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黃昏,在長安城南的莊嚴寺里,和尚們正集中在大殿之中做晚課,一聲一聲的梵唱從大殿中傳出,襯著悠揚的鐘鼓之聲,顯得格外的莊嚴肅穆。
在大殿最中心的位置,法雅和尚手執木槌,一臉寶相莊嚴的帶頭誦念著《妙法蓮華經》。
忽的從前院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打斷了悠揚的誦經之聲。
法雅和尚有些不悅的扭過頭,看向了殿門的方向。「晚課之際,究竟是誰在喧嘩?法明,你出去看一下……」
「是!」
一個盤坐在大殿門前的和尚從蒲團上爬起來,雙手合十。
「貧僧這就去……」
還沒等這位法明和尚把話說完,就听到外面喧嘩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跟著就在一聲巨響之後,莊嚴寺大殿前院的中門已經轟然洞開。
無數穿著甲衣的甲士好像黑色的潮水一樣,從寺院的門外涌了進來。
一個穿著黑色深衣,腰間配著一把環首刀的男人雙手背後,跟在甲士的後面,昂然而入。
「國公竇軌?」
在看到黑衣男人出現的時候,坐在大殿中央的法雅和尚立刻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他一臉疑惑的站了起來,拎著敲木魚的木槌走到了大殿的門口,遠遠的對著這個黑衣男人彎腰行禮,問道。
「國公帶著甲士沖進敝寺,究竟意欲何為?」
「本將奉陛下之命,來莊嚴寺捉拿謀逆的嫌犯法雅和莊嚴寺上下一干同伙。」
竇軌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呲牙一笑。「法雅和尚,你是打算識相一點,束手就擒呢,還是要等本將親自出手呢?」
「老僧謀逆?」
听到竇軌的話之後,法雅和尚一臉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國公,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本將哪里有那麼多時間來跟你開玩笑……」竇軌用手握著環首刀,一寸一寸拔刀出鞘,向前一指。「謀逆凶徒法雅,還不束手就擒。」
「國公,老僧冤枉啊……」
法雅和尚臉上有些慌亂,但依然還在努力的辯解著。「我莊嚴寺上下對陛下一向忠心耿耿,絕對不是什麼謀逆之徒。」
「你冤枉不冤枉本將即不知道,也不想听。」竇軌抬起頭,輕蔑的一笑。「你束手就擒之後,有的是人問你,你那個時候再說也不遲。」
「國公……」
「法雅師兄,不必說了……」隨著話音,一個穿著灰袍的僧人好像鬼魅一樣出現在了法雅和尚的身邊。「此人沒有說謊,當今聖人已經下了剿滅莊嚴寺的命令,現在元從禁衛已經把我們莊嚴寺整個包圍了。」
「怎麼會?」
法雅和尚听到灰袍僧人的話之後,頓時一臉愕然。
「聖人為什麼會突然說老僧謀逆,還要剿滅我莊嚴寺……」
「看來你是不想束手就擒了……」
竇軌的嘴角翹起,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拔刀,結陣!」
隨著他說話的聲音,那些在他身後的甲士立刻拔出了長刀,熟稔的散了開來。
「風林火山……起!」
隨著話音,竇軌身上的氣勢跟周圍的這些甲士之間瞬間就連接在了一起,竇軌身上氣勢立刻就飆升了起來,接著以這些甲士為節點,竇軌的氣勢快速的向著四周延伸了開來,將所有沖進莊嚴寺的元從禁衛都囊括了進去。
等到竇軌身上的氣勢穩定下來之後,天地元氣都在他的頭頂匯聚成了一只猛虎一樣的東西。
「凝聚白虎真形,好強大的兵家高手……」
灰袍和尚看到這一幕之後,低嘆了一聲,對著法雅和尚說道。
「法雅師兄,事不可為了,快走吧!」
「走?你們想去哪里?都給本將留下來吧!」
結陣之後得到加持的竇軌猛然一躍而起,手中的長刀攜帶著無比的威勢,自上而下,一刀砍落。
‘善攻者,動于九天之上!’
就在竇軌舉起刀的時候,他頭頂上的白虎真形似乎也發出了一聲震天的長嘯,瞬間威勢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讓對面的法雅和軼凡和尚頓時感覺到身上一沉。
「啊阿夏薩嘛哈!」
對面的法雅看到竇軌的攻擊之後,面色愁苦的低嘆了一聲,然後猛然一掌拍向了站在他身側的軼凡和尚。
嗡!
一個奇異的聲音在空中響起,接著就看到一道金色的光芒從法雅和尚的身上出現,成金剛之形,籠罩在了自己和軼凡和尚的身上。
接著下一刻,軼凡和尚就被法雅和尚一掌拍中,身體好像箭射一樣,朝著寺院的側面飛了過去。
「南無妙光菩薩!」
一掌把軼凡和尚推出去之後,法雅口誦佛號,舉手向天,迎向了竇軌的一刀。
砰!
