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就在孔清真在心里復盤的時候,忽然听到從牆角里傳來了幾聲微弱的申吟聲,孔清轉過頭去,才發現可達志似乎是被自己剛剛的驚天一劍給驚醒了,現在正微微晃動著身體,嘴里還在發出低低的申吟之聲。
孔清蹲,從自己的懷里取出了一瓶紅色的藥水,朝著可達志的嘴唇里滴了兩滴。
不能給他喝的太多,能維持住他現在的傷勢不惡化就可以了。畢竟自己還指望著他靠著這一身的傷勢去指證莊嚴寺的那些和尚們呢。
可達志在昏昏沉沉之中,忽然感覺到一股清涼的的感覺從自己的嘴里一直傳到自己的全身,他頓時精神一震,甚至就連全身的燒傷以及肩膀上的傷口都不那麼疼痛了。
他微微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睜開了自己的眼楮,入眼所見的是一個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站在那里恍如玉樹臨風的一個美少年。
我這是遇到神仙了嗎?
可達志又晃了晃自己的腦袋,逐漸的清醒了過來,這才注意到美少年穿著一身奇特的道袍,應該是個道士。
接著,四周的景象開始逐漸的進入了他的視線,他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還在跟那個刺客和王薄戰斗的廢宅內。
可達志吃力的晃動著身體,搖搖擺擺的想要從地上坐起來,喘息著問道。
「是道長你救了某嗎?」
「如果你指的是趕走了一個想要殺你的和尚的話……」
英俊的小道士對著可達志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非常親切的說道。
「沒錯,那就是貧道干的!」
「有個和尚想要殺我?」
可達志此時也隱隱約約的想了起來,在自己昏昏沉沉的時候,似乎的確是感覺到一個穿著灰袍的和尚站在他的面前,手里還握著刀劍的樣子。
莊嚴寺的這些和尚們肯定有問題。
他掙扎了一下,想要自己站起來,但渾身的酸痛制止了他。
在嘗試了幾次,發現自己渾身劇痛,無法行動之後,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在場的另一個人。
「道長,某有一個不情之請。」
可達志抬起頭,用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
「能不能……送某回皇城……某有……重謝……」
听到可達志的話之後,小道士抬起頭,眼光飄轉,從可達志背後正在處理尸體的幾只搜索狐的身上掃過,然後溫和一笑,一臉的悲天憫人。
「謝就不用了,扶危濟困是我道門修士的天職。」
一個時辰以後,孔清一臉木然的牽著馬車,將渾身是傷的可達志送到了皇城的門口,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盡顯玄門高士施恩不圖報的良好本色。
沒錯,不但重謝不要了,馬車孔清都不要了!
作為一個玄門高士,就是要這麼說話算話,這麼淡泊名利,這麼心態陽光。
像什麼不會趕車,于是只能牽著馬車從長安最南頭走到最北頭這麼丟人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就是醬紫!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里,孔清就真的把可達志的事情完全丟到了一邊。反正只要孔清還活著,法華宗當年指使孟讓造反,禍害山東的那些家伙總會付出代價的。
這個雖然是前身的私仇,但孔清也不打算坐視不理。
就算是因此而誤傷一些罪惡值不夠的和尚,比如說軼凡之類的也沒辦法了。他們既然享受了法華宗帶來的便利,就要為法華宗的行為負責。
不過目前敵強我弱,所以還是需要徐徐圖之。
而且孔清接下來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平陽公主出手幫他弄到了一個太史局監候的位置,讓孔清成為了一名正八品的道官。
道官是什麼呢?
簡單的說就是道士中的官員,可以領俸祿,國家承認的那種。
唐朝的道官從職能上來劃分可以分為專職負責管理僧道的崇玄署,還有專職負責觀測星象,預知災禍,制訂歷法的太史局。
當然,在這個妖魔鬼怪層出不窮的大唐,太史局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職能就是斬妖除魔,維護社會的穩定。
至于說三娘子李秀寧幫孔清在太史局謀職的這個舉動之中,有沒有她意圖緩和孔清跟青霞子之間的關系,順帶也給孔清增加一點說話底氣之類的事情,那就見仁見智了。
反正孔清現在是一點也不排斥跟青霞子和羅浮派的那些道士們搞好關系,在他的眼里,羅浮派的道士將來說不定都是全真派的棟梁之才啊。
于是,孔清在第二天的下午準時來到了永昌坊的大門前,平陽公主的家令馬四喜已經等在門前了。
一般來說,作為地位超然的平陽公主府的家令,馬四喜是根本不用到永昌坊的門前來等某個人的,就算是爵至國公,他能等在府門前就已經算是給對方面子了。
你再位高權重,能超過我們家三娘子平陽公主嗎?
