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孔清忙著清點整個長安城的精怪,編戶齊民,辦證大業搞得風生水起,長安城精怪圈雞飛狗跳的時候,整個京兆地區的佛門卻已經被李淵陛下和傅奕的建議搞的人心惶惶。
延興寺的廣場上,吉藏大和尚披著袈裟,低眉垂目,平靜的站著,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同樣穿著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這個老和尚俗家姓杜,叫杜順,出身京兆杜氏,論輩分應該是杜如晦的叔叔。
他少年的時候就喜好佛法,出家的時候更是地神相迎,幾年後就證了須陀洹果,然後一路高歌猛進,在四十多歲的時候成就阿羅漢,開創華嚴宗,成為這個時代最牛叉的和尚之一。
在本來的歷史中,杜順和尚會在與唐太宗聊天的時候被對方大加贊賞,譽為深得帝心,然後被人稱為帝心大師,或者帝心尊者。
而吉藏和尚因為曾經在嘉祥寺當過主持,所以也被人稱為嘉祥大師,他們兩個往這里一站,某雙龍里的四大聖僧就湊齊了一半!
在杜順和尚的旁邊還站著兩個同樣穿著袈裟,寶相莊嚴的大和尚,也是雙目微閉的等在哪里。
在無聲無息之中,一個須眉皆白的老和尚從虛空中一步跨出,站在了吉藏與杜順的面前,對著他們兩個雙手合十行禮。
「南無妙光菩薩!老僧智曦,見過幾位大和尚……」
場中的幾位和尚同時睜開眼楮,對著眼前的這個老和尚微微躬身。
「吉藏(法順、法經、慧遠)見過智曦大和尚!」
見禮完畢之後,智曦和尚從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封信,遞給了站在最中間的法順和尚。
「這是章安尊者灌頂和尚的信函,從此刻起,法華宗在京兆的一切事宜,皆由老僧接手。」
場地中的幾位大和尚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同時點了點頭,隨後杜順和尚伸手把信接了過來。
「吉藏大和尚……」
智曦和尚交出信之後,又轉頭看著吉藏和尚,語氣平靜。
「老僧來京兆之前,灌頂大和尚特別跟老僧交代,說吉藏大和尚你本來就是三論宗的人,只不過是為了求法才入我天台門牆之下,現在你重立三論宗,我天台歡欣鼓舞,願意全力支持。」
雖然吉藏和尚明知道灌頂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目前時局不利,而且天台法華宗在京兆的勢力已經不足以阻擋自己建宗立派,但是在得到灌頂和尚的這個承諾之後,他還是心下一松。
吉藏和尚雙手合十,深施一禮,感慨的說道。
「灌頂大和尚當真智慧朗照!」
在另一邊,杜順和尚也看完了灌頂和尚的信,然後點了點頭。
「是灌頂大和尚的親筆沒錯!」
「那就好,智曦大和尚,請!」
吉藏和尚伸出手,延請著場中的幾個大和尚跟著他進入了延興寺的方丈室,然後隨手搬開一處櫃子,露出了一條向下的通道。
「上次會議泄密雖然聖人說是老君所為,但你我都知道這不過是托詞,此世最高也不過地仙而已,所以泄密應該就是被人竊听,所以這次老僧斗膽選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就是對諸位大和尚有些不恭敬。」
「無妨!」
杜順和尚點了點頭,第一個邁步走了下去,其余的那幾個大和尚也跟著他走了進去,吉藏和尚最後一個進入,進去的時候還順手把櫃子又搬了回去。
通道一直通到地下十來米的地方,一處用石板砌好的密室中!
密室里空無一物,只有幾個蒲團擺在地上。
吉藏和尚首先在其中的一個蒲團上坐了下來,其余的幾個和尚也默不作聲的在剩余的幾個蒲團上坐下。
「請容老僧為智曦大和尚介紹一下……」
在所有的人都坐定了之後,吉藏和尚對著智曦和尚點了點頭,用手示意。
「這位是成實宗的法經大和尚,另一位是俱舍宗的慧遠大和尚,他們兩位也是成實宗與俱舍宗在京兆之地的大德,與老僧一樣,都是‘十大德’中人。」
「哦!」
智曦對著法經和慧遠點了點頭。
「原來兩位是‘十大德’中人,失敬,失敬!」
這個所謂的‘十大德’是李淵陛下隋規唐隨,以僧治僧的產物。具體來說就是李淵陛下選出了十位高僧作為僧官,來管理其余的和尚們。
這十位高僧分別是僧休、法粲、法經、吉藏、洪遵、慧遠、法纂、僧暉、明穆、曇遷等,分屬天台,成實,俱舍,華嚴等北方佛門大宗,出身基本都是大禪定寺、大興善寺之類的長安大寺廟。
換句話說,這些和尚都是北方佛門中的貴族,大地主!
