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琨掛了電話,從工廠出來就看到一輛車,已經停在地坪。
他趕緊過去︰「是梁先生吧。我們老板馬上就回來。他讓我帶幾位先進屋喝杯茶。」
那梁先生下車後,就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地坪很大,周圍最招眼的不是大宅子,而是疊了三層的大酒缸。
這些的大酒缸,不僅大,而且高,還佔據了地坪相當一部分的地方,
在宅子一邊,菜地外側,還有壘了一列黑褐色的磚。
然後,才是宅子。
這宅子……是老封家的?
梁先生還是在國內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私人四合院私人住宅。
他恍惚了一會,收回目光問楊琨︰「你老板是封燊?」
「是。」
「他出去了?」
「不是,我們老板在山谷里頭做活。」楊琨笑著指了一下山谷里頭。「他說了,很快就回來。梁先生,要不我們先進去坐下等。」
因為里面有節目組的人在工作,宅子大門打敞開著。楊琨雖然跛足,但行動力不比正常人差。
他走在前頭,也不多說話。
梁先生看到一進院子有人出沒。看著不像是宅子里的人。
他問楊琨︰「他們就是那什麼節目的人?」
果然來之前就有調查過了這邊的情況的。
楊琨點頭,卻不多說︰「是的。」
梁先生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一路進了二進。這宅子雖然不算雕梁畫棟,卻也相當不錯。
看到客廳的內飾,梁先生心里點點頭。
楊琨倒是沒怎麼在意,只對方不亂走就行。他也不會亂說,泡了一壺茶。
梁先生道謝,問︰「這宅子……我早年在國外生活,前些年才回來。听說國內土地都是國家,這宅子是封燊家建的?」
「是封老爺子生前建的。這地當然還是國家的,不過我們老板有使用權。」
政府補償的事,就無需說。
「改革開放後,大概是八一年的樣子。我老母托人回來在附近一帶問過,卻沒查到親人消息……不知道封燊家是什麼時候搬來這里的?」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出生已經八十年代末,早前的事,不太了解。」
了解也不會多嘴啊。
梁先生意識到他戒備,笑了笑,就沒再多問。
楊琨也不多話。
……
封燊將肥料都撒完了,洗了一下手腳水桶,開著船回到宅子這邊。
就帶著草帽,卷著褲腳回到客廳。
「老板,這位就是梁先生。」楊琨在外人面前,分寸還是拿捏得比較到位的。
封燊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這里我來招待就行,工廠那邊也忙,你先回去吧。」
楊琨走後,封燊打量兩眼梁先生,眼楮眨了幾下,說︰「梁先生你好。我是封燊。」
梁先生也在打量他︰「你好……我上門的目的,大概你也知道了。」
封燊點點頭,說︰「知道……我失陪一下,先去換一身衣服。」雖然沒弄髒,可也出了一身的汗。
梁先生點頭︰「你自便。」
不多會,封燊重新出來了,不僅換了一身衣服,頭發也是濕漉漉的。
「失禮了。」他笑著給梁先生倒茶。
他放下茶壺,坐下了︰「梁先生特地來到了,我也開門見山……當年因為各種原因而失散的人不少……不知道梁先生,有什麼憑證沒有。」
梁先生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趕緊從公文包取出一個小盒子。
梁先生拿過,開了盒子。取出一塊玉佩,還有幾張泛黃的會黑白照片。
「這玉佩,是家母珍藏的。說是從小佩戴在身上的。還有這照片,是家母出嫁之前拍了全家福。」
封燊拿過照片看了一眼,又雙手接過玉佩。
玉佩是鏤空的羊脂白玉,中間有雕刻了有一個‘佩’字。而他姑女乃女乃名字中就有一個‘佩’字。
看過兩眼之後,封燊將東西鄭重還回去,站起來重新倒了一杯茶︰「梁表叔,請喝茶!」
