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城外皇城下方興道坊的一間三進的宅邸中,一個赤著上身,披著一件紅衣,臉色有些灰敗的男人正很懶散的坐在廊下,背靠著一根柱子,無神的看著天空。
踏踏踏……
一串故意放重的腳步聲之後,一個青衣人出現在了院子的門口,屈指在門上敲了幾下。
「進來……」
紅衣人依舊兩眼望天,一臉隨意的說道。
「你也沒做錯什麼,不用這麼拘束。」
「是!」
青衣人答應了一聲之後,邁步從外面走了進來,站在了紅衣人的廊下。
「搞清楚了嗎?」
紅衣人這才轉過臉來,臉上依舊帶著無所謂的笑容。
「那幫禿子到底發了什麼瘋?為什麼要跟蹤我們?」
「還沒有得到具體的消息……」
青衣人垂手低頭,語氣中有些頹唐。
「但某估計是因為軼凡和尚的事情。」
「軼凡和尚?」
紅衣人皺了皺眉,用手捂著嘴,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他是誰?」
「他是法華宗的一個修行僧……」
青衣人言簡意賅的說道。
「就是那個想要委托我們去元叢禁衛的駐地救人的和尚,當時正好李子通想要逃離長安,某就把這個事情交給了他,結果他跟李子通還沒有逃出藍田,就被清都觀的道士清微殺死了。」
「既然人是被道士殺掉的,那這個事情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紅衣人的臉上出現了一層怒容。
「冤有頭,債有主,這幫禿子要報仇也該去找那個叫清微的道士算賬啊。」
「但清微道士的背後站著青霞子蘇元朗。吉藏和尚可能認為就算他親自出手,也不能做到一擊必殺,而他對清微下手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青霞子就一定會找上門,到時候他就死定了。」
青衣人仔細的解釋了一句。
「也因為如此,所以當吉藏和尚說要雇我們去殺清微的時候,某就沒有多想。誰知道他竟然殺清微是假,想要趁機找到我們空空精精的藏身處以及身份才是真。不過……」
青衣人對著紅衣人微微彎腰。
「……他們還是低估了您!」
「老僧還是低估了精精兒。」
吉藏和尚坐在延興寺的暗室的蒲團上,對著面前的法順、法經、慧遠、智曦等幾個大和尚點點頭,雖然臉色平靜,但是語氣中帶著一些失落。
「老僧自以為自己的他心通烙印,精精兒決計不可能發現,結果……」
吉藏和尚輕輕的搖了搖頭,念了一聲佛號。
「南無妙光菩薩!」
「這個事情不能怪吉藏大和尚……」
法華宗的代表智曦大和尚輕輕的擺了擺手。
「定下來找出空空精精,取得李子通與他們之間勾結外逃的證據交給當今聖人,替我佛門緩頰的事情是我等一起商議決定的,怎麼能讓吉藏大和尚一個人承擔呢。」
「但現在我等證據也沒找到,還得罪了空空精精……」
法經大和尚在旁邊有些擔憂的說道。
「會不會讓空空精精遷怒佛門,連累其他同修因此而亡?」
「放心!」
杜順和尚搖了搖頭。
「精精兒的目標只會是吉藏大和尚一個人。」
「善哉!」
吉藏大和尚雙手合十,一臉寶相莊嚴。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沒錯!」
智曦大和尚也在一邊解釋了一句。
「精精兒的技藝可能不如空空兒,但是他們的驕傲卻是一般無二,此人斷然不會作出那種遷怒他人的事情的。」
「不用遷怒其他人,生意該做還得做……」
紅衣人對著青衣人擺擺手,臉上帶著驕傲的笑容。
「至于吉藏大和尚的這一下,我精精兒自然會親自去跟他找回來。」
「但是您不是說,吉藏和尚手上的那串佛珠似乎是舍利子穿成的,威力極大,您根本不是對手嗎?」
青衣人抬起頭,奇怪的看向了紅衣人。
「您打算怎麼去對付他?」
「佛珠法器之類的東西,不過是外物罷了。」
精精兒眯起了眼楮,灰白的臉上漾起了一抹血色。
「他吉藏和尚又不可能永遠拿著那串珠子,某就不信他白天黑夜……包括洗澡上廁所的時候都帶著那串珠子在身上。況且,就算是他一直帶著又怎麼樣……」
精精兒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精芒。
「難道某不能找人把東西偷出來嗎?」
「偷?」
青衣人有些愣神。
「您是打算請空空兒來長安嗎。」
「那怎麼可能!」
紅衣人白了青衣人一眼。
「如果大兄來長安的話,某還需要偷吉藏的佛珠嗎?直接讓大兄去取了他的首級不就完了嗎。」
「如果空空兒不來長安的話……」
青衣人疑惑的問道。
「普天之下,誰又能從吉藏大和尚的手上偷走這串佛珠呢?」
「有一個人一定可以,而且她就在長安。」