當初法雅還想要擠進去,結果沒有成功。
在本來的歷史中,這十大德在玄武門之變以後覺得有點飄,然後他們就鼓動蕭瑀給李世民提建議,讓李世民以帝王之身參拜十大德,以示對佛門的尊崇。
結果李二勃然大怒,直接取消了十大德的制度,把和尚的管理權收回了崇玄署。
現在在這個密室中,華嚴宗的杜順,成實宗的法經,俱舍宗的慧遠,天台宗的智曦,再加上剛剛才創立了三論宗的吉藏,可以說現在整個有志于北方信仰的佛門宗派的代表都已經坐在這里了。
「諸位大和尚,事急矣!」
互相介紹完畢之後,吉藏和尚就第一個開口說道。
「根據老僧從太子處得知,傅奕上次的提出讓我沙門還俗的事情,當今聖人已經十分意動,而且秦王現在坐鎮京兆,聖人已經不用再顧慮信眾起事的威脅……」
說著,吉藏和尚扭頭朝著在場的和尚們看了一圈。
「諸位大和尚,若我等什麼都不做的話,周武之禍就在眼前了!」
「不錯,必須做點什麼……」
杜順和尚捻著手中的念珠,平靜的說道。「老僧已經請托了一些俗家時候的親朋故舊,讓他們上書跟當今聖人說明利害,盡力拖延。」
「除了朝廷官員之外,我等還需要發出自己的聲音。」法經和尚也跟著說道。「這方面衲子覺得可以交給法琳和尚帶頭來做。」
「法琳和尚?」
智曦和尚有些奇怪的問了一句。「他怎麼還活著,不是說讓他坐化的嗎?」
「法琳和尚堅持不肯……」
吉藏和尚解釋道。
「他說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舍身弘法正是他的夙願,假死偷生他不屑為之,而且老僧覺得,不應該讓所有被發現的大和尚全都圓寂,聖人難免會面子上過不去,留一個法琳也是好的!」
智曦和尚點了點頭,臉色有些沉重。「法琳大和尚真不愧為我佛門護法……」
「但是不管是朝廷官員上書也好,還是我們自己投文也罷……」慧遠和尚接著說道。「……都不能解決問題啊,如果當今聖人一意孤行的話,那如之奈何?」
「所以我等還是需要從外面下手。」
智曦和尚接口說道。
「灌頂大和尚已經通過某個途徑說動了左游仙,當今聖人不是說太上是他的祖先嗎?那就好好的讓他看一看,太上的信徒會不會造反!」
「那也就是說,江淮要有變了?」
法經和尚接口說道。
「如果這個時候江州之類原來蕭銑的地盤也有變化的話,是不是整個江南就變色了。」
「老僧給道信去了一封信,讓道信想辦法在江州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鼓動董景珍的余部起事……」
吉藏和尚用無奈的聲音說道。
「……結果石沉大海!」
「指望道信是沒用的……」
法經和尚撇了撇嘴。
「不管是讓僧尼還俗,還是沒收寺院田地他道信都不在乎,衲子听聞他在廬山都開始學老圃了,就算聖人要滅佛,難道還能不給他幾畝地讓他去種嗎?」
「老僧這里倒是有個人選……」
慧遠和尚低聲的說道。
「洪州總管張善安的得力手下張敏修乃是我俱舍宗護法,所以老僧也知道張善安此人野心勃勃,時常想要自立,或許可以通過此人讓張善安跟著輔公祏舉事。」
「善哉,善哉!」
智曦和尚點了點頭。
「張善安也跟著輔公祏起事的話,那江淮之地就頓時風雲變色了,可惜前段時間李子通沒有能逃出長安,不然江淮之地大事可定!」
「不一定,徐元朗那邊已經撐不住了……」
杜順和尚平靜的說道。
「三個月之內,此人必敗。」
「此事灌頂大和尚已有安排……」
智曦和尚一臉智珠在握的說道。
「法順和尚不必在意。」
「還有嶺南的高涼馮洗氏、欽州寧氏,隴州陳氏……」
吉藏和尚用手捻著念珠,思索著說道。
「他們世居嶺南,想來也不可能真心降服,老僧當年跟陳氏的陳龍樹有過一面之緣,現在陳龍樹依附著寧長真,老僧覺得說服他們自立應該不難。」
「善哉,他們自立雖然沒什麼太大的作用,但也不無小補。不過說到底,這些都不過是揚湯止沸,拖延時間而已……」
智曦和尚慢慢的說道。
「想要徹底解決我佛門的困境,最後還得是釜底抽薪。」
「怎麼釜底抽薪?」
法經和尚追問了一句。
「難道真的跟法雅說的一樣,換一個皇帝嗎?」
「聖人一死的話,太子勢必會跟秦王爭奪皇位,秦王諸位都見過了……」杜順和尚搖了搖頭。「到時候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刺殺之舉乃是下策,不可為之!」
「不錯!」
智曦和尚臉色嚴肅的點了點頭。
「刺殺不可為之,不過想要一個人死,也不必非得刺殺。」
「智曦大和尚,您有什麼辦法?」
慧遠和尚又追問了一句。
「當今聖人諸位都知道……他性好漁色……」
智曦和尚一臉正經的說道。
「所以我們只要通過裴相公,蕭中丞等,假借名義送美女入宮,讓他旦旦而伐,這樣他的身體一定會日漸虧空,到時候再在藥物中略微動點手腳,就足以送他龍馭賓天,你們說聖人在臨死前,會傳位給太子還是秦王呢?」
居然是美人計嗎?
不過想一想當今聖人的愛好,似乎這個主意還是可行的……
剩余的幾個和尚互相對視了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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