梁先生頷首︰「你是確定了?」
封燊點點頭,取出一個玉佩跟長照片。
玉佩樣式一致,花紋不同。梁先生那塊是梅花紋,他手中這塊是竹子紋,上頭的字,也是取自他二爺爺。
照片也不一樣。他手中這張,是幾個年輕人的合照。那幾個年輕人,都在梁先生那張里面,而且衣著打扮一般無二。應該是同一天拍攝的。
「照片……表舅手中的照片,確實是我祖輩一家人。我這張是二爺爺保存下來,說是他的兄弟姐妹一起的合影……
「這塊玉佩是我二爺爺的。我爺爺好像說也有一塊,是蘭紋,只是沒能保住。表叔手里這塊,有大姑女乃女乃的名字……還有,表叔相貌跟我爺爺,還有二爺爺都有幾分相似。」
梁先生含笑說︰「你姑女乃女乃也說是外甥似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將認親這件事交給我。」
人的相貌不可能完全相同,不過的相似的容貌,確實在認親方面更有優勢。
封燊點點頭,沒說話。
「我們家,早年去了香江,後來輾轉去了美國。你姑女乃女乃心里掛懷幾位舅舅,等國內改革開放了,卻又擔心國內形勢,只托人了幫忙查找。只是沒有消息……」
封燊點頭說︰「應該是幾位爺爺都改了名字。」
當時改名是一種政治態度︰「直到八五年,上身份證了,才將名字該了回來。」
「那難怪了。」梁先生嘆了一口氣。「你姑女乃女乃年紀大了,之前找了幾年,都沒有音訊,心里失望,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不過一直不肯放棄念想,只以為是去了外地,再沒辦法找到。」
當年國內人均壽命不是很高,而且很多人沒能熬過來。
加之,有很大一部分人,去了外地落戶。比如到偏遠的農村下鄉。
是真的難找。
有時候,想要找當年離散的親人,沒消息未必不能認為是好消息。
「最近,她老人家看報紙,看到水下封家老宅的消息,這才重新將希望落在這一帶……」
封燊點頭,表示理解。
「姑女乃女乃如今身體還好?」
「有些老人病,到底是年紀大了。不過,還算康健……」
封燊微微嘆一口氣,說︰「那就好……」
這位姑女乃女乃是爺爺那一輩中年紀最大。算下來,如今應該有八十出頭了。
「她老人家就在華亭,一直惦念著娘家人……你要有空,就多去看望她老人家。」
「有空了,我會去的。」
「……」
梁先生問了封家其他人。封燊也簡單說了。
最終提起了祖墳的事︰「你姑女乃女乃看報紙,知道了祖墳搬遷的事。心里有些惦念,卻又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雖說報紙上有寫了個來龍去脈,不過又擔心報紙上文過飾非……在我來之前,就叮囑我︰如果真是娘家人,就問一聲。如果有什麼為難的地方,能幫的也幫一下。」
封燊听著這話,笑著說︰「報紙我倒是沒看。不過關于那件事的報道,基本是真的的。」
他將因為水庫蓄水太急,沒來得及遷墳,最近有人盯上封家祖墳的事說了——反正現在外邊都那麼認為。
又說︰「如果還任由先人墳塋留在水下,擔心會出事。
「而且,村里老人也說,先人留在水里,到底不好。
「……我就將先人都遷到岸上。只是現在國家不允許隨便土葬。只能是在公墓重新入土為安。」
梁先生點了點頭,說︰「原來是這樣。遷上來了也好……另外,你姑女乃女乃想回來拜祭一下我外公外婆。不知道路途遠不遠,方不方便走?」
「之前修路,也遷了到了公墓重新安葬了。」
封燊曾爺爺曾女乃女乃因為祖墳被淹,去世後自然沒辦法安在祖墳。就另外找了地方安葬。
後基建狂魔屬性爆發,只能動土重遷。
…………
梁先生的目的達成之後,就起身要走。
封燊開口留客︰「表叔好不容易來了,住幾天再走?」
「今天,是你姑女乃女乃讓我回老家尋親的。現在兩家人親緣關系確認了,該找個好日子,正經序親。」
正經序親?
封燊微微一怔,點頭說︰「好。」
既然是要序親,那封家還在五服之內的人活著親戚都應該通知到。
但,封家五服之內還有幾戶人家?
