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泉寺的後院現在也是一片混亂。
幾十個手拿棍棒,十分凶悍的道士在那些平時禁止香客進入的禪房之中長驅直入,予取予求,到處都能听到他們大喊大叫的聲音。
「你們幾個,抬起頭……藏什麼呢,把帽子摘下來……咦,你一個女孩兒家的,冒充什麼和尚。」
「這個偽神的像是誰的……你的,你有什麼證據……沒有?那就是廟產,砸了!」
「這些偽經也是廟產,丟出去燒了……什麼,你還敢搶東西……哼!連這幾本也一起丟出去燒了。」
「誰在那兒?雙手抱頭蹲下……」
如果仔細的听過去,還能听到在這些喊聲的中間還夾雜著一些‘砰砰擦’之類的聲音。
就在這些道士們快要搜到後院最後的幾間屋子的時候……
砰!
院牆旁邊的一間禪房的大門直接被從里面踹開,一個穿著灰色僧袍,腦袋上裹著白布的人從大門里沖了出來,快速地跑向了旁邊的院牆,身手極其敏捷的翻牆而出。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在道士群中大吼了一聲。
「阿禿師跑了,快追啊!」
下一刻,四五個道士立刻高舉著棍棒,爭先恐後的追了出去。
「慧淨老和尚……」
在看到那個穿著灰色僧袍的人出現的時候,站在院子中央的孔清當著身後的那些閑人的面,把已經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的慧淨和尚拎了起來,朝著離開的那個穿著僧袍的背影指了指。
「你剛才可是信誓旦旦的當著眾人的面跟貧道說阿禿師絕對不在你這里,你想交也交不出人?現在你能不能告訴貧道,為什麼絕對不在這里的阿禿師又出現了?」
「你……」
慧淨努力睜開了一條縫一樣的眼楮,用顫抖的手指著孔清。
「你居然栽贓……」
啪!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孔清掄圓了胳膊,給了一個大嘴巴。
「栽什麼贓,在場的各位父老鄉親都看的很清楚,阿禿師的確在你的寺院里。事實俱在,你居然還打算憑著一張嘴抵賴,你真以為你們和尚就能舌燦蓮花,白的也能說成是黑的嗎?」
「沒錯!」
在後面那些看熱鬧的閑人中又傳來了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
「人家道士距離那個逃走的和尚所在的屋子起碼差了一箭之地呢,這都能是栽贓嗎?」
「就是……」
又一個女子附和道。
「這些和尚們居然當場被抓住都不承認……」
孔清的目光斜掃,看到幾只搜索狐正在人群中努力的帶節奏,吹風向。在這些水軍狐的活躍之下,四周這些看熱鬧的高賢們很快就被帶歪了,紛紛點頭。
「有道理啊,某也是這麼想的,這個老和尚看著誠實,其實太不老實了……」
于是,現場的輿論就變成了一邊倒的對慧淨和尚說謊的譴責。
听著周圍這些閑人的話,慧淨老和尚只覺得自己百口莫辯。
明明阿禿師在這些道士剛來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現在那個肯定是假的,為什麼這些愚民就是不相信這個事實呢?
蹭蹭蹭……
幾個追出去的道士又從牆上翻了回來。
「掌院,那個阿禿師逃到十字路口南邊的甘泉寺里去了。」
「哼!」
孔清松開了揪著慧淨和尚的手,拍了拍,臉色嚴峻的說道。
「他逃進去,你們就在邊上看著嗎?」
「我等也想進去抓人,」
領頭的道士,也就是王旻一臉為難的說道。
「但是甘泉寺的和尚把某等攔下來了,說道士不能進去。」
「呵呵……」
孔清冷笑了一聲。
「又被攔下來了,看來這些和尚們是想要合起伙來跟咱們為難是吧,帶路,貧道去看看他們有多囂張。」
「是!」
王旻答應了一聲之後,就開始引著孔清朝旁邊的寺院後門走。
「不用,咱們走那邊……」
說著孔清用手指了指剛才他們跳進來的院牆。
「可是掌院您何等身份……」
王旻遲疑的問道。
「……在牆上跳來跳去的,傳出去對您的清譽有損啊。」
「跳牆?」
孔清舉起了自己的手,手指上戒指的藍寶石閃過了一抹光芒。
「vilya!」
一聲雷鳴般的響聲響起,醴泉寺旁邊的院牆頓時轟然倒下,塵土飛揚。
「咱們又不是溜門撬鎖的小偷,跳什麼牆,大大方方的走過去不就好了嗎?」
看到這個年輕的小道士一舉手就直接傾覆了厚重的磚牆,後面的那些閑人們先是呆了一下,接著就爆出了大聲的稱贊。
「小道長好厲害……」
「這就是法術嗎?」
「長得英俊瀟灑,又術法神奇,小道長真是神仙中人……」
「……」
听著身後的夸贊,孔清的嘴角微微揚起,接著手一揮,一陣狂風將還沒有散盡的煙塵卷走,然後大踏步的朝著倒塌的牆壁走去,給那些閑人留下了一個瀟灑的背影。
「王旻,帶路,讓貧道看看甘泉寺的和尚們是不是也是不打算跟貧道講理。」
