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策府的偏廳里,李世民正坐在主位上,以手托腮,手指在自己下巴卷曲的短髯上來回的磨蹭著。在他的另一只手中拿著一份絹帛,隨著手指磨蹭的動作輕輕的抖動著,在他面前的幾案上還擺著五六張跟他手中一模一樣的絹帛。
沉吟一陣之後,李世民慢慢張開嘴,對著站在下首的那個垂手低眉,一身風塵之色的軍漢說道。
「舅舅讓你來見孤,可還有別的吩咐。」
「某臨行之前,阿郎曾經讓某轉告秦王殿下……」
軍漢低著頭,十分恭敬的說道。
「此事之後,突騎的領軍可達志最差也會被流放,而阿郎所願的就是可達志流放巂州。」
「流放巂州!」
李世民緩緩的點了點頭,雖然語氣溫和的對這個軍漢說道。
「好的,孤知道了!你一路風塵,多有勞累,先下去好好休息。舅舅所請的事情,如果有機會的話,孤一定會幫舅舅做到的!」
「是!」
軍漢答應了一聲,抱拳行禮,退了下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廳門外的時候,李世民信手將絹帛丟在了幾案上,朝著坐在一邊的親信們輕笑了一聲。
「看來上次法雅的事情,孤的這個好哥哥跟他手下的可達志算是徹底把舅舅給得罪了……好吧,他們的事情不談了,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舅舅來信游說他之前那些被歸入了長林兵的屬下反戈一擊,卿等以為如何?」
「臣以為此乃是天賜良機……」
還沒有等其他人說話,長孫無忌已經先跳了出來,一臉激動的說道。
「太子引兵于宮門之側,意圖不軌,大王與臣等早就想要舉告他,但奈何沒有合適的證據,這次有了竇將軍的密信來策反一些長林兵中的內應,到時候里應外合,正可謂證據確鑿,就算是聖人再偏愛太子,也必須就這個事情給天下一個交代,到時候太子失德,可以承繼大統之人,舍大王還有何人?」
「嗯!」
面對長孫無忌的話,李世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後把目光投向了房玄齡。
「玄齡,你意何如?」
「以臣之見的話……」
房玄齡用手模著自己漂亮的胡子,沉吟著說道。
「此事不是不能做,但在做此事之前,大王還需要先做一件事情。」
「哦!」
听到這里,李世民的臉上出現了很感興趣的神色,他挑了挑眉毛,對著房玄齡示意道。
「玄齡你說,孤還需要做什麼事情?」
「是這樣的!」
房玄齡從容不迫的抬頭看向李世民,侃侃而談。
「既然竇將軍要求是可達志被流放巂州,那麼竇軌將軍在信中一定還說了李建成與羅藝內外勾結,並從羅藝的手中要到了三百突騎,以前元從禁衛可達志為統領,駐扎于皇城,意圖不軌的事情……」
「對!」
李世民點了點頭,一臉疑竇的問道。
「這有什麼不對嗎?」
「殿下您是不是忘記了……」
房玄齡用手指了指坐在下方的某個身材魁梧的將領。
「萬鈞也是大王您跟羅藝要來的,而且當時萬鈞將軍也是帶了幾百突騎來的。如果殿下找人舉告的話,太子殿下反咬一口,說殿下您也一樣跟羅藝有所勾結怎麼辦?」
「正是!」
坐在房玄齡下首的杜如晦跟著點了點頭。
「玄齡所言,不可不防!」
听到房謀杜斷的話之後,李世民也跟著想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那依卿之言,該如何處置?」
「簡單!」
房玄齡一擺手,十分灑月兌的說道。
「還請殿下將萬徹手下的那幾百突騎全部打散,歸入十二衛之下,放置在一些大王您覺得‘可靠’的人的手中,再行此事,則庶幾無後顧之憂。」
「這個有點浪費了吧?」
還沒有等李世民說話,一邊的程咬金就有些惋惜的張口說道。
「突騎就是得集中起來使用,如果分散開的話,那些突騎就等于廢了。」
「就是要廢了突騎!」
此時,一邊的長孫無忌也已經從一開始的激動中冷靜了下來,接口說道。
「現在南方的輔公祏也已經快要授首,全國各地只余北方的高開道還在負隅頑抗,可謂天下將定,此時類似突騎這種作戰彪悍,但軍紀不佳的部隊成規模的放在長安,聖人肯定會有所忌憚的。」
「輔機所言極是……」
杜如晦又接口說道。
「但其實玄齡的意思並不是真的要廢了殿下手中的這支突騎,剛才玄齡的意思不是說嗎?要將突騎化整為零,放在大王您覺得‘可靠’的人的手中,這個‘可靠’二字。才是關鍵啊!」
「哦!」
李世民先是點了點頭,接著用手模著自己的胡子,開朗的大笑了起來。