封燊也不知道。
他二爺爺這支在本地重新立起來了,算是嫡支。
可是,他二爺爺的後人因為債務,放棄了繼承這重新建的祖宅,實際上也放棄了這個地位。
當然,國內宗族主義已經基本消散。也不論什麼嫡系旁支,各家各憑本事各自發展。
所以,就算有血緣關系的,老一輩人去了之後,聯絡就少了。
他能聯系得上的,就只剩下遠走東北的堂哥,還有嫁到華亭的堂姑。
要說其他血緣親人也不算沒有。比如,當年庶出的叔爺伯爺姑女乃女乃,還有堂爺爺一輩的,也都有後人。
但他就听二爺爺提過,人是沒見過的。也未必還能聯系得上。
畢竟過去十多年的迅速城市化,房地產的發展,讓人口的城市內小範圍流動得非常頻繁。
不經常聯系的,還真認不了親戚家門……
算了,索性不管了。反正還沒定下日子呢。
送走了新認下的表叔,封燊也打算再往外邊跑。想起那些茶葉也有有幾天沒去看了。
過去瞧瞧,發現白色菌絲已經將麻袋全部覆蓋。這跟之前的白毛茶差不多。
他也不肯定這是不是已經可以了,就拆了一袋子,取了一些泡了一壺茶。
比較著之前的白毛茶,他喝著感覺更加順口。說不出有什麼好處,就是喝著更加舒服。
他想了想,就將長了毛的那些,全部攤開了陰干。干了之後就是白毛茶了。
之前還有超過一半是沒長毛的。而且喝著似乎已經霉壞了。
他听蘭莛的建議,又弄濕了一次。
但最終還是沒能長出白毛來。
他也沒失望。有了那些成功的,就已經達到目的了。以後也不怕沒有白毛茶。
不過當他打開那些茶葉的麻袋,卻聞到一種甜香。很淡,不過能聞得到。
而且這茶葉似乎沒有那種變質的氣息。
他的嗅覺和味覺,都因為‘廚藝’而靈敏了不少,對自己的感覺很自信。
這茶葉聞著不錯……
他小小的捏了一點,嚼了幾下。
有點像普洱。但多了一種甜味。
這茶葉……他想了想,用一個密封袋裝了一些,趁著還有時間,趕著將兩種茶葉都送到檢測部門。看有沒有什麼有害物質……
如果沒有,這種分明變壞的茶葉,似乎又起死回生了。
且不說,它能否成為一種好茶,但只要證實它是一種可飲用的茶,那就足夠了。
這可以是他制茶的一個方向——那些很老的茶葉,應該正好可以用這種辦法制作。
他那些古董老茶樹,茶葉本就不夠茂盛多。如果真能呢麼制作茶葉,那本就不多的葉子,也不至于浪費了。
不過,到底是曾經霉壞了的。其中有沒有什麼不好的代謝產物,還不得而知。
所以,在檢測結果出來之前,這些茶還不能馬上泡。
……
檢測報告沒那麼快出來。
封燊送了樣品,又交了相應的費用。然後才回轉。
回到家,正好看到蘭莛在收拾茶具。
「你下班了?」
「嗯,節目組那邊又暫時休息幾天。所以今天提前下班了。」
封燊過來將托盤拿過來往廚房走去,笑著說︰「你們節目組,還真輕松。隔三差五就休息。去年可忙得很。」
「去年時間緊啊。」蘭莛笑著說。「而且,現在已經制作好的,還有十幾期呢。節目組也不想太過緊張,稍稍放松一下,說不定還能想到更好的點子。」
封燊點頭︰「那倒也是。」這一季,似乎是要錄制四十多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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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有客人來了啊?」
「嗯……之前不是跟你說過的。我有一個姑女乃女乃一家子早年到外邊去了。本以為是已經沒辦法在聯系上。昨天來了個人,說我女乃女乃那邊尋親來的。今天我在家,就讓他來了。」
封燊緊接著將今天那位表舅來的事簡單說了。說完了,茶具也洗干淨了。
他一邊放消毒櫃,一邊說︰「他們認不認親,我本來是無所謂的。不過二爺爺生前,應該還是盼著能親人團圓的……」
看著那位梁表叔的氣度,應該也是人上之人。那麼,他那位姑女乃女乃的家境應該也很不錯。
但就封燊本人而言,認不認親其實並不在意。
親戚有沒有錢,他更不在意。
但是二爺爺的遺憾,有機會化解了,他也不能將人拒之門外。
當然,他也不是說沒有半點成算,就貿然認親的。對方是姑女乃女乃,不管是按習俗還是按法律,這門親認下來了對他也影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