但這個小道士清微就不一樣了。
在三娘子還不是公主的時候,清微就跟著師傅玄誠道人認識了三娘子。而且因為清微可愛的面容,所以三娘子當時動不動就捏他的臉,兩個人的關系一度也可是說非常親近。
大業十三年,當今陛下起事在即,身在大興城的三娘子危在旦夕的時候,又是玄誠道人帶著清微和其他清都觀的道士們以在曲江池畔行齋醮之事為名,偷偷地幫助三娘子潛出了大興城。
馬四喜現在還記得離開大興城的那天,三娘子抱著一臉不情不願的清微,鄭重的對玄誠說。
「大恩不言謝,只要我李秀寧不死,終有報答兄長的一天。」
但結果等到大唐打下了大興城,定鼎關中之後,玄誠道人卻不但沒有等到報答,反而因為幫助了三娘子的這個事情被霍國公柴紹給針對了,清都觀也因此敗落。
雖然說事情的原因是因為玄誠孤高,不屑于用這些俗事去打擾自己的朋友,再加上其他人的導致三娘子一直都不知道這個事情,但三娘子本人的內疚卻並沒有因此減弱。
而這種內疚與當初的親近混合在一起,再加上三娘子對于清微的師父玄誠的愛屋及烏之類的復雜感覺,讓清微成為了三娘子現在心中很特殊的一個人。
「清微,某等你多時了,」
在看到孔清出現之後,馬四喜立刻主動上前,遞上來了一個盒子。
「這就是太史局監候的魚符,告身和敕牒。清微你拿著它,直接去含光門街上的太史局入職就好,太史局的位置就在秘書省的下邊,靠近鴻臚寺的地方。」
「有勞了……」
孔清舉起手,先對著馬四喜打了一個稽首,這才恭敬地伸出雙手把盒子接了過來。
「沒有想到居然是勞動了家令的大駕,貧道真是銘感五內。」
「清微你有所不知……」
看著孔清恭敬的姿態,馬四喜的態度也變得更加溫和了一些。
「選部的官吏有一些俗陋,比如說拿告身的時候要交一筆錢,稱為官告費,對外的名目是說要收取裱糊告身的這個朱膠綾軸的錢,但實際上數額相當不菲。三娘子擔心清微你囊中羞澀,所以索性就派某家跑了一趟,幫你先把告身領回來了。」
孔清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當官還得收委任狀的工本費?還數額相當不菲?
誰說古人見識不夠,看看這巧立名目的收錢方式,比一千年後明目張膽的那不是一點半點啊!
「多謝家令!也請家令代某多謝三娘子的厚愛。貧道無以為報……」
說著,孔清把手中捧著的盒子放到一邊,從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個非常精致的小盒子,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取出了一個紅色絲絨質地的小圓柱。
「這是貧道得到的一件奇物,名曰口紅,色號是……這個不重要,它的顏色是偏粉調的水紅色,而且質地非常的滋潤,不是一般的胭脂可以相比的。它的用法是這樣的……」
說著,孔清用手旋開了口紅的罩子,給馬四喜比劃了一下,然後再小心的將口紅復原。
「正所謂名劍贈壯士,紅粉送佳人,貧道手里的這件奇物也只有三娘子這樣的奇女子才配使用,還請家令幫我轉交三娘子,並上呈貧道的謝意。」
「其實三娘子是不讓某收清微你的東西的……」
雖然嘴里這麼說,但馬四喜接過孔清手中的口紅之後,臉色還是非常滿意的。
「不過既然清微你這麼誠心,送的又是某從來沒見過的東西,那麼某就破例替三娘子收下了,相信三娘子也會滿意的。」
看著馬四喜那滿意的神色,孔清也感覺十分滿意。
一支口紅就可以換一個太史局監候,這個買賣做的不虧。
「勞煩家令奔走,貧道無以為報,」
孔清又從自己的袖子里模出一包用紙盒裝著的金黃色的條狀物遞過去。「這是家令上次去清都觀的時候吃過的那種叫黃金條的吃食,在長安城也不常見,權做個彩頭吧?」
「這怎麼好意思呢……」
馬四喜笑眯眯的推辭了幾下之後,還是收下了孔清遞過來的所謂黃金條,心里越發滿意了。
清微小道士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的可愛,居然連上次某家去清都觀的時候多吃了兩根黃金條的事情都發現了。
其實他馬四喜不愛吃這個東西,就是為了討個彩頭!
「那個誰,你過來……」
馬四喜抽出了一根黃金條塞進了嘴里,招了招手,叫了一個僕從過來,然後對著孔清說道。
「清微你也沒去過太史局,某這就派個人,套上公主府的馬車送你過去,也免得你進皇城的時候有什麼別的麻煩。」
「家令既然如此抬愛,」
孔清微微一笑,從容稽首。
「那貧道就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