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中,王敬伯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睜開了自己的眼楮。
在他的面前,一根粗制陋造的火把正在發出 啪的聲音,一縷松香的味道傳進了他的鼻子里,讓他本來就有些煩亂的心緒變得更加的煩躁了。
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呼的一聲站了起來,邁步就朝洞穴的外面走去。
「敬伯,你的心亂了!」
一個坐在他對面,蓬頭垢面,勉強能看出穿著道袍的人也跟著睜開了眼楮,用失望的語氣對他說。
「這段時間里你吐納的修為不進反退,該自省一下了。」
「對不起,裴兄!」
听到身後的那個人說話的聲音之後,王敬伯朝外走的腳步瞬間停了下來。
「某也不想的,但是某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打擾你了。」
說完之後,王敬伯加快了腳步,一路 的從洞穴里走了出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那個蓬頭垢面的人眼中也閃過了一抹後悔的神色,但是緊接著這種神色就被倔強和惱羞成怒的神色所代替了。
「某就不信,錯過那個朝廷鷹犬,某就沒有任何仙緣了。」
說著,他再次閉上了自己的眼楮,開始認真的一呼一吸,繼續吐納了起來。
洞穴外的王敬伯背著雙手,順著山路一直走到了太乙峰半山腰,山間的冷風一吹,讓他本來有些沮喪的心情也變得好了一些。
「咦……」
接著月光的照耀,王敬伯隱隱約約的看到在前方的懸崖邊上,正站著一個自己有些熟悉的身影。
「李兄?」
听到他的聲音之後,那個身影扭過頭,面龐暴露在了月光之下,正是在王敬伯他們附近的洞穴里與某盧姓書生一起修道的李姓書生。
他看著王敬伯,詫異的說道。
「王兄,這個時辰你不是應該在打坐練氣嗎,怎麼會來這里?」
「別提了!」
王敬伯走上前,一臉心灰意冷的說道。
「某近幾日心緒煩亂,吐納之功不但沒有進益,反而開始倒退,入定不過片刻,就感覺五內欲焚,實在是練不下去了。」
「原來王兄你也是這樣啊……」
听到王敬伯的話之後,李生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某還以為只有某是這個樣子。」
「原來你也是……」
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長嘆了一聲。
「唉……」
接下來,王敬伯和李生兩個人也沒有說別的話,就這麼一人一邊在懸崖前邊的石台上坐下,看著前方黑魆魆的終南山出神。
過了好半晌,王敬伯就听到李生幽幽的說道。
「可笑啊,我等徒慕神仙,結果真的遇到了卻又錯過……」
王敬伯點了點頭。
說實話,他現在之所以吐納之功不進反退,就是因為他現在每次打坐吐納的時候,都會想起當時某個白衣道士那輕蔑的眼神以及對方不屑一顧的言語。
「是啊,咱們身無仙骨,頂無靈光也就算了,偏偏眼光還是這麼差。」
「唉……」
兩個人再次互相看了一眼,同時嘆了一口氣,再次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之後,坐在王敬伯對面的李生又幽幽的說道。
「其實當時裴兄和盧兄說話詆毀那位仙師的時候,某是想要反對的。但當時某因為顧忌和盧兄的關系,所以猶豫了一下。現在這段時間某一想起自己當初的作為,就感覺到心煩意亂……」
王敬伯沒有說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沒錯,俺也一樣!
「不過某想通了,王兄!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
李生說話的聲音猛然變得堅定了起來。
「某已經想了好幾天了,某不能因為別人的傲慢,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仙緣就這麼消失……」
「……」
王敬伯猛然抬起頭看著李生,張目結舌的說道。
「李兄,你的意思難道是……」
「沒錯!某等之所以去國忘家,耳絕絲竹之音,口厭肥豢之味,目棄奇麗之色,去華屋而樂茅齋,賤歡娛而貴寂寞,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乘雲駕鶴,游戲蓬壺嗎?」
李生站了起來,用手一握拳頭,激動的說道。
「就算不能乘雲駕鶴,等而下之的話,起碼也要長生不老,壽畢天地。結果辛苦一場之後,某等的確踫到了仙緣,但最後全被裴兄和盧兄他們耽誤了,現今某等仙海無涯,長生未致,就算辛勤于雲山之外,最後也不免就死。」
說著,李生扭頭看向了王敬伯。
「所以某打算去找王常兄,問出那位叫清微的仙師究竟在長安的什麼地方,然後負荊請罪,懇求他將我收入門下,王兄,你要陪著某一起去嗎?」
听著李生的話之後,王敬伯頓時激動地也站了起來。
「李兄,實不相瞞,其實某也是這麼想的!」
「好哇!」
就在王敬伯剛剛表態的時候,他們兩個忽然听到從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們扭頭看去,正好看到衣衫襤褸的裴諶從陰影里走了出來,用手指點著他們。
「你們兩個居然……」
「如何!」
李生似乎真的是壓抑了很久的樣子,還沒等王敬伯說話,就毫不猶豫的反口打斷了裴諶。
「某哪里說錯了嗎?某等避居世外這麼多年圖的是什麼,然後好不容易遇到真仙,卻又因為汝等的傲慢而失之交臂,某想要補救一二,錯了嗎?」
裴諶咬了咬牙,但面對著盛怒的李生,他似乎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李生從懷里掏出了一把防身用的小刀,刺啦一聲將自己本來就有些襤褸的袖子又割下一塊,丟到了裴諶的面前。