「是!」
王旻答應了一聲之後,立刻搶前兩步,伸手引導。
「掌院,這邊走……」
等到這些人都離開之後,醴泉寺主持慧淨和尚舉目四望,只見寺內花草凋零,松柏斷折,宛如台風過境一樣,不由一陣的悲從心起。
「主持!」
幾個身上帶著一些土,但是臉上還有一些青紫之色的和尚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一臉悲痛的說到。
「那幫該死的道士把咱們寺院里所有的佛像,壁畫之類的東西都給砸了,還有寺里的佛經之類的,也被他們搜出來一把火燒掉了,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啊……」
「什麼?你再說一遍……」
慧淨和尚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句。
「咱們寺里的佛像,壁畫之類的東西都被砸掉了,還有寺里的佛經之類的也被燒掉了,另外……」
說話的和尚眼神有些躲躲閃閃的說到。
「咱們的庫房也被搶了,金銀浮財丟了好多,一些地契也不見了。」
慧淨和尚頓時一下就愣住了。
「地契也不見了?」
「嗯!」
對面的和尚低下頭,不敢看慧淨和尚的臉,小聲的說到。
「還有,我們寺里的質庫也被搶了,好多當鋪里送來的東西都不見了。」
「……」
听著這一連串的壞消息,慧淨和尚頓時感覺到心口一熱,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仰頭就倒。
就在慧淨和尚吐血昏倒的時候,對面甘泉寺的主持智實和尚正在寺廟的院子里著急的團團轉。
「師傅那邊是什麼情況,為什麼還沒有趕來……」
噗啦噗啦噗啦……
從空中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一只紙做的鳥從天而降。
「師傅!」
智實和尚看到從天而降的紙鳥,頓時大喜過望,一步撲了上去,一疊聲的對紙鳥說道。
「太史局剛才已經把醴泉寺都給砸了,您什麼時候能趕過來啊?」
噗啦噗啦噗啦……
紙鳥拍打著雙翅,懸浮在智實和尚的眼前,嘴巴一張一合,傳出了吉藏和尚的聲音。
「為師在醴泉坊的外面遇到了青霞子,恐怕是進不去了。」
「您進不來了?」
听到這個消息之後,智實和尚頓時感覺到自己的支柱都倒塌了。
「那我該怎麼辦?」
「唉!」
紙鳥那邊的吉藏和尚發出了一聲長嘆。
「你報官吧!就說道士打砸寺院,讓長安縣派人來保護……」
「沒用的,師傅!」
智實和尚一臉沮喪的說道。
「剛才從醴泉寺被砸的時候,我就已經找人去長安縣報官了,但縣令根本不管……」
說到這里,智實和尚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
「師傅,衙門那邊得到了秦王府的命令,說和尚和道士的事情應該歸崇玄署來管,不讓他們出面,但是您也知道,我這邊進不去崇玄署……」
「長安縣居然不管麼……」
紙鳥那邊又傳來了吉藏和尚有些低沉的聲音。
「也是,現在太子不在,整個長安城根本無人敢對抗秦王……」
「師傅,要不我們去找找裴相公……」
智實和尚對著紙鳥恭敬地說。
「就算是秦王,也不會不給裴相公面子吧?」
「老僧也想過這個事情,但是……」
紙鳥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裴相公現在還在內宮陪著聖人,老僧通稟之後也得在外皇城等著裴相公出來,然後等老僧帶著裴相公趕到醴泉坊的時候,你的甘泉寺都被砸的干干淨淨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該怎麼辦?」
智實和尚焦急的追問道。
「難道就放開了讓太史局的人進來砸嗎?」
「那自然不行……」
吉藏和尚的聲音通過紙鳥傳了出來。
「現在阿禿師還在甘泉寺嗎?」
「在……」
智實和尚點了點頭。
「他本來說要去金城坊那邊避一避,但是又怕給人發現,所以我就把他藏到後院了。」
「交人吧……」
吉藏和尚用疲憊的語氣說道。
「我三論宗在長安的寺廟也不多,經不起損失,反正阿禿師的事情跟我三論宗無關,你把阿禿師交出去,保住甘泉寺就好!」
「啊!」
智實和尚眨了眨眼。
他完全沒有想到吉藏和尚最後居然是給出了這麼一個建議。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沙彌從門外跑了進來。
「主持,太史局的道士打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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