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咚咚……
一陣悠揚的樂曲從承香殿內飄揚而出,飄揚在附近的三海之上,宛如仙樂一般。
在承香殿內,八名穿著花錦袍,身上披著五彩綾,梳著雲髻,穿著黑色的小皮靴的舞者正在隨著叮咚的樂聲,在殿中緩緩起舞。
五彩的綾羅在她們的舞動之下,在身邊形成了一個一個的環,身形扭動之間,眼波流轉,好像是天女思凡一樣。
當!
隨著一聲鐘罄之聲,只見八個舞者十六只雪白的玉臂同時向上揮出,十六條彩綾筆直的沖了起來。隨後她們的上半身齊齊向後倒下,似乎腰都要折斷了一樣。
「彩!」
李淵得意的喝了一聲彩,興奮的鼓掌大笑,一邊笑,一邊對著身邊的裴寂說道。
「裴卿,你看朕親自修改的這個《景雲樂》何如?」
「好!」
裴寂臉上帶著心悅誠服之色,拱手對著李淵行禮。
「過往的《景雲樂》多是男兒之舞,矯健有力,但不適合在大內之中出演,現在聖人改男兒為女子,改陽剛為嫵媚,自此以後,《景雲樂》當在宮廷之中永世流傳了啊!」
說到這里,裴寂又微微的搖搖頭,做出了一副惋惜的樣子。
「這要換成樂臣,當可借著此樂流芳百世,但聖人不免就有些遺珠之憾了。」
「哈哈哈……」
李淵用手模著自己的胡須,抬頭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還用手指點著裴寂,一臉滿意的不能再滿意的表情。
「裴卿你說的太過了,《景雲樂》哪里就像你說的那麼好了?如此諂媚可不是名臣所為啊!」
「這哪里能叫諂媚……」
裴寂一臉嚴肅的搖了搖頭。
「老臣要真的諂媚,就應該說《景雲樂》發前人之所未發,立意高遠,當為後世立一舞樂典範,千載之下,猶有共情了!」
「哈哈哈……」
李淵又笑了起來。
就在君臣二人正其樂融融的時候,忽然從承香殿的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李淵和裴寂就看到一個內侍快步從廊下走到了殿前,深施一禮。
「啟稟聖人,並州有緊急軍報呈上!」
「並州……」
李淵陛下模著胡須的手停了下來。
「三娘子送來的嗎?呈上來!」
「是!」
內侍恭敬的答應了一句,雙手捧起戰報,從殿外邁著小碎步走了上來,在李淵陛下的面前再次深施一禮,隨後站在李淵身邊的一個內侍上前,從他手中把戰報接過來,檢查了一下封口之後,轉交給了李淵。
嘶!
李淵接過戰報信手撕開,取出了其中的文牘,才僅僅看了幾眼,嘴唇就開始止不住的往上翹。
「哈哈哈哈……」
一陣近乎失態的狂笑從李淵的嘴里發出,將坐在他側面幾案後的裴寂都給嚇了一跳。
「朕的三娘子……三娘子……哈哈哈……朕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笑聲激越,聲徹屋頂。
此時,那些站在昭德殿外面廊下執勤,隨時等待李淵陛下吩咐的內侍們都不禁開始了竊竊私語。
「聖人又笑起來了……」
「看來今天聖人的心情很好……」
「……」
「裴卿,你快來看……」
在草草的看了一遍之後,李淵心情非常好的朝著裴寂抖著自己手里的戰報。
「都說朕家的鳳女不亞男兒,可朕要說,這世界上的男兒有何人能與我家鳳女相提並論。」
裴寂滿臉堆笑的上前,從李淵的手中拿過戰報看了一眼……
下一刻,裴寂立刻瞪大了眼楮,張大了嘴巴,把一個因為吃驚而失態的表情做的淋灕盡致,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結結巴巴了起來。
「三娘子竟然……竟然拿下了馬邑……還……還逼降了苑君璋和高滿政……將突厥人趕出了並州……」
「哈哈哈……」
看到裴寂這個吃驚的表情,李淵陛下心情很好的拍著自己的大腿,笑的十分開心。
「怎麼樣,我家鳳女何如,從朕讓他去並州把守葦澤關開始,她先是突襲河北,在大郎還未趕到河北的時候幫著大郎擊潰了劉黑闥,穩定了河北的局勢。
然後跳出河北,四戰四捷,在雁門關下擊潰了突厥主力,現在更是追亡逐北,不僅把突厥人趕出了並州,還逼降了苑君璋和高滿政,活捉了突厥俟斤阿史德烏沒啜。
如此大功,有哪個男兒可以做得到?」
「的確沒有……」
裴寂心悅誠服的點著頭。
「就算是古之衛霍,亦不過如此!」
「哈哈哈……」
李淵先是開心的笑了一陣,然後臉上又做出了一副遺憾的樣子。
「可惜啊,我家鳳女不是男兒!」
看著李淵這一副得了便宜還在賣乖的樣子,裴寂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
聖人又開始跟自己在炫耀了……
不行,得刺他一下。
「是啊,三娘子之功當真顯赫。如果要是再算上大業年間三娘子佔據關中,策應王師的功勞的話,三娘子足以稱一句功高蓋世,可與秦王相提並論,就算是趙郡王恐怕都沒有辦法跟三娘子相比。」
「當然!」
李淵陛下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家鳳女自然不是……」
話還沒說完,裴寂就看到李淵本來捋著胡須的手瞬間就停滯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頓住了。
「嘿嘿……」
看著李淵陛下凝滯的表情,裴寂用手模著自己的胡須,在心中嘿嘿一笑。
讓你再跟老夫炫耀!