長刀下落,發出一聲轟然巨響,隨後金光迸射,好像半空中出現了一個太陽一樣……
等到金光散去之後,眾人才看到在法雅和尚一手合十,另一只手舉起,托著竇軌的長刀,好像狀若無事的樣子。
唰!
竇軌從法雅和尚的手上抽回長刀,隨手朝著被法雅和尚擊飛的灰袍和尚一刀斬出。
天地元氣匯聚在竇軌的長刀之上,化成了一道沖擊波從竇軌的長刀上飛出,後發先至,在灰袍僧人的身體才剛剛越過中院的圍牆的時候,斬在了他的身上。
!
一聲脆響之後,包裹在灰袍僧人身上的金剛咒直接被一擊斬破,接著就看到灰袍僧人的身體在空中打著滾,落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嚓!
竇軌收刀入鞘,冷笑了一聲。
「金剛不壞?不過如此!」
砰!
法雅和尚直立的身軀猛然軟倒在地,一口鮮血從他的嘴里噴了出來。
「來人!」
竇軌擺了擺手,朝著地上的法雅和尚,還有大殿里其余的那些面色慌張的和尚們一指。
「全抓起來!」
一隊一隊的元從禁軍從寺院的大門涌了進來,將還在莊嚴寺們的和尚們一個一個的驅趕到了寺院大殿門前的院子里,然後開始逐個的對屋子進行搜索。
偶爾有些想要反抗的和尚,立時就會有三四個士兵圍上去就是一頓痛打。
「將軍……」
一個甲士快速的跑了過來。
「西側有幾十個僧人盤踞在一個院子里,打傷了我們十幾個兄弟,李校尉請您示下,該怎麼處理?」
「什麼僧人……」
竇軌背著雙手,用嘶啞的聲音冷冷的說道。
「那都是謀逆分子,敢頑抗的一律處死,這麼點小事也要來問我嗎!」
「是!」
甲士扭頭就跑了回去。
「將軍……」
又一個甲士跑了過來。
「莊嚴寺的司庫已經招供了,但許副將說寺里庫存的錢糧物資太多了,我們帶來的車輛不足。」
「你回去告訴他,本將不關心這些。」
竇軌不耐煩的說道。
「他徐時緒去借也好,偷也罷,最後本將要看到的是所有的錢糧全部清點入庫,如果他要是辦不到的話,本將就找個能辦到的人去頂替他。」
「是!」
這個甲士也快速的跑走了。
「將軍……」
又一個甲士跑了過來。
「剛才被您砍中的那個灰袍的和尚打傷了我們十幾個兄弟,然後朝著城東的方向跑了。」
「給我去追……」
竇軌冷冷的說道。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
等到這個甲士離開之後,竇軌才輕蔑的撇了撇嘴。
「一幫廢物,連一個受傷的和尚都看不住。」
半個時辰後,一輛一輛裝滿了物資的大車從莊嚴寺的里面被趕了出來,一個一個用繩子捆束著腳踝,被穿成了一串的和尚們也垂頭喪氣的從莊嚴寺里被趕了出來,其中有些和尚還衣衫不整,頭臉上還帶著青紫或者血痕。
看著眼前的景象,癱軟在地上的法雅和尚頓時老淚縱橫。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就在這個時候,在莊嚴寺的西南的一個破舊的院子里,一個小沙彌正躲在屋子的角落,透過縫隙警惕的看著外面。
他不知道寺院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軍隊過境是個什麼情況他再清楚也不過了。
一邊听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小沙彌一邊悄悄的挪動著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縮在了幾案的旁邊,努力的將自己藏了起來,這樣就可以保證進來搜查的人從門口根本看不到他。而且這個屋子里除了幾張幾案之外一無所有,一般搜查的人也不會進來。
吱呀!
一聲門響之後,一個影子從門外投射了進來。
小沙彌的心里一陣慌張,又把身體朝著幾案的影子里藏了藏,側起耳朵,小心的傾听著外面的動靜,如果萬一真的有人進來的話,那他就得考慮利用幾案跟對方周旋了。
听了半天都毫無動靜,小沙彌壯起膽子,小心的朝著外面一探頭。
一個穿著白衣的道士正蹲在地上,非常有興趣的看著他。
「啊……」
小沙彌差點發出了一聲驚呼,但聲音還沒有出口,就被白衣道士一把摁回去了。
「明信小和尚是吧……」
孔清一只手堵著眼前的這個小沙彌的嘴巴,對著他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你听說過佛本是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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