精精兒抬起頭,一臉自信的說道。
「以某所知,若論偷之一道,就算是空空兒大兄也未必及的上她,這個你不懂。」
「哦!」
青衣人默默的點了點頭。
「還有,吉藏和尚在我們的聯絡點留下了一封信……」
「而且老僧已經給空空精精留下了一封信。」
吉藏和尚一臉平靜的說道。
「告訴他們之前的事情是個誤會,如果他們願意揭過這個事情,化干戈為玉帛的話,我們可以提供一些賠償。」
「善哉!」
慧遠大和尚雙手合十,點了點頭。
「如此最好,否則一旦與空空精精開戰的話,我等雖然自保無虞,但弟子們就不一定了。」
「放心,空空精精是不可能跟我佛門開戰的。」
智曦大和尚雙手合十,嚴肅的說道。
「現在最關鍵的還是應對傅奕在朝堂上的攻擊,以及這次老君顯聖,尊號的事情。」
「老君顯聖的事情還用考慮嗎……」
法經大和尚輕蔑的說道。
「李家胡兒這幾年以來搞了多少次的老君顯聖了,而且這次還是秦王李世民親自出馬,除了他手下的一個心月復房喬之外一個證人都沒有,事情不就是明擺著的嗎。」
「也難說……」
杜順和尚手捻著念珠,一邊思索一邊回答。
「某曾經問過一個入職天策府的後輩,他說此次秦王殿下遇到老君的事情千真萬確,不是秦王自己編造出來的。」
「哈哈哈……」
吉藏和尚猛然大笑了起來。
「怎麼可能不是編造的,大家都是修行中人,道家的老君還在不在此界咱們難道不清楚嗎?至于說所謂的天界也好,天帝也罷,大家難道還不明白是什麼東西嗎?」
「不錯!」
慧遠大和尚也點了點頭。
「老君已經離開此界,就算真的再回來,他也不會關注李唐的事情,總不可能就因為李淵這胡兒改姓李,老聃就真的會認為他們是自己的後裔吧!」
「衲子只是說秦王真的見到了一個老君……」
杜順和尚捻著念珠,慢慢的說道。
「並沒有說他真的就是老君。以衲子看來此人應該是一個很有道行的道士,這個事情很可怕。」
「說的對!」
智曦大和尚嚴肅的點了點頭。
「真的老君歸來並不可怕,怕的就是一個可以以假亂真的老君頻繁顯聖,世上的愚民不會去分辨真假,假的出現的次數一多,也就變成真的了。所以我等一定要找到那個仙界通道,抓住這個顯聖的‘太上老君’。」
杜順和尚,法經和尚,慧遠和尚,吉藏和尚同時點了點頭。
「善哉!」
「善汝母的哉……這幫混蛋禿子,想打就打,想和就和,他們以為乃翁是誰?」
紅衣人輕蔑一笑,三兩下將手中的信紙撕的粉碎。
「我精精兒縱橫天下數……載,從來沒有丟過這種人,這個面子不找回來的話,某怎麼好意思自稱前後五百年間最強的精精兒。」
青衣人默默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不過……」
紅衣人話風一轉,對著青衣人說道。
「打架歸打架,生意歸生意,咱們跟禿子有仇,但跟禿子的錢沒仇,還是我剛才的那句話,不要遷怒其他人,該做生意還是得做。」
「是!」
青衣人點了點頭。
「某清楚了。」
「另外,你找長安城的游俠們幫個忙,打听一個人。」
精精兒一臉慵懶的又靠在了旁邊的柱子上。
「她叫小青,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在眉心的這里……」
精精兒抬起頭,在自己的臉上點了點。
「有一個好像葉子一樣的胎記。」
「是!」
青衣人又點了點頭。
「某這就安排下去。」
「嗯!」
紅衣人滿意的點了點頭。
「記住,發現這個少女之後不要輕舉妄動,直接告訴她一件事情……」
說著,紅衣人抬起頭,目光看著遠處的天空。
「紫羜羯在我的手中。」
「是!」
青衣人彎腰行禮。
「某這就去安排……」
「智曦大和尚的建議很好,這個事情必須得安排……」
吉藏和尚一臉肅然的說道。
「不能讓李唐皇室僅僅給老君上尊號,要上的話,連佛祖也要一起上尊號,不然天下百姓恐怕都會認為佛祖的地位在老君之下了。」
「也不光是佛祖……」
杜順大和尚冷靜的說道。
「包括儒門的孔聖也需要上一個尊號,這樣才能讓那些文士們出力幫忙。」
智曦和尚連連點頭。
「法順大師的話深得我心。這個事情應該先讓那些文士出面,要求給孔聖上尊號,然後再迂回一下,提出給佛祖也上尊號。」
「這個事情,老僧覺得可以讓人指點一下孔穎達……」
吉藏和尚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他身為孔聖後人,為孔門增輝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其余的幾個和尚同時跟著點頭。
「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