「從今以後,裴兄你繼續你忘形世外,傲笑風月的日子,某要去求某自己的仙緣了,告辭!」
說著,李生大踏步的走過了裴諶的身邊,走上了下山的道路。
走出了十幾步之後,李生又停了下來,扭頭看著王敬伯。
「王兄,你還在等什麼?」
「呼……」
王敬伯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走到裴諶的面前,雙手抱拳長躬。
「裴兄,山高水遠,後會有期!」
說著,他也邁步從裴諶的面前走過,追著李生走了下去。
裴諶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走下山的王敬伯和李生,眼里閃過復雜的神色,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隨著前方王敬伯和李生的腳步聲逐漸消失,裴諶閉上眼楮,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嘴里喃喃的說道。
「某一心向道,一定會感動上天的,一定會的……」
「這可不一定哦!」
裴諶的話音剛落,就听到從自己的耳邊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嚇得他猛然後退了一步,扭頭朝著說話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只見在剛才還空無一人的石台之上現在已經多了一個穿著道袍的道士。
在月光之下,這個道人眉目如畫,留著三綹長髯,端美肥白,看上去就很有仙風道骨的樣子。
有了上次孔清的教訓,這次裴諶不敢再因為對方的道袍潔淨就嫌惡對方了,而是十分恭敬的對著這個道士一鞠躬。
「後學裴諶,見過前輩,敢問前輩名姓。」
「我麼?」
道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後笑吟吟的說道。
「貧道叫宋玄白!」
……
長安城的莊嚴寺曾經是整個長安城最大的寺廟之一,寺內僧人眾多,香火鼎盛。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在幾個月之前,因為莊嚴寺的方丈法雅和尚意圖謀逆,于是莊嚴寺被當今聖人李淵陛下下令悍然查封,法雅和尚也死在了獄中,另外很多跟謀逆有牽扯和尚現在還沒有被放出來。
前不久,因為老君在長安顯聖的事情,當今陛下下令將莊嚴寺改建為道院,作為老君在長安的別館使用。雖然說和尚廟改成道觀很多的房屋都可以不用翻蓋,但這並不意味著改建工作就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
比如說已經有些斑駁的藻井,飛檐都需要重新上畫,還有佛門的壁畫也要換成道門的,至于那些原本的塑像之類的就更不用說了,全部都得重新塑造。
因為聖人很著急,于是督工的秦王也沒有拖延時間,就算是夜幕低垂的時候,依然有著大把大把的工匠在莊嚴寺工地里忙碌著。
此時趁著夜色,兩個穿著黑衣的大蘿莉正一路潛行,繞開了依然在工作的工匠們,來到了莊嚴寺後院的那座高三百三十尺,周回一百二十步的木塔之上。
「嘿嘿……」
某個包包頭蘿莉用手擦了擦自己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朝著下方依然燈火通明的莊嚴寺看了看。
「師姐,咱們居然來早了,師傅還沒有來。」
「來了!」
男裝大蘿莉面無表情的回答了一句,然後對著空無一人的木塔最高一層的中心屈膝下拜。
「道真參見師傅!」
「咦咦咦……」
包包頭大蘿莉撲閃撲閃的眨著自己的大眼楮,看著似乎是空無一人的木塔中心。
「師傅居然來了,為什麼我完全感覺不到……」
嗖!
下一刻,包包頭大蘿莉的脖子就已經被一柄突然出現的拂塵的塵尾纏住,接著她就身不由己的飛了起來。
Pia!
包包頭大蘿莉的身體在空中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旋轉之後,Pia在了地上。
「你這個笨蛋……」
一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木塔中的尼姑手一抖,收回了自己的拂塵,冷冷的說道。
「自從下山之後,實力居然毫無寸進,為師看你是應該回山去清修一段時間了。」
「啊,師傅您真的在啊……」
包包頭大蘿莉從地上仰起頭,眼淚汪汪的看著尼姑,雙手一伸,就打算去抱尼姑的大腿。
尼姑的腳尖抖動了一下,似乎是打算躲避,但是最後還是硬生生的忍了下來,讓包包頭大蘿莉成功的抱住了她的腿。
「啊啊啊……師傅我好想您啊!」
尼姑的眉毛抖動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的俯身,捏著某個正一把鼻涕一把淚,意圖蹭在自己身上的包包頭蘿莉的後頸,像拎小貓一樣把她拎了起來,隨手朝著男裝蘿莉丟了過去。
「看好你師妹,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接著,尼姑抬起頭,對著木塔的塔頂說道。
「欣茹,下來吧!」
「是!」
從塔頂傳來了裴欣茹那柔媚的說話聲音,接著白影一閃,穿著一身雪白色衣裙的裴欣茹就在一陣香風之中出現在了木塔內,對著尼姑柔柔下拜。
「欣茹見過師尊!」
「免!」
尼姑的目光從裴欣茹的身上掃過,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什麼批評的話,而是說起了正事。
「你們來長安時間也不短了,關于佛敵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