「說起來這個事情還得感謝清微呢,要不是他之前的提醒,孤也拿不到法華宗的那些財物,也就沒有這麼多的錢在十二衛中間結交這些‘可靠’的朋友啊!」
听到了他的話之後,在場的這些李世民手下的文武心月復一個個的都笑了起來。
就在李世民在天策府內提起孔清的時候,孔清正一臉雲淡風輕的將可達志送出了清都觀。
至于說對方送的那兩箱子禮物,孔清原本是一點也不想要的……
人家眼看就要死于非命了,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趁火打劫那真的是太過分了。作為一名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玄門高士,孔清感覺到自己的下限還沒有低到這種程度。
但奈何是可達志死纏爛打的就是要送,大有一種你不收我的禮物就是看不起我的樣子,最後迫于無奈,孔清只能收下了那一箱古籍字畫,拒絕了另外一箱金玉珠寶。
結果他的這種高風亮節的行為,又狠狠的刷了一波對方的好感度。
看著可達志上馬離去的背影,站在清都觀門前的孔清眼望長空,腦海里在反復的思索著自己從可達志的未來中看到的景象。
自己一劍斬出,宋玄白避無可避,直接被一劍中分,結果下一刻,對方的尸體就變成了一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隨後,孔清就看到未來的自己猛然一跺腳。
「玉峰這個廢物,不是說已經解決了宋玄白的替身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噫!」
看著可達志離開的背影,孔清一晃自己手中的拂塵,轉身朝著清都觀內走去。
「照這個情況來看,在玉峰那個蠢貨自以為解決了宋玄白所有的替身的時候,其實宋玄白還在某個隱秘的地方暗藏著一個替身,嗯!這個癩蛤蟆果然很謹慎,不過……」
孔清的嘴角微微一挑。
「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宋玄白,你恐怕想不到,你的秘密會因為這樣暴露的吧?哈哈哈……」
就在孔清剛剛笑了兩聲的時候,忽然從旁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郎君,什麼事情如此高興,說出來也讓奴家與郎君同樂如何。」
孔清扭過頭去,正好看到某個仙二代正站在旁邊的樹下,朝著他露出了一個笑靨。
今日的上元夫人換下了往日的那身華麗的宮裝,穿著一身淡綠色的長袍,長袍的上面還帶著各種各樣的雲彩花紋,頭上隨意的梳了一個三角髻,剩余的頭發一直披散到腰間,在腰帶上掛著一枚火玉的飾佩,從法力波動上看應該也不是什麼俗物。
「見過夫人……」
孔清笑吟吟的對著上元夫人鞠躬行禮,隨口說道。
「只是剛剛發現了一個敵人的破綻,所以心情愉悅而已。」
「敵人?」
听到孔清的話之後,上元夫人的眼中瞬間閃過了一道厲芒。
「何方鼠輩敢與我家郎君作對,奴家正好閑來無事,稍微活動活動身體也是好的。」
雖然上元夫人的這句話听著很暖心,但是孔清還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自己什麼時候成了上元夫人家的郎君了,還有,你這一臉實力寵夫的樣子,好像顯得貧道跟許仙那個小白臉一樣,都是個只能靠老婆的廢物!
其實貧道很強的,一點也不‘小’好吧!
「這個就不用了!」
孔清趕緊擺手拒絕。
「對方實力也就那麼回事,只不過修煉了一門借物代形之法,所以導致屢屢從貧道的劍下逃月兌而已,現在貧道既然已經確定了對方替身的數量,到時候他就死路一條,所以就不用麻煩夫人出馬了。」
「哦!原來如此……」
上元夫人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考慮了一下。
「要是奴家沒記錯的話,借物代形之術是廣成子昔年隨手創造的一門小術,後來他把這門法術傳給了倥侗山的山神,估計是崆峒山的山神又把他傳出了吧!」
思忖了一下之後,上元夫人隨即挺身而出,大包大攬的說道。
「郎君放心,奴家這就飛符傳信給廣成子,問問他借物代形之術有什麼破解之法,郎君只需稍待幾日,奴家自然有好消息奉上。」
孔清默默的眨了眨眼。
雖然說能解決宋玄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這種真的好像自己是一個被包養的小白臉的感覺是腫麼肥四!
其實貧道真的很強的啊!