲害了。」陸懷安自己都不敢夸這種海口。
怕這些人吹得更厲害,陸懷安忍不住阻止︰「也沒這麼夸張的,我……陸懷安只是買了幾塊地皮而已。」
這句話,頓時讓許多人都對他怒目而視。
就連戴廠長,都忍不住皺起眉頭︰「怎麼能這樣說呢?」
當時那般情景,肯掏錢的,就是無條件信任蒼嵐縣的人。
如此鼎力相助,換作是他們,怕是得感激涕零!
到了陸懷安這里,反倒輕飄飄的,一句「而已」?
頓時,陸懷安成了不少人攻擊的對象,紛紛覺得他太不像話了。
「陸老板」似乎也有些不忿,但還是維持著形象,勉強地替他解圍︰「想必這位老板不是那個意思,大家也不必苛責。」
「我就是這個意思。」陸懷安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並不買帳︰「買點地皮罷了,各取所需,救世主什麼的……大可不必。」
他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很明顯了,這位「陸老板」總該見好就收吧?
陸懷安覺得,雖然這人略顯浮夸,但他吹捧得他還挺飄飄然的,只要他識相一點,現在就道歉,給個教訓也就罷了。
結果這位「陸老板」顯然不這麼認為,他皺了皺眉,盯著陸懷安︰「這位老板,陸某是否跟你有過過節?」
「……你覺得呢?」
好家伙,這人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陸老板」沉吟著,搖搖頭︰「我認為沒有。」
陸懷安哦了一聲,平靜地看著他︰「我姓陸,南坪人。」
這話提示得夠多了吧?現在就承認,道歉,還來得及。
結果這人顯然不見棺材不落淚,雖然心里有點慌,但還是對他怒目而視︰「雖然是同鄉,但你這般詆毀,我還是不能接受的,我陸某人不才,卻也自認為是為南坪為蒼嵐,為國家,做出過不少貢獻的,怎麼到了你這里,竟全成了金錢交易?」
那本來就是金錢交易啊。
陸懷安真是快要笑出來了。
在商言商好嗎?說什麼道義,談什麼高尚啊。
今日這帽子給他蓋上,回頭他還敢賺大錢麼?
一個「憂國憂民」的名聲,于他有什麼益處?完全沒有!
反而會束手束腳。
因為萬一有什麼危難,他沒出手,哦,那他就不配!
別人有什麼難處了,他沒幫助,那他怎麼配這個名聲?
陸懷安沉了臉,冷冰冰地盯著他︰「本來就是金錢交易,生意人罷了,又不是做官的,陸懷安根本沒想過要做什麼救世主。」
他只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多多的賺錢。
「陸老板」被他盯得心發慌,總算听出點不對勁︰「你,我,我怎麼想的,你怎麼知道?我就是……你說的都只是你的猜測!我不是那樣想的!」
此時他方寸大亂,哪里還有之前篤定淡然的樣子。
戴廠長瞧瞧倆人,忽然眉頭一皺︰「咦,我發現你們長得還真有點像誒!」
確實,陸懷安原先垂著眉眼,臉沉在陰影之下看不分明。
此時與「陸老板」對峙,他眉眼凌厲,端著杯子淡淡地站在那里,竟比「陸老板」更具氣勢。
這……
「你們……真的不認識?」
按理說,一個地方出來的,怎麼都會認識的啊。
「陸老板」仔細盯著陸懷安看了看,忽然面色大變。
他握緊手中的酒杯,方寸大亂。
旁邊幫腔的也不做聲了,倆人對視一眼,心生退意。
可都到這份上了,陸懷安怎麼可能輕易放他們走︰「是啊,我也發現有點像,陸老板,你不解釋解釋?你真的不認識我?」
「陸老板」強自鎮定地咽了口唾沫,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不,不認識……啊,認識,認識的……哦不,其實,那個……」
一邊拖延著時間,一邊飛快的想著︰他要怎麼說,才能月兌身呢?
這里的動靜早已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些人饒有興致地圍過來,看熱鬧;沒過來的人也時不時看這邊幾眼,竊竊私語。
受到的關注越多,這位「陸老板」背上冷汗就越多。
他向陸懷安投來懇切的目光,要是後邊有尾巴,都恨不能搖上那麼幾下,此時冷汗涔涔,低頭不語的樣子,哪里還有剛剛的意氣風發。
這位「陸老板」這般奇怪的表現,著實讓人費解。
很多人都懷疑地看看他,又看看陸懷安。
陸懷安不著痕跡地往前兩步,擋住他看向出口的目光,威脅之意盡顯地沉聲道︰「你是誰,你是自己說,還是去警局說。」
他是誰?那還能是誰?
戴廠長瞧出點什麼,也跟過來推了「陸老板」一下︰「老板,你說呀,你告訴他,你就是陸懷安呀!」
剛才不都說得挺好的麼?
怎麼這會子成啞巴了?
在場的都是人精,之前被「陸老板」糊弄著,還真捧著他。
這會子瞧出點意思來了,也跟著圍上來。
看著沒啥,卻嚴嚴實實地擋住了退路。
倆人被圍在正中間,避無可避。
他們對視一眼,心如死灰。
明明都打听到陸懷安不會來的,而且沈如芸也確實是下午的車,壓根沒來宴會,怎麼會被人堵個正著呢?
這人,感覺,怎麼有點像正主啊!?
不是,陸懷安那麼大一個老板,怎麼還親自來這麼個小表演啊。
這邊氣氛正肅穆,外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陸懷安回頭,正好看到沈如芸跟一眾設計師被人簇擁著走了進來。
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沖著「陸老板」一笑︰「陸老板,陸夫人來了呢,你還不過去接一接?」
「陸老板」飛快地看了陸懷安一眼,冷汗涔涔,一個字都沒敢說,挪都沒敢挪一下。
沈如芸都不需要四處搜尋,一眼望過來,看到陸懷安,唇角便彎出一抹弧度。
她步伐輕盈地走過來,很自然地挽上了陸懷安的臂彎︰「懷安,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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