你也不想一想,現在你家三娘子正面擊退突厥,收復失地,迫降了人數與己方相差無幾的隊伍,如此功勞已經把你大兒子映襯的毫無光彩了,要是再立點功勞的話,你的太子還靠什麼來立威?
想到這里,裴寂的嘴角微微一挑。
「聖人,既然並州已經平定,莫若讓三娘子繼續向弘州進發……」
「不可!」
此時李淵也反應了過來,把手一揮,打斷了裴寂的話,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三娘子一路勞累,還是在馬邑修整一段時間吧,再說三娘子離開之後,如果頡利可汗卷土重來的話,並州也無人可以防守。」
「呵呵……」
裴寂在心里冷笑了一聲,然後雙手抱拳,臉上帶著心悅誠服的神色。
「聖人真是深思熟慮,老臣自愧不如!」
「……」
李淵扭過頭,看向了裴寂。
雖然裴寂說這個話的時候,表情,語氣都無懈可擊,但是作為多年的好基友,李淵陛下還是敏銳的從話語中听出了一絲不對勁。
但一時之間,李淵陛下也想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對勁。
「啟稟聖人……」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的那個內侍又捧著一份戰報出現在了殿門前。
「河北有緊急軍報傳來。」
「河北?」
听到河北兩個字,李淵陛下的心里就是咯 一下。
「快拿進來!」
「是!」
內侍再次恭敬的答應了一句,雙手捧起戰報走了進來,通過內侍將戰報轉遞到了李淵陛下的面前。
撕拉!
李淵一臉緊張的扯開封口,取出其中的文牘快速的閱讀了起來,等到看完最後一個字之後,他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整個人也放松了下來。
「聖人……」
裴寂在旁邊看著李淵,追問了一句。
「河北戰事如何?」
「無妨!」
李淵陛下故作鎮定的將手中的戰報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幾案上,完全沒有打算推給裴寂看的意思。
「大郎也還算爭氣,前日與劉黑闥一戰,大破賊。」
听著李淵的話,看著對方的動作,裴寂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
聖人你居然好意思說你家大郎大破賊,真當老夫不知道具體情況的嗎?
他小兒子就在河北勞軍好不好……
沒錯,李建成的確是取勝了,但正所謂殺人一千,自損八百,他們固然是斬首幾千級,但是唐軍這邊也損失了幾千人,只能說是一個慘勝,哪里能稱的起大破兩個字。
「恭喜聖人!」
裴寂滿臉帶笑,從幾案的後面走了出來,對著李淵雙手抱拳,深施一禮。
「先是三娘子兵不血刃收服馬邑,後是太子殿下大勝劉黑闥,一日之間,兩傳捷報,足以證明我大唐武功赫赫,聖人文成武德,老臣提議當把戰報明發天下,咸使周知!」
听到裴寂的話之後,李淵默默的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胡須。
把兩份戰報同時明發天下……
要不是這份戰報自己沒有給裴寂看過的話,李淵肯定會懷疑裴寂的這個建議是在坑自己。
雖然說大郎的這一仗也算是勝仗,但也得看跟誰比……這邊是兵不血刃,迫降敵人,收攏了萬余的部隊,那邊是人多欺負人少,結果一仗下來,落了一個慘勝。
兩份戰報一起明發天下……
簡直是把自己太子的臉打的啪啪響!
「三娘子那邊不要著急,畢竟還有降將的事情要處理……」
說著,李淵伸手在幾案上敲了敲,臉上出現了思索之色。
「裴卿,你明天去問一下兵部和吏部,關于苑君璋和高滿政他們授職與授爵的事情,讓他們給朕草擬一個條陳送上來。」
「是!」
裴寂恭敬的答應了一句。
「聖人,那還苑君璋與高滿政手下的部隊該如何處置?」
「這個嗎?」
李淵一邊思索,一邊輕輕的用手敲著幾案。
「這些都交給三娘子,讓他代朕處理。」
「是!」
裴寂又恭敬的答應了一句。
「至于大郎在河北的事情……因為河北尚未平定,所以先就這樣吧。」
李淵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隨後用手扣住桌子上的那封河北的戰報,一臉平靜的